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歡 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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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衛瓊枝這個道理還是懂的,屆時就算她帶著虎兒藏身一隅,也同樣會被影響到。 裴衍舟仍不同意,繼續道:“外面太危險,我離開之后,你們未必只能有片刻安寧?!?/br> “與其提心吊膽地活著,還不如去面對?!毙l瓊枝忽然低頭淺淺一笑,然而笑意很快便被她收斂住,輕聲道,“其實回到利縣之后,我總是夢到我娘——是京城那個,自從那晚她被囚禁宮中之后,便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了,我實在很惦記她,也怕她是出了什么事,從前既沒有機會提起,那便算了,如今既然有回去的契機,那么我跟你回去也好,我的心是舒坦的?!?/br> 衛瓊枝夜里做夢總是夢見慶王妃,若是普普通通的倒還罷,可實在不是什么好夢,夢里的慶王妃雙目流血,就一直這么定定地看著衛瓊枝,似乎是口不能言,有時她夢里明明好好地和慶王妃坐在一起,卻忽然能看見慶王妃的眼睛又開始流血,兩顆眼珠子哀哀地望著她。 她總覺得,慶王妃很可能是出事了。 可是連慶王和宋庭元暫時都沒有性命之憂,沒道理慶王妃一個毫無利害關系的女眷卻出了事,也是很不合常理。 聽到衛瓊枝提起慶王妃,裴衍舟蹙起眉心沒有說話。 他來了利縣之后便立刻與京中聯系,到如今統共也收到過三次京城來信,信中對京城形勢和人事皆有提及,慶王等寫得明明白白,甚至連榮襄侯府那些人的去處也說得上來。 老夫人那晚與慶王妃同在宮中,又一同被囚禁于宮中很長一段時日,但在裴衍舟逃走后沒多久,老夫人便已經被放了出來,畢竟關著一個年邁的老婦也沒什么用,若說要威脅裴衍舟逼他馬上出現,那榮襄侯府一府的人全都關在京城,老夫人是在宮里還是在宮外根本沒什么兩樣。 慶王妃的情形和老夫人應該也沒什么不同,老夫人已經被放出來有些時日了,慶王妃卻一直音信全無,難說是依舊關在宮里還是有其他事。 裴衍舟早想過了這一點,但是為了不讓衛瓊枝擔憂,他便壓在心里沒有說出來。 衛瓊枝又道:“畢竟還是我比較熟悉霧隱的習性,而且我們對霧隱的了解目前為止也終究只是一知半解的猜測,未必已經全部猜對,我跟著你一同回去,若霧隱又有什么狀況我也能及時發現?!?/br> 裴衍舟不再反駁,他只是轉而看向她,眸色如化不開的濃墨一般,沉聲道:“你想好了,真的要跟著我一同走?” “想好了?!毙l瓊枝毫不猶豫地答道。 “路上還是會有很多危險,可能我們根本到不了京城,”裴衍舟頓了頓,語氣開始變得艱澀起來,“就算到了京城之后,我們也很有可能束手無策?!?/br> 只是憑心而已,無法做到坐視不理。 衛瓊枝點點頭:“沒有關系?!?/br> 仿佛與外出游玩一次沒什么兩樣。 裴衍舟嘆了一口氣,卻又無奈地笑了。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衛瓊枝到底是聰明還是愚鈍,她有一點從來都沒有改變過,便是心思澄澈又堅韌。 他不知道世間還有沒有其他女子如她一般,肯定是有的,但他卻肯定不會再有福氣遇到第二個,所以遇到衛瓊枝,他最開始總是嫌惡,如今想來恍若隔世,是那時的他無知蒙昧,不懂惜福。 他又思索再三之后道:“我們離開,把虎兒留在利縣?!?/br> “虎兒也和我們一起走,”衛瓊枝已經比裴衍舟早一步打算好了,她果斷道,“利縣也沒有能完全信得過的人,把一個一歲多的孩子留在這里,極有可能人財兩失,我們前腳剛走他后腳就被人賣了,況且又怎么跟人解釋我們把孩子留下的原因呢,還有衛家那些人,所以不如跟著我們?!?/br> “你舍得?”裴衍舟不禁問道。 衛瓊枝眨了眨眼:“為什么不舍得?” 能夠跟在父母身邊,其實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虎兒根本就不算吃苦,所以她為什么要不舍得? 裴衍舟再度失笑,在衛瓊枝面前,那個躊躇又瞻前顧后的人,仿佛竟成了他。 “也好,”他終于點了點頭,“生死都在一起?!?/br> 衛瓊枝也笑了:“還沒有開始,談什么生死呢?” 第93章 夜語 ◎我們一定會平安的是吧?◎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走, 此事又拖延不得,早一日抵達京城便有可能少許多人受難,于是衛瓊枝和裴衍舟一決定下, 便立刻準備起來。 這次不像上次從京城逃出來時那么匆忙, 他們要把路上需要的東西都備上。 裴衍舟先開始是在家中畫了從利縣到京城完整的地圖, 標注好了他們有可能會經過的每一條路,每一個城門關口。 他在燭下畫圖,衛瓊枝湊過去看看, 又暗自佩服裴衍舟的記性,反正讓她來記絕對記不住, 也畫不出來,更何況裴衍舟自己都承認了, 他從來沒來過利縣,都是憑著從前看過的書籍圖冊才能記起來。 最重要的還是途徑的城鎮村落, 因上次急著趕路, 他們有不少世間是風餐露宿的, 對于裴衍舟和衛瓊枝來說還能忍受,可虎兒還是個小孩子, 還要顧著他一些,裴衍舟便打算到了夜里便借宿, 這樣他們都能舒服一些,有了地圖便能知道沿途的村鎮,不至于錯過了。 先前來時他們全憑著腳力走, 回京時裴衍舟打算還是騎馬, 原本想用馬車, 但馬車畢竟目標明顯, 不如馬來得輕便, 他們身上帶著許多錢,如果發現周圍情況不妥,便把馬直接棄了,等危險過了之后再重新買馬也是使得的,這樣也能更快一些。 路上的事全由裴衍舟安排,其余的事便是衛瓊枝的,她只需要把吃穿照看好便是,這比裴衍舟的活計要輕省許多。 裴衍舟說他們可以用馬,帶的東西便能更多些,水囊是要帶夠的,路上最不能缺的就是水,上回她還看見了裴衍舟喝酒,那么酒也是要帶的,萬一有時需要在野外過夜,也少不了要喝一點酒來暖身子。 吃的倒是帶些不會壞的干糧就可以了,她和裴衍舟沒事,虎兒也可以用溫水泡化了再吃,這回夜里一般都是去人家家里借宿或是住客棧,夜里的飯便用不上干糧,可以吃熱乎的,路上也能隨時補充干糧。 衣裳也與來時帶的差不多,天氣還沒冷下來,最多添一兩件衣裳便是,最重要的藥物,這個一定要備足備全,否則荒村野店的很難買到。 衛瓊枝最后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與左鄰右舍們打個招呼,因著離開得太急,衛家爹娘的墳墓還未修好,她還給了馮嬸一點錢,讓她幫忙照看一下,對外只稱是夫家京中的生意出了一點小問題,所以她便跟著夫君回京去了。 馮嬸雖然有些意外,但卻贊同道:“你走了也好,衛家那些人說不定什么時候又來鬧了,也是心煩,還有我們利縣,上次采花賊被捉住了倒好,但如今利縣也大不如前了——你就看你從小到大,也沒出過采花賊這種事,還不是上頭不管,除了采花賊這一樁事,其他也不行,我們一到夜里也緊閉了戶門,這樣更安全些?!?/br> 衛瓊枝只得安慰馮嬸幾句,又托了馮嬸稍微顧著一些衛家的院門,拿了錢馮嬸答應得更為爽快。 其實利縣上頭那位,衛瓊枝也已經聽裴衍舟說過了,算是蔣端玉手底下的手底下,所以也謀了一個父母官做,如今蔣端玉勢頭強盛,底下的小嘍啰自然也狐假虎威,能跟著喝口湯,又哪管利縣百姓的好壞。 留在利縣的最后一晚,衛瓊枝做了一桌子的菜,此后離開利縣,再往京城,或許很難再有這樣平靜的時光了,也很少會有這樣能安心用飯的時候。 桌子上的菜大多都是衛瓊枝自己愛吃的,她自小長在利縣,吃慣了這里的東西,更想著離家前要好好犒勞自己一番。 除此之外,桌上還有一道蓮子杏仁飲。 裴衍舟坐下之后,看著蓮子杏仁飲還未開口,衛瓊枝便道:“這幾日蓮子正好熟了,這蓮子杏仁飲是給你做的?!?/br> 裴衍舟一時便更為訝異,衛瓊枝已經主動給他盛了一碗,他看著碗中冒著熱氣的蓮子杏仁飲,終究忍不住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愛喝這個?” 衛瓊枝道:“那年我剛入榮襄侯府,老夫人派了玉蕊姑娘過來,她為你做的就是這道蓮子杏仁飲?!?/br> 裴衍舟自己已然不記得了,聽完后怔了片刻,才慢慢回憶起來。 那會兒還是母親和祖母暗中較勁,趙氏先贏了一局找了衛瓊枝過來伺候他,老夫人也不甘心被她壓一頭,便還是讓小時候伺候過裴衍舟的玉蕊時常過來,那時他對衛瓊枝有偏見至極,玉蕊平日里又親近,便更是冷待了衛瓊枝。 