朕那個弱柳扶風的丞相大人 第63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位面酒肆、去撒哈拉看雨、我可以拿走你的觸手嗎?、溫梨(校園甜文 1V1 H)
好在丞相大人身上那一陣陣地沉香還能給他時不時就煩躁起來的情緒帶來撫慰。 商瑯從荊州回來之后又停了藥,身子也恢復了個差不多,至少能與尋常男子一比。尤其是丞相大人的臂力,顧嶠想著,應當是與他精通射藝有關,每次抱起他來都好像毫不費勁——哪怕每一次商瑯能那般打橫抱他的時間很短,也足夠讓顧嶠意外的了。 除了宮中的太醫在治顧嶠的腿傷,他們最終也還是暗中放出去了消息,廣尋名醫。不過一直都沒什么消息,等到十二月的初雪落下來的時候,事情才有了轉機。 彼時宮中太醫已經尋了一套法子來給顧嶠治腿傷,不過見效一直都慢一些,但求穩扎穩打,要想恢復到同傷前一樣的水準,估計還需要再等上一個春天 而那日云暝從民間傳回來的消息卻是,那郎中可以讓顧嶠在半月之內恢復。 無論是狂言還是真相,都足夠引起他們的注意了。 于是顧嶠和商瑯喬裝了一番,去見那人。 那是個須發盡白的老人,但是半點仙風道骨的感覺也沒有,反倒像個頑童,瞧著就脾氣古怪地很。 也的確古怪,在見到兩人的時候就不陰不陽地哼了一聲,顧嶠一邊滿頭霧水一邊心里憋著股氣,耐著性子問道:“閣下只見布告便知自己能治好,不知是何種方法?” 顧嶠發出去的那尋找天下名醫的布告慎之又慎,對于病情的描述也是含糊到了只有“腿傷”二字的程度,一直等到有人來問詢才多透露了點細節。但也僅限于會讓那些自認為醫術還算高明的人來碰一碰運氣,然后大部分再因為這日漸縮短的期限狼狽地離開。像這么篤定的,著實是少見。 “秘法不可外傳。你這腿傷也算不得多嚴重,老夫先前還當是傷了骨斷了筋了。如今來看,根本用不上半月,一旬足矣?!蹦抢项^輕哼了一聲,沒多廢話,直接將一張藥方丟給顧嶠,“照這個抓藥,外敷,老夫這段日子就在京都待著,若是你傷好不了,隨時可再來?!?/br> 話說完了就要送客,顧嶠做了這么多年的天潢貴胄,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呼之即去招之即走”,但也的確沒有什么話可說,朝人道了謝,就轉身離去,不過是在回到宮中之后,又讓云暝去查了一下那老者的身份。 卻沒得來多少信息,這人干干凈凈,與顧嶠唯一的交集,或許就是數月前,曾同在荊州遂安府了。 第80章 生辰禮物 顧嶠的腿傷的確是好了, 也真真如那位老者所說,一旬時間便足夠——甚至都沒用上一旬,只過了六七日, 他的腿就已經好了個差不多。 聽說在給顧嶠看傷的那個太醫回到太醫院之后,那群人圍著那張藥方研究了好一陣子, 也沒太明白這毫無珍稀物的一張藥方到底是怎么有如此奇效的。 只不過, 痊愈那天,顧嶠想要去尋那老者道謝的時候,卻聽一直跟隨他的暗衛說人已經離開了。 離開得悄無聲息。 “連朕的暗衛都沒能將人給看住, 這怕不是遇見仙人了?!比瞬辉?,顧嶠就只能作罷, 轉頭去同商瑯玩笑。 “民間能人異士眾多,”商瑯輕輕開口,“只可惜這些高人大都恣肆縱情,難以歸為己用?!?/br> “無妨,”這段時間為了治腿傷, 顧嶠連釅茶都沒怎么喝,眼下倒了一壺龍井一口口地抿,“散落民間也能造福百姓, 只要不會被什么起義的人給聚攏起來, 于國無害?!?