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歡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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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你一定想問的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沒事,我們已經幫你救回來了,你不用謝我,是舉手之勞罷了,誰讓我那天散步遇到了你,本來想趕著除夕前到京城的,這下只能年后了……”陌生男子的嘴有點碎,說起話就停不下來,“你家在哪里?家人一定很急了,跟我說了我好把你送回去?!?/br> 男子說著又倒了一杯熱茶喂她:“喝了潤潤喉才好說話,忘了和你說我叫江恪,江河的江,恪守成規的恪?!?/br> 衛瓊枝喝完一杯茶,四肢百骸終于像是活了過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想了片刻,才下定決心對江恪道:“我家……在京城?!?/br> *** 兩年后。 凝香吐蕊,花明柳媚,已然又是到了陽春三月間。 一隅小院,占地不大,內里卻別有天地,別致小巧的庭院樓閣,回廊曲水,花樹鳴鳥,院中種著許多種類各異的花草樹木,已經競相開放,另還有整整齊齊排放著的花盆,被開出來的大團花朵壓得幾乎就要看不見盆身,一院春光明媚。 有婢女從院外而來,臉上擎著笑意,步履輕松,路過一枝岔出來的迎春花時,一時不慎卻被花撲到了臉上,她便按捺不住輕輕摘下一朵,然后簪到了發髻上。 院中在給花澆水的女子早已經聽到動靜早已抬起頭來看,見婢女摘花倒也不急不惱,只是笑著看著她。 等婢女走到跟前要回話時,她才搶先說道:“魏紫,你又摘我的花?!?/br> 魏紫生得嬌俏可愛,一張小臉嘟嘟的,很是可愛,此時嫩黃色插在烏黑的云鬢上便更是活色生香,黃鸝鳥一般。 她拉了女子的衣袖,撒嬌道:“姑娘,我喜歡你就賞了我罷,你看我好不好看?!?/br> “行了,也不知摘過我多少花了,”女子本就沒打算和婢女計較,只是逗逗她,仍低頭去澆花,“有什么事說吧?!?/br> 魏紫眨了眨眼睛,道:“姑娘怎么知道我有話要回?” “你步履又輕又快,定是有讓你高興的事,這才急著過來和我說?!?/br> 衛瓊枝放下手中的水瓢,見日頭漸漸大起來,便也往亭中去坐下飲茶。 魏紫道:“是江公子,他又送了一批花過來給姑娘,這會兒正在和王爺說話呢!” 聞言,衛瓊枝淡淡地笑了笑,卻沒有什么表示。 那年她被江恪從河中救起,等她修養得差不多能趕路之后,江恪便護送她回了京城尋親。 江恪本是南方一富商之子,前來京城一是為了游歷,二是為了試著幫家中打理在京城的產業,是以這兩年一直沒有走。 他天性散漫,卻又善察人心,一早便發現衛瓊枝根本沒有夫君,那會兒衛瓊枝家中為感謝他救命之恩,常常請他過府做客,這一來二去便開始總往衛瓊枝的身邊粘。 “姑娘?”魏紫搖了她兩下。 衛瓊枝這才道:“退回去,我不要?!?/br> “為什么不要???”魏紫往她身上貼得更緊,像是要挖出她心里的想法,“江公子不是很好嗎,隔三差五給姑娘送東西過來,什么吃的玩的新奇的都有了,王爺和王妃也對他很滿意,姑娘為什么不要???” 魏紫尚且一團天真,來衛瓊枝身邊伺候了兩年都不見長,當時王妃說她笨手笨腳的不好,還是衛瓊枝留下了她。 衛瓊枝便耐心與她解釋道:“他家財萬貫,何苦與我糾纏?倘或家中早就為他說好了親事,我們在京城也未必得知,到時便又是說不清的事。況且我又有什么好的,值得他兩年來一直如此?” 魏紫答道:“因為姑娘漂亮?!?/br> “漂亮?”衛瓊枝失笑,“莫說是全京城,就說這王府中的婢子仆婦,甚至服侍江恪的丫鬟,也都不乏容貌佼佼者,他為何不與她們去鬧?” 一旁的姚黃上了茶,聽了這話忙道:“快別讓姑娘再說了,難道在姑娘眼中,竟沒有一個好人了?” “是了,姑娘就是覺得江公子別有所圖,所以我們都是傻的,只有姑娘才是聰明的?!蔽鹤吓c姚黃笑成了一團。 