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個弱柳扶風的丞相大人 第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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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學子都是自幼開始接觸古今的圣賢書,浸yin此道十幾二十年,對其中典故早就爛熟于心,寫篇文章要引經據典簡直小菜一碟。但顧嶠不同。 皇子自三歲便會入國子監,但顧嶠整日整日跟著傅小侯爺玩鬧,直接荒廢數年,一直到八歲那年遇到商瑯這才安穩下來學點知識。況且,顧嶠除了尋常的經史子集,還有皇家那些帝王之道治國之策要學,連帶著習武,這般忙忙碌碌八年,就倉促登基,之后宵衣旰食,已經許久不曾碰過那些書,再聰慧也難于這些專學多年的進士相比。 而且就算那些進士當中真有什么學識格外出眾的人,商瑯最多也就是欣賞,連帶著對于顧嶠統治下的大桓能有新一代英才在朝為官的欣慰,絕不會有其他的情緒。 他滿心都是顧嶠,此后或許也就只有顧嶠了。 “臣輔佐陛下,并不全然有先帝之故?!鄙态樌^續道。 說實在的,先帝于他也只限于知遇之恩,將他留在了京都,卻并沒有太過明顯的提拔,一直到那日宮變托孤——但這件事情的緣由,商瑯更愿意歸在整日粘著他的顧嶠身上。 歸根到底還是顧嶠。如果商瑯自己不愿,或許都不會成為這一位托孤之臣,哪怕還是陰差陽錯地被先帝給任命了,商瑯在盡一個臣子本分之后大可以直接罷官,功成身退,還不至于因為功高蓋主被帝王忌憚。 商瑯會愿意留下來,全然是因為被這位臨危受命的少年帝王身上展現出來的韌勁所吸引,也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從“努力做一個賢臣留名青史”走到如今這般對帝王有非分之想的地步。 顧嶠的身上的那種獨特的純粹和堅韌,實在是太過于吸引他,讓他一步步地踏進癡戀的深淵里面,萬劫不復。 “陛下是精金良玉,有明君之質,無論何時,都莫要妄自菲薄?!?/br> 也正是因為如此,商瑯才愿意忍,才愿意等,絲毫不敢有所冒犯。 他雖是長在大桓,但骨子里也帶著南疆王族慣有的那等恣肆。如果顧嶠不是一國帝王,或者顧嶠只是個昏庸無道的君主,商瑯必然不會像現在這般隱忍不發。 顧嶠想要將人金屋藏嬌,商瑯也未嘗沒有想過。 給人下蠱,給人施毒……依著南疆的法子,想要得到顧嶠,他有太多的方式。 可是不行。 商瑯喜歡玉,卻對佩玉并不熱衷,不過是見著帝王喜歡才會有意地去尋一些玉飾。他更喜歡去雕琢璞玉——無論是真正的玉石,還是眼前的顧嶠。 自然的,他也不喜歡美玉蒙塵。 這才心甘情愿,作繭自縛,把自己束縛在大桓那些禮義廉恥當中,舍不得玷污心上人半分,就連試探都是小心翼翼地,也極為被動,若非顧嶠自幼就習慣黏著他,商瑯是斷然不敢去做這樣與君臣之禮相悖甚遠的舉動。 “朕相信先生?!鳖檷膩矶疾粫芙^商瑯對他的這些夸贊,笑嘻嘻地應了下來,愉悅的心情一直延續到第二日,早朝的時候群臣雖然不敢直視天顏,但是都聽出來了帝王語氣當中的歡快,個個都是一頭霧水。 隨后便聽見人說要微服私訪。 至于要到哪里去,顧嶠并沒有直言。 朝臣下意識地將帝王的好心情跟這微服私訪聯系了起來,不太放心,生怕這祖宗私訪是假,玩樂才是真。 應當不會,應當不會…… 相處四年,他們還是相信顧嶠的為人,只有知曉真相的禮部尚書幽幽一嘆,主動走出來,問顧嶠:“陛下可有監國的人選?” “朕相信六部愛卿的能力?!鳖檷毖?。 說實在的,除了商瑯,朝中沒有哪個能讓他完全放下心來的。