/br> 不過, 以如今大桓的欣欣向榮,也不至于蹦出些什么威脅太大的起義軍來。 “說來,”顧嶠偏頭, “先生的生辰將至, 可有什么想要的?” 商瑯的生日在將近年關的時候, 禮部的人大都忙著準備元日的祭典, 還有隨之而來的帝王的萬壽節,即使顧嶠有意,也沒有辦法去強求這么忙碌的禮部騰出空來給一個臣子再去辦生辰。 商瑯自己也不喜歡弄得那般轟轟烈烈,哪怕每一次顧嶠都想要給人大辦一場,丞相大人也都一直拿著政務繁忙婉拒了人,最后也不過是兩人待在宮中吃一碗長壽面,頂多將御花園給拾掇一番。 恰好是梅花開得艷麗的時候,即使小作點綴,御花園中景色也算不錯,年年就這般過去。 但無論如何,今年也是世家徹底頹落,商瑯身體漸好,他們逐漸安穩下來的重要時候,顧嶠還是想要好好給人辦一場——至少生辰禮物該要給到的。 誰知道商瑯聽見他這句話,只是靜靜地瞧著他,隨后,搖了搖頭:“與往昔一般便好——臣有陛下的一碗長壽面足矣?!?/br> 顧嶠開口想要反駁,話到嘴邊卻忽然頓住,應了下來:“好?!?/br> 商瑯對他這樣干脆的回答似乎也有些意外,將口中其他的那些推辭的理由給咽下去,朝著顧嶠一拱手:“臣謝過陛下?!?/br> “那先生,便等著朕?!鳖檷澚讼麓浇?,一雙眸子晶亮。 一碗長壽面。只是一碗長壽面。 先前都是御膳房的御廚來做,顧嶠則會再另尋一些物件送給商瑯。但是這一次……他們兩個人認識這么多年,顧嶠什么奇珍異寶都送給商瑯過,若是再想要尋個讓人眼前一亮的物件,實在是有些難得。 倒不如順著商瑯的意思,只給一碗長壽面。 但是今年這一碗長壽面,他要自己親自來做。 商瑯的生日是在滿月的那一日——臘月十五。 也是后來顧嶠才知曉,商瑯出生前后的那段時間,荊州飛了數日大雪,唯獨在這一天風停雪止,天空之上露出來了那輪皎白圓月。 如同異象。 不過今年倒是反了過來,十五這一日的雪落得格外大,顧嶠一早就傳了旨罷朝一日,然后悄聲從榻上起來,跑去了御膳房,忙碌了一早上。 這是他二十年來頭一遭下廚。 天潢貴胄怎么會想到,有朝一日洗手作羹湯的事情會落到他身上來。因此顧嶠走進御膳房,看到臺子上那些瓶瓶罐罐和各種菜的時候,簡直無措至極。 他昨夜就已經同這里的御廚打了招呼,但真到自己下手的時候,還是不容易得很。 等到他終于將那一碗面給折騰出來,胳膊和臉上都不知道沾了多少面粉。 冬日水涼,雖然御膳房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帝王挨凍,但顧嶠也不愛在這種寒冷的天氣去碰水,又廢了點功夫才將身上給處理干凈,隨后便將那碗長壽面給放進食盒里面,緊趕慢趕地往寢宮去。 這雪從夜里就開始下,到現在已經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轎輦實在是不方便,顧嶠便干脆自己抱著食盒,靠輕功在這雪層里穿梭,也用了些功夫才趕回到寢宮當中。 顧嶠沒有進自己的寢殿,而是抬手,敲響了商瑯歇息的偏殿。 門很快被打開,瞧見一身風雪的帝王的時候,商瑯還愣了一愣,隨后連忙將人迎進了殿中:“今日風雪,陛下若無要事,便莫要奔波了,小心風寒?!?