后來玉蕊被趙氏害了,匆匆給了二叔做妾一直到如今,或是為了避嫌從此也少有耳聞,眼下應該也被他所連累,侯府一屋子的人都被關著。 裴衍舟想笑卻笑不出來,只道:“你還記得?” “不算記得,”衛瓊枝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又細細地嘗了一小口,覺得辣了又趕緊放下,“從前見到過,今日要做菜了便又想起來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還記著?!?/br> 玉蕊的容貌對于衛瓊枝來說已經很模糊,早已記不太清長什么模樣了,倒是那日一早她提著食盒過來,擺出來的飯食衛瓊枝竟然還沒忘記。 還有那時她還被裴衍舟給趕了出去,飯都沒吃,這個也是記起了蓮子杏仁飲之后才記起來的。 不知道裴衍舟自己還記不記得,但衛瓊枝也不打算提起。 有酒有菜,為何還提從前的事。 衛瓊枝想了想又道:“我沒有放很多糖,你先嘗嘗看?!?/br> 她還記著玉蕊當時一句話,多加了糖。 但衛瓊枝自己不愛喝得很甜,便沒有照著玉蕊的做,或許是裴衍舟喜歡喝偏甜一些的蓮子杏仁飲,但她無所謂,反正他愛喝不喝。 裴衍舟嘗了一口,點點頭:“很好?!?/br> 其實喝很甜的蓮子杏仁飲還是他很小的時候的習慣了,年紀小的人總是愛甜一些,玉蕊在他小時伺候過他,自然是按著從前的習慣來,但裴衍舟的口味早已慢慢變淡了,不再喜愛那么甜膩的食物。 衛瓊枝做得剛剛好。 可明明纏綿于嘴邊的一句夸獎,裴衍舟不知為何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他一勺一勺慢慢把蓮子杏仁飲喝完,衛瓊枝見了便問:“還要嗎?還要自己盛?!?/br> 于是裴衍舟又盛了一碗,只是這回他用湯匙攪了兩下,便沒有再動。 衛瓊枝此時并沒有關注他,她正吃著自己喜歡吃的菜。 裴衍舟心下百轉千回,一手放于桌案之上,一手卻放在膝上,攥緊了又松開,如此好幾回。 他喝下一口酒,才終于道:“我以前對你不好?!?/br> 衛瓊枝好不容易夾住一顆鵪鶉蛋,聞言手穩得紋絲不動,四平八穩地把鵪鶉蛋夾到自己碗中。 “是不好?!彼?。 如今時過境遷,她或許可以不再提起從前,但從前的那些事卻永遠不會抹去,哪怕裴衍舟對她好了,她都不可能因此忘記從前,在面對他的愧疚時安慰她。 她不會違心。 裴衍舟聽后卻忽然如釋重負,他的笑意中帶著苦澀與釋然:“以前我那么壞?!?/br> “其實壞不壞,也不代表什么,如果忽然讓我嫁一個傻子夫君,我也一定很不開心,”衛瓊枝吃完鵪鶉蛋,繼續說道,“不過我不會遷怒他,畢竟也不是他的錯?!?/br> “這個道理我以前不懂?!迸嵫苤鄣?。 “那以后懂了?” “懂了,但是,”裴衍舟頓了頓,“以后也不會再有別的人了?!?/br> 衛瓊枝一時沒有說話。 裴衍舟死死咬住嘴里的嫩rou,后槽牙都抵得發了酸,問道:“你能不能原諒我?” 江恪已經走了,他們之間沒有其他人,其他阻礙,又一起經歷過了那么多,也相處了那么久,臨行前裴衍舟不想再猶豫。 前途未卜,若此時沒有換來她的一句諒解,往后不知還有沒有機會。 衛瓊枝笑道:“原不原諒其實已經不重要了?!?/br> 裴衍舟的心一直落下去,仿佛墜入懸崖,沒有盡頭一般。 還是他想得太簡單了,連他自己回頭想想都不忍心的場面,他怎么能求得衛瓊枝如此輕易就原諒他? 她說著不重要,其實怎么可能不重要? 桌上的蓮子杏仁飲慢慢涼了下去,衛瓊枝便也舀了半碗喝,又問裴衍舟:“你還喝嗎?” 裴衍舟點點頭,又自己盛了一碗喝下去。 酒足飯飽之后,面對一桌子杯盤狼藉,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起身收拾,想再得片刻愜意。 衛瓊枝平日里不喝酒,今日多喝了兩杯,臉上桃花似的粉,撐著頭坐在那里,輕輕敲了兩下杯壁,笑了起來:“我也不會行酒令,怪無趣的?!?/br> “我們只有兩個人,也沒什么好玩的?!迸嵫苤鄣?。 “不知下回……會是什么時候?!毙l瓊枝悠悠地嘆了嘆,卻不見迷茫害怕。 裴衍舟不回答她,卻又為她斟上一杯酒,衛瓊枝剛要推辭,他卻已經朝著她舉起了自己的那杯。 衛瓊枝也只好從善如流,喝下后道:“不行了,我喝不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