而丞相大人要與他一同到江南去,那此刻讓六部繼續互相牽制著,顯然是最好的選擇。 “眾卿安心便是,朕此番又不是一去不返了?!睋臅挥行娜瞬聹y出來去向,加上他還不確定荊州那邊的事情能處理多長時間,顧嶠并沒有明確地去提在外多久,模糊了所有信息。 還有人不滿于帝王這般當甩手掌柜的行為,剛準備站出來反駁,顧嶠就已經一揮手:“朕意已決,卿等不必再勸,各司其職便是?!?/br> 雖說國不可一日無主,但如果朝中百官沒了帝相就半點做不下去了的話,那簡直與草包無異。 顧嶠相信這群老臣不會自視為草包,也相信等他們忙里忙外發覺忙不過來的時候,一定會選擇去用那些新科進士。 今年科舉當中顧嶠和商瑯看好的那幾個,基本都被他們塞到了六部里面去,就等著人成長起來,成為他新的心腹。 安排妥當,顧嶠干脆利落地宣布退朝,轉頭就讓人將齊尚暗中宣進了宮里。 齊狀元初出茅廬就被受此重任,接受得到還算快,今日顧嶠召見他的時候,人已經比廷試上坦然許多了。甚至是因為要跟著他們一起去荊州解決世家之事而顯得有點興奮。 “這幾日朕會派暗衛護著齊卿,齊卿便低調些,莫要讓太多人注意到你去向,”顧嶠仔細地囑咐人,“朕會盡早派人送你出京,以歸鄉為由。待回了荊州,你尋個機會去見長寧侯——若是尋不到他所在便算了,等著朕與丞相到荊州之后再議?!?/br> 顧嶠其實不太指望齊尚能找到整日沒個定處的傅小侯爺,但還是將密信交給了他:“若是能見到人,便將此信親手交給他。見不到自己護好便是?!?/br> 齊尚雙手接過帝王遞過來的信封,然后小心翼翼揣進袖中,應了聲“是”。 “無事了,”交代完事情的帝王神色明顯一松,“你回去吧,小心些,莫要露出太多端倪?!?/br> 齊狀元又是頗為緊張地點了點頭。 顧嶠看著他這副喜怒形于色的模樣,若有所思,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其實那封信里面并沒有太多的機密,只大概說了些需要傅小侯爺幫忙的事情,有許多還都敘述得簡單至極,全指望著長寧侯與他這么多年的情誼產生的默契,也并未涉及到他和商瑯真正要做的那些。 齊尚那邊若是真出了意外,他們實行計劃的時候也不過是會棘手一些罷了。 將這一切安排好,等著暗衛先將齊尚給護送出京,顧嶠和商瑯也暗中離了京。 先前廷試放榜,他們并沒有明白地給齊尚安排一官半職,這一次齊尚又忽然要歸鄉,聯系著帝相要微服私訪的事情,定然會有一些人注意到不對。因此顧嶠和商瑯從說了要出京那一日開始,就沒有再上朝,甚至還先尋了兩個替身放出他們北上的消息,這才真正地動了身。 顧嶠這個會武的還好,像商瑯這般,秘密離京便顯得困難了些,于是帝王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摟了人一路,運著輕功帶人從京都北側離開。 他們在那里才上了那輛事先備好的毫不起眼的馬車,云暝帶著伏憫在那里等著他們兩個。 其實這段時間伏憫的性子還沒完全被磨好,但是荊州實在路遠,只有云暝一個顧嶠還是不能放心,索性將這小少年也給帶上了。 哪怕人對他可能多多少少還帶著點殺意,但只要能護住商瑯便足夠了。 馬車在外面看著平平無奇,內部卻半點也不寒酸,顧嶠一上來就懶在了軟墊上面。 商瑯規規矩矩地坐在他身邊,顧嶠偏頭瞧著丞相大人那挺直的腰背,難免感嘆,他讓齊尚先走一步,果然是個極明智的選擇。 第62章 溫熱掌心 雖然說他們就算帶著齊尚, 也不會跟人同乘一輛馬車,但是沒了旁人打擾,顧嶠又從來不會顧及暗衛如何, 這去荊州的一路便算是他和商瑯二人的旅途。 而且他們過去也不是為了玩樂,期間定然是無休止的趕路, 不是在馬車上便是在驛館里, 如此倒還方便了顧嶠跟人親近。 簡直妙哉。 齊尚先他們數日,從京都一路到荊州去,要耗上月余功夫。