/br> 他主動將顧嶠身上的大氅給解了下來放到一邊,那動作太親密,讓顧嶠不自覺地就想到了那等候丈夫歸來的賢良妻子,被風雪凍得發紅的耳朵一下子涌上了血色,仍舊紅著,只不過這一次,guntang。 他好不容易將心中那些綺思給撇到了一旁去,走進殿中,將食盒放在桌上。 方才這盒子一直被他護在懷里,沒有受太多風雪的侵擾,因而那碗長壽面拿出來的時候還是熱騰騰的,與桌上茶盞冒出來的熱氣纏到一起、升騰,讓顧嶠的雙頰也跟著熱起來。 “自然是要事,天大的事情,”等到身子暖一些,顧嶠這才坐下來,眼巴巴地看著商瑯,張口便是邀功,“先生想要長壽面,這是朕今日親手為先生做的?!?/br> 商瑯低垂著眉眼,目光落在那碗長壽面上,久久未言。 顧嶠看著他這副樣子,也緊張了起來,拳頭下意識攥緊了,踟躇著開口:“先生……?” 商瑯這才好像回過神來,抬眼瞧向他,桃花眸里面好像有墨色涌動了一瞬,后潛龍歸淵,又成了一潭靜水:“陛下有心——臣只是,有些驚喜?!?/br> “先生不嫌便好,”顧嶠的眸子又重新亮起來,“先生快些嘗一嘗,待會兒面該坨了?!?/br> 商瑯頷首,終于拿起筷,顧嶠身子傾著,一眨不眨地瞧著他,想從他的神色變化當中窺探出點什么,但是商瑯一直斂著眸子,吃面的時候也還是同往日那樣細嚼慢咽地,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什么來,顧嶠心中急切,就只能主動開口問他:“先生……覺得如何?” 自然不如往年御膳房做出來的長壽面——為了讓從未下過廚做過飯的金貴的皇帝陛下能迅速上手,御膳房給人準備的都是最簡單的食材,瞧著便清湯寡水,顧嶠本也沒指望做到多好,只要對商瑯來說不是難吃到無法下咽就足夠了。 “珍羞美味不過如此?!遍L壽面不可斷,商瑯將那一碗面盡數咽下之后方才開口,說出來的話卻實在是像極了不走心的安慰。 “先生直言便是,朕畢竟是第一次,哪里能比得上那些御廚?先生不必這般安慰?!?/br> “臣未曾欺君,”商瑯抬起頭,瞧著他,溫聲開口,“臣很喜歡陛下這一份生辰禮物——受寵若驚?!?/br> “陛下這一份心意,就已然勝過珍饈?!?/br> 味道已經不是最重要的,每分每毫都是少年帝王的一片真心。 顧嶠叫他這一番話說得,只覺臉上更熱,吶吶道:“先生如今身居高位,不缺權柄,亦不缺珍寶,朕想到的能送給先生的,或許就只有如此了?!?/br> “如此便足矣,”商瑯眸子一直都彎著,不知道要比平日溫和多少,“陛下對臣有如此厚遇,已經是在臣意料之外?!?/br> 商瑯從頭到尾都對他溫和至極,除了比平日里還要柔和許多之外,顧嶠也沒瞧出來太多,就只是輕輕地“嗯”一聲,沒多說。 “陛下忙碌半日,可用過膳了?”最后是商瑯主動移開了話題,顧嶠聞言,這才后知后覺想起來,自己一早上就跑去御膳房忙碌,早膳午膳半點也不曾用過。 只不過是因為全心全意地在研究這長壽面如何做,他才沒察覺到什么饑餓感,眼下被商瑯這么一提醒,顧嶠的肚子頓時“咕咕”叫了一聲。 商瑯立刻蹙起眉來,張口,一看就是要勸誡,顧嶠連忙伸手去拉他衣袖,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今日是先生的生辰,不宜動氣,朕就只是忘了這一次,況且也沒有太餓,隨時都可傳膳,先生莫要生氣?!?