衛瓊枝從不怪她們沒大沒小。 姚黃笑完,又打趣道:“姑娘自己緊張也沒用,江公子哄了王爺王妃高興就成了,說不得王爺王妃早把姑娘許配出去了!” 衛瓊枝笑著搖了搖頭,也不與她們再爭辯什么。 她心里自然是一直對江恪感恩的,若不是江恪,她怕是早就已經死在了那年冬日冰冷的河水里,哪能活下來,還回來京城認親了。 但感恩又不等同于要以身相許,兩年來江恪的所作所為她不是沒有看在眼里,夜深人靜時也不是沒有動過那半分的心思,只是每每都被她壓制下去。 正因為江恪太好,她才不愿接近他。 也是因為他太好,她才不相信他。 衛瓊枝捧起茶來喝,掩去自己臉上的失神,卻不料此時伴隨著院門打開傳來了江恪的聲音。 “郡主,我把花給你送來了?!?/br> 作者有話說: 說一下哈,寶貝女鵝這個時候已經不叫衛瓊枝了,但是一來我還挺喜歡這個名字的,二來為了不讓大家有割裂感,所以寫的時候還是延續的之前的名字感謝在2023-09-06 19:43:41~2023-09-06 22:40: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張張、一把子咻唔君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4章 江恪 ◎他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衛瓊枝聞言差點被口中的茶水嗆到, 瞥見江恪已經快步向她走來,臉便不由一紅。 姚黃魏紫看見了,都忍不住在一旁笑嘻嘻的。 江恪一陣風似的走到亭子前面, 轉身又朝門口指揮起來, 讓他們把東西往里面抬。 衛瓊枝怎么好意思就坐著干看著, 連忙上前道:“你不用……” “要的要的,”江恪嘿嘿一笑,很是好脾氣的樣子, “這些花市面上少見,是我們家的商隊帶回來的, 你試著養養,能養活最好, 或是時節地氣都不對,養不活也就算了?!?/br> 衛瓊枝這下推辭不了, 連忙招呼姚黃魏紫和其他丫鬟們去幫忙。 江恪從不會冷場, 當然不會讓自己和衛瓊枝干站著, 又繼續道:“聽說過幾日京城要舉辦蒔花宴,你去不去?!?/br> 蒔花宴的是衛瓊枝早就聽說了, 原是京中幾位貴婦貴女們想出來打發時間的玩意兒,讓自家花匠們比拼誰家的花更好看, 后來她們嫌不夠,索性邀了京城的女子都可參加,不拘是自家花匠的還是自己養的, 只要不是外面買的就行。 當然, 最主要的不過是牽頭的幾人想要出出風頭, 所以衛瓊枝沒有興趣和她們一道。 她在京中一直深居簡出, 又怕遇到榮襄侯府的人, 所以更是極少露面。 衛瓊枝走下涼亭,拿了小剪子修剪江恪身邊的一株花:“不去?!?/br> “為什么不去?”江恪刨根問底。 衛瓊枝撇了撇嘴:“不去就是不去,我比不上人家?!?/br> “你怎么比不上人家?”江恪偏是個不服輸的性子,“我走南闖北見得多了,你養的花就是極品?!?/br> 衛瓊枝倒喜愛與他辯上幾句,有時也覺松快:“人家都是花匠養的,決意要出一番風頭,那我是贏好呢還是不贏好呢?” 江恪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贏好?!?/br> 衛瓊枝抬起頭盯著他看了,有些定定的,忽然又噗嗤一聲笑了:“那得罪了她們,你去收場?” 如此刁鉆的問題,江恪也不惱,只道:“比不過你是她們自己沒本事,明年再來過吧,怨不得誰?!?/br> 他又道:“我看你那株剛開的并蒂牡丹就很好,才過早春連牡丹都少見,更何況是并蒂的姚黃魏紫,挺稀奇的,你怎么養出來的?” “秘密?!毙l瓊枝沖著他眨眨眼睛,才道,“我的養父母是花匠,我從小跟著他們學的,說罕見倒也罕見,但是京城就不好說了,應該還是有人會養的?!?/br> 那些閑得無聊的小姐夫人們想出蒔花宴這個打發時間的玩意兒,手上肯定也有好東西,否則豈不是丟臉。 “你就拿這個去,”江恪的目光在百花中逡巡一遍,精準找到了那盆牡丹,指著道,“讓他們看看好東西,你藏著算怎么回事?!?/br> “我說了要去嗎?”衛瓊枝反問。 江恪道:“我說了要去?!?/br> 衛瓊枝一下子沒了脾氣,一則是拗不過江恪,二則是被他說得有點心動,若不讓人看見自己的成果,便無異于錦衣夜行,還怪可惜的。 