即使他們選擇的路并不相同, 顧嶠也沒打算緊趕慢趕地提前跟人匯合或是如何,心安理得地跟丞相大人兩個人單獨相處。 皇都郊外的驛館還算密集, 起先也并沒有發生什么大事,兩人一路順暢,顧嶠難得有這樣懶閑的時候,仗著沒有外人瞧見,整日沒骨頭一樣癱在馬車里面, 百無聊賴地拿著臨走時帶上的書卷翻看,或者與商瑯搬出棋盤來對弈。 兩人把先前留在御書房的那局棋給搬了出來,在路上又花了兩日功夫才分出來勝負, 顧嶠一整日盯著那黑白棋子和縱橫交錯的線格, 就連夜里夢間都在想著如何去下這一局棋, 近乎魔怔。 以至于商瑯都忍不住動了點強硬的手段,想讓顧嶠將棋盤收起來,眼不見心不煩, 卻被人拿著“若是不下出這一局棋來朕只會更寢食難安”的理由給堵了回來。 商瑯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給人放什么水, 生怕顧嶠發覺之后跟他置氣, 就只能無可奈何地由著他一步步地將這一局棋給破解開。 天不負有心人, 顧嶠還真將他給贏了下來。 也好歹只用了兩日的功夫。 少年帝王在一些事情上總會有像這般莫名的執著,這兩日神經也都緊繃著,最后一顆子落下的時候,困勢大破,局勢驟轉,顧嶠精神一松,也耗不住地昏睡了過去。 等夜里再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驛館當中了。 哪怕是官府專設的驛館,在這荒郊野嶺的,顧嶠也不會有多放心。因此他們幾個在驛館休息的時候,一直都是有云暝在外面守著馬車,伏憫跟著他們,守在房間外面,而他和商瑯則是共處一室——美其名曰“出門在外,先生若是同朕不在一處,朕不放心”。 方才他在馬車上昏睡過去,應當是商瑯親自給他帶到驛館來的。從那一次溫泉沐浴的事情過后,顧嶠就沒敢再繼續輕視丞相大人的力氣——至少將他給帶到房間里的能力是絕對有的。 注意到他醒了過來,坐在榻邊的商瑯開口便問道:“陛下可要沐???” 這幾日趕路,雖然他們一直坐在馬車上沒有廢太多的力氣,但精神上也難免會有些疲憊,白日指不定什么時候的小憩就會變成一場直到夜里的長覺。 不只是顧嶠,連商瑯也是如此。 兩人這幾日幾乎是交替著睡,只不過每一次顧嶠在馬車上或者驛館里醒過來的時候,商瑯第一件事總是會問他需不需要沐浴。 大概是還記得前幾日在宮中的事情。 無傷大雅,顧嶠便也沒有去多管,聽見他這般問便一頷首。 商瑯即刻轉身出門喚來人備熱水沐浴,再轉過頭來的時候,忽然與他說起路途的事情來:“大約還需要明日一日的功夫,便能到江南境內了?!?/br> 到了江南,離荊州便也不遠了。 雖然說顧嶠享受了這半個多月與商瑯兩個人獨自相處的時光,心情甚好,但是這一路舟車勞頓帶來的疲憊也半點沒有減少。 “總算是要到了,”顧嶠輕舒一口氣,“也不知道齊尚那邊還有傅翎他們如何了?!?/br> “齊尚應當尚未至荊州,只要路上無事,陛下不必多擔心,”商瑯溫聲安撫,“至于傅小侯爺與子桑公主,荊州本就臨近南疆,其中百姓也就難免與南疆會有所往來,對于他們兩位應當也是一個還算熟悉的地方。何況傅小侯爺與子桑公主皆有武藝傍身,想必荊州當中也無人能奈他們何?!?/br> 丞相大人的溫聲細語成功讓顧嶠心中安定下來,等到小二備好熱水,沐浴過后,顧嶠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先生,怎的不去沐???” “臣在陛下醒來之前便已沐浴過?!鄙态槕?,原本空無一物的桌子上,如今已經被各種各樣的吃食給擠滿,顧嶠掠過一眼,有許多都是他從未見過的菜品。 除了商瑯因為要喝藥的緣故,碰不得辛辣,兩個都算不上什么挑食的人。 