/br> 將人勸完,顧嶠就連忙高聲喊來候在外面的宮人傳膳,生怕遲一點,讓商瑯有機會將責備的話給說出來。 后者一言不發地瞧著他忙活,等人重新轉過頭來看自己,才露出個無奈的笑來:“臣怎么會生陛下的氣?” “只不過臣希望,陛下無論做何事,都務必要以龍體為重。莫要讓……朝臣擔心?!?/br> 對于商瑯這些勸諫,顧嶠自然是毫不猶豫地應下來,至于有沒有放到心里去,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將這件事輕巧地揭過去,等到宮人將午膳送過來,顧嶠用過之后,卻又百無聊賴起來,一個勁地慨嘆:“今日風雪太大,連在御花園當中設宴都不能,只這一碗長壽面,朕還是覺著是虧待了先生?!?/br> “怎會,”商瑯輕笑著搖了搖頭,“若是陛下無事,不若就……陪著臣下一局棋吧?!?/br> 這并不算多么難的要求,又是商瑯生辰這樣重要的日子,顧嶠自然有求必應,喚宮人取來了棋盤。 商瑯沒有擺出什么棋局來,只是執了子隨意來下,仍舊是沒有手下留情,但顧嶠已經沒有一開始那般無措了,多少能從容地跟人下出這一盤棋來。 局到白熱化,顧嶠落子逐漸變得謹慎,在思索的時候卻又難免去想——商瑯當年究竟是如何掌握這么多的東西的? 精通六藝,并非常人能及,就連顧嶠這樣的皇族子弟,也自認為,就算從一開始他便專心學習,也難以到達如今商瑯的這般高度。 若非丞相大人身體不好習不了武,顧嶠覺得商瑯早晚會成為一個文武雙全之人。 身體弱,或許也是因為,慧極必傷。 “陛下,”顧嶠正愣著神,就聽見商瑯喊他一聲,棋子被夾在手指間,搭到桌上,傳來一聲脆響,“陛下不專,可是有何心事么?” “不曾,”顧嶠歉然,搖了搖頭,于此事也沒什么好瞞的,便直言,“朕只是在想,先生棋藝如此非凡,究竟是如何做到的?!?/br> “無他,”商瑯沒想到顧嶠想的是這些問題,微微一愣,隨后語氣中便帶了笑,難得有調侃他的意味,“唯手熟爾?!?/br> 玩笑了這么一句之后,他又正了色回答,這次便要中規中矩不少:“臣先前在翰林院做事的時候,閑暇頗多,鉆研古籍之外,便是棋譜,久而久之,自然熟悉不少?!?/br> 鉆研古籍,還要研究那復雜的棋譜。 顧嶠聽著便頭疼。 不過這些事情,在商瑯這樣文曲星一樣的人眼里,估計也就是些消遣的東西。 說話間顧嶠落下了一子,商瑯緊隨其后,好像半分思考也無,就已經成了千鈞之勢。 顧嶠看著棋局,忍不住“嘶”了一聲,頓時擺出一副頹喪的模樣,苦著一張臉,托腮去瞧這一局棋。 商瑯瞧他這副樣子,眉眼笑意深了深,忽然便輕笑一聲。 顧嶠瞳孔頓時瞪圓了,瞧向他,隨后便聽商瑯開口問道:“陛下可覺得此局眼熟?” 他又不怎么瞧過什么棋譜,怎么會覺得眼熟? 顧嶠蹙著眉沒有答話,商瑯耐心地等了一會兒之后,開口道:“臣以為,此局為天下勢?!?/br> 顧嶠一愣,再低頭去看那棋局,一時失語,又沉默了一會兒,才感嘆了一聲:“先生遠見?!?/br> 他見的是黑白子,卻沒想到商瑯看的是天下勢。 商瑯聽見他說的這話,卻搖了搖頭:“不然——此局是陛下所為?!?/br> 觀棋可見人,商瑯方才大多是在拋磚引玉,做了“百姓”的一方,之后顧嶠走出來的棋,仔細來看,與帝王權術分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