不過她還是道:“我要先和父親母親去稟報,他們準我出去了我才出去?!?/br> 江恪拍了拍她的肩:“你快去?!?/br> 衛瓊枝啞口無言。 正巧這時下人來報:“姑娘,王爺王妃有請?!?/br> 江恪笑嘻嘻地看著她,衛瓊枝這才反應過來,她能來這里找自己一定也是經過允許的,那么他來之前或許就已經說過什么蒔花宴的事了。 她不常出去走動,王爺王妃哪還有不答應的。 江恪很快便識相地走了,衛瓊枝去了王妃的清風苑。 慶王妃今年四十上下的年紀,保養得如同三十許人,與衛瓊枝長得很有幾分肖似,可養尊處優慣了,那一派勢頭卻是截然不同。 對于這個大女兒,慶王妃幾乎是百依百順,夜里想起來便會心痛的程度。 五歲時這一對雙生兒女溜出去玩,結果發病的兒子沒丟失,沒病的女兒卻丟了,慶王當時幾乎翻遍了整個京城,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夫妻二人肝腸寸斷,卻始終不肯承認女兒已經死了,女兒住的地方原樣未改,每季新衣必定按著她大約長成的身形做好,另有首飾珠寶一應俱全,京城時興什么便買什么,竟如這個人一直在身邊一般。 及至衛瓊枝恢復記憶找上門,慶王妃幾乎一眼就認出了她,一家終于得以團圓。 只是兩年來仍有意難平之事,衛瓊枝回家時已經懷有身孕,她又只肯說自己養父母過世之前的事,對這之后發生的事絕口不提,慶王夫婦一直想知道她腹中胎兒的生父到底是誰,然而時至今日仍不可得知,慶王每每想起便會發怒,王妃則是傷心欲絕,她定是受了很重的傷害才會一句都不肯提,否則誰想自己的孩子出生后沒有父親。 也不是沒有起過讓女兒打胎的心思,只是衛瓊枝不肯喝罷了,慶王夫婦更不忍再傷害女兒的身子,她不愿也由著她去了,不過多養一個人,凡事也可以另想辦法。 一見著衛瓊枝,慶王妃也不讓她行禮,直接就拉來身邊坐下,道:“都是你父親不好,有什么話讓人去傳便是,讓你跑來跑去的做什么?!?/br> 慶王也在,他疼愛地看著王妃與女兒親昵了一會兒,才與她們一同坐下。 “蒔花宴的事江恪應該已經與你說了,”慶道,“想得怎么樣?” 慶王妃搶著道:“我看還是去好,這么好的時節原就該出去走走,更何況是你喜歡的事,綾兒,你說是不是?” 衛瓊枝點了點頭。 慶王夫婦一直想她出去走動走動,怕她悶壞了,又怕她還沒從壞事中走出來,其實她回來這兩年過得也很是不易,總是要為她擔心,她也于心不忍。 慶王妃沒想到她真的答應了,松了一口氣,又看向慶王,含笑道:“我就說江恪那孩子有辦法?!?/br> 對于江恪這個恩人,慶王夫婦待他更是不同,慶王也為他在生意上提供了不少方便,以此作為報答,而江恪開朗大方,性子又好,更能討得夫婦二人的喜愛。 夫婦二人對視一眼,慶王便開口道:“江恪已在京城逗留了有兩年之久,想來他家中也甚是牽掛他?!?/br> 衛瓊枝假裝沒聽懂,只道:“那父親下次見到他時,可要勸他不要忘了回家看望長輩親人,畢竟出來這么久,家里也該擔心了?!?/br> “綾兒,你呀!”慶王妃拉起女兒的手,心疼地摩挲著她的手背,與她細語道,“你父親的意思你不會不明白吧?江恪這樣不羈的性子,能一直留在京城是為了誰,他家中雖然門第低了些,但也是一方豪富,來日再捐個官身,又有你父親在,倒也能配得了你了?!?/br> 衛瓊枝道:“母親說的很是,可我仍舊想不通,他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br> 慶王妃嘆了一聲氣,思忖再三后才道:“綾兒,凡事不要總是尋根問底,若他真有真心,也未必能探究到從何而起,我和你父親都看了這么久了,江恪人品很好,又有我們護著你,你一定會安安樂樂一輩子的?!?/br> 慶王在一旁若有所思,他不是不知道女兒的憂慮是什么,江恪太清楚她的底細了,甚至一直都知道她有個孩子,凡是男子多半會介意,可江恪似乎一點沒放在心上過,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是因為別的原因才接近的,比如看中了女兒的家世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