商瑯便不說了,丞相大人向來都是把修養身體放在第一位,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去挑剔什么,否則這身子到今日會被他糟踐成什么樣子,還真不好說。 而顧嶠身為帝王,哪怕是身在皇宮的時候,也極容易遭人暗算,保不齊哪日被人摸清了喜好,對癥下藥,死在那銀筷也驗不出來的奇毒里面。即使是先前還是皇子的時候,顧嶠也要防著他的兄弟手足將刀尖指向他。因此,顧嶠向來都是不怎么挑剔這些食物的,加上御膳房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太過難吃的吃食,在宮中可以說是做什么顧嶠便吃什么。頂多是會偏向一些罷了。 兩個人每到一個不曾走過的地方或是并不熟悉的地方,若是需要在驛館當中留住一夜,便一定會去嘗一嘗當地的一些獨有的吃食。 他們是一路南去,半個月的時間已經基本入了夏,快到江南,這些獨特吃食的種類顯然豐富了不少。 顧嶠坐在商瑯對面,看著這些豐富的菜,心思卻并不在上面,而是在想荊州的事情 江南物產富饒,便也多出商賈。 若是要追根溯源,京都當中有許多的世家,其實都出自江南,只不過如今大部分都已經將根扎了京都當中去,留在江南的除了個別本土的世家,就是京都當中的一些分支。只不過隨著顧嶠對京都當中世家的打壓,這些分支也沒有幾個能繼續風生水起的,甚至還有不少受到京都當中的本家所牽連,被誅滅了個七七八八。如今江南根基還算穩固的世家已經不多,朱家便算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在度過了那一陣的腥風血雨之后,,即使就連京都當中本家的家主朱五德都已經皈依皇族,這江南荊州的旁支當中,也還有不少不長眼的想要去侵害百姓,通過官商勾結大肆掠取民財官田,無法無天,簡直就是上趕著給顧嶠送刀。 大概也都是想著天高皇帝遠,顧嶠無論如何也不會把手伸到這邊來。又或者說,若沒有朱五德這個朱家家主來親自給顧嶠傳信,可能顧嶠還要很久之后才能知曉此事,到時候說不定他們已經想出來什么應付的法子,斷然不會像如今這般明目張膽的。 那個時候,就算顧嶠身為帝王,想要尋到所有的證據來給他們定罪,想必也難了。尤其還是在荊州這種放在江南四州里面算是最偏僻的地方。 “陛下在想什么?”商瑯見人坐在那就開始出神,一直都沒有動筷,便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顧嶠回神,輕嘆:“朕在想,先前在京都當中,總覺得有這四年的忙碌,大桓已經能夠稱得上一句四海清平。但如今深入地方,朕才意識到,如今的大桓,離著朕心中那般盛世,還要差得遠?!?/br> 這四年時間,顧嶠一直都在忙著京都當中的事情,幾乎是沒有離過京,此次微服私訪跑到江南荊州來,簡直是他這么多年所經歷的最遠的一程路。 一直待在京都,就難免一葉障目。邊疆的軍防的確是沒有多大的問題的——駐扎在邊疆的那些將領年年都會入京述職,但地方吏治則不同。 京都附近的州府顧嶠還能勉強夠上一夠,像荊州這般離著京都甚遠的地方,他也就只能在知州年底納貢、上書述職的時候了解一番其中情況。只要鬧不出來太多的流民亡竄,只要他們能壓制住百姓的反抗,呈現在顧嶠御書房書案上的,就只會有一片和樂太平。 “如此來看,朕簡直可悲?!鳖檷猿耙痪?。 “陛下何必如此自責?”見著帝王如此,商瑯也沒有急著動筷,一雙如剪秋水的桃花眼溫和地望向他,“功不可一日而成,陛下登基四年有如此成績,已是極佳,余下的糟弊需循序漸進,如何急得?” “陛下又并非是無所作為——從知曉江南之事,陛下便直接打算好了親自前往,如此魄力,已是萬代所不及?!?/br> 丞相大人一開口,對著他句句都是夸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