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歡 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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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衍舟一雙眼睛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原諒?祖母失去了什么?父親怎么不想想有人可能已經丟了性命,而我呢?我也失去了我的女人和孩子,你們關心過我嗎?” 裴碩一向不理家事,對于這個長子更是很少過問,再加上裴衍舟十五歲上離家,父子二人這些年更是連話都沒說上過幾句,面對裴衍舟的字字詰問,他竟一時語塞,不知該如果回答,又氣裴衍舟不知何時起這般桀驁乖戾,忍不住往他身上接連踹了好幾腳。 “你明日一早就隨我去林府道歉,”裴碩一邊踹一邊道,“你父親還沒死,祖母也還沒死,何時輪得到你去林府胡說八道!” 裴衍舟身上的衣物本來就已經又臟又亂,在裴碩下了狠勁的踹打之下更是破碎襤褸。 而裴衍舟雖然跪著,脊背卻仍舊挺直,裴碩這些虛浮無力的拳腳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而他竟寧可裴碩能再打得狠一點,仿佛這樣才能疏解自己的恨意。 “我已經去退了親,不會再娶林家小姐,”裴衍舟死死咬了一下下唇,頃刻間冒出血珠,“父親若要我再反悔,沒門?!?/br> 裴碩被裴衍舟的話氣得渾身發抖,好不容易鎮定下來,便大喊道:“畜生,你這個畜生!來人,快來人上家法!” 底下人看這情形不對,也不敢在這會兒違逆裴碩的意思,便連忙跑下去拿侯府的“家法”。 這時里邊服侍老夫人的趙氏也聽見了裴碩的怒喝,便跌跌撞撞地從里面沖出來,跪倒在裴碩腿邊。 “侯爺,那家法從我嫁進來時起便未曾看見動過,衍兒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他只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等他醒悟過來一定會后悔的,何苦對他動用家法??!”趙氏哭喊道。 裴碩早已厭惡趙氏,此時又見面前的裴衍舟,于是更為看他們母子不順眼,不僅不肯聽趙氏的勸阻,反而也對趙氏不由分說地踹打了下去。 趙氏哪能比得裴衍舟,三兩下之后就伏在地上起不來了,可是卻不肯走,被人攙扶著起來癱在一邊。 裴家的家法是一塊又粗又重的板子,也不知被什么東西浸泡過,竟如鐵板一樣硬實。 裴碩指著裴衍舟道:“給我打!我不喊停不許停下!” 這樣的板子,尋常打個四五下人便被震得受不住了,十來下便已傷重,如何能讓裴碩說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停下? 裴衍舟卻只盯著那板子,一句求饒的話都不肯再說。 只有趙氏差點暈厥過去,捂著心口兩眼直翻白,裴碩還有其他很多兒子,可趙氏卻只有這一個兒子,趙氏甚至懷疑裴碩打死裴衍舟是為了給他喜愛的兒子騰地方。 裴碩又派人扒了裴衍舟的上衣,取了一桶剛化開的雪水來當頭給裴衍舟澆上去。 光滑堅實的背部肌理分明,點點水珠滑落下來,很快又被打下來的板子濺出外面,幾板子下來裴衍舟的背已經皮開rou綻。 裴碩聽著板子的聲音才算解氣,一邊來回踱步一邊繼續罵道:“區區一個女人,那只是一個妾,玩物般的東西,就值當你忤逆祖母長輩,好,是我平日里對你管教不夠,那么今日我就打到你聽話為止!” 裴碩篤定裴衍舟熬不過十下,便一直等著,結果等到打了十幾下,裴衍舟還是沒有松口。 裴碩一時更加生氣不滿,竟想拿過板子自己教訓,可那板子實在太沉,裴碩早被酒色掏空了底子,如何能拿得動,便只好作罷。 只是裴碩雖自己不打,卻還讓下人繼續打,又狠狠說道:“我讓你嘴硬,不肯求饒是吧?那就等你求饒了再停下!” 眼見著裴衍舟的背上已經血rou模糊,裴碩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趙氏的哭喊已經變成了尖利的哀嚎:“侯爺不能再打了,再打衍兒真的要被你打死了!” 一直打到第三十下,裴衍舟再也撐不住,卻仍不肯倒下,只用手撐著地面,背上的血跡已經在他身邊灑了許多,可他除了緊蹙眉頭之外,其余竟并未再有多余痛苦之色。 連打裴衍舟的下人輪番打下來都覺得累了,又怕真的把裴衍舟打死了不好交代,雖裴衍舟沒有求饒,裴碩也沒有喊停,他們卻停了下來,氣喘吁吁地看著裴碩。 裴碩仰天長嘆一聲,想要再去踹裴衍舟幾腳,可他背上的傷口實在駭人,竟一時找不到地方落腳,便也只能作罷。 趙氏忙吩咐人去把裴衍舟起來回覓心堂,可裴衍舟才剛起身,便推開了扶他的下人。 趙氏心慌意亂還未發現,裴碩已經看見了,又怒問:“逆子你又要干什么?” 裴衍舟擦了一下從唇角滲出來的血跡,身子搖晃了兩下竟也叫他站住,又拾起地上的破衣裳往身上一披,霎時背上新鮮的血rou接觸到臟污的衣料,很快便染紅了一片,又黏在了一起。 趙氏尖叫一聲撲上去,忙把已經準備好的干凈的衣服披到他身上。 裴衍舟亦是輕輕推開了母親。 裴碩逼近又問一句:“你要干什么?” “去找她?!迸嵫苤鄣?。 “好好,去找,娘這就派人去找,衍兒聽話,先跟娘回房去,乖,”趙氏看著裴衍舟挨家法已經是撕心裂肺的疼,也知道裴衍舟大概是入了魔障,此時只能順著他說,不然只怕會出事,“一定會找回來的,你回去治好了傷就能找回來了?!?/br> 然而裴碩聞言竟道:“找什么找,人都已經死了你去找什么?還不給我滾回覓心堂!” “是我害了她,”裴衍舟咳出一口殷紅的鮮血,“一日沒找到她,她就一日沒死?!?/br> 趙氏又哭起來:“衍兒,你在說什么,害她的是那些山匪,你何苦把這罪孽往自己身上攬呢?衍兒你這到底是怎么了?” 裴衍舟沒有說話,他胸腔中已經盡是血腥味,又不斷地往上涌,皆被他吞沒下去。 他不僅沒有為了衛瓊枝而與祖母相抗,甚至沒有在衛瓊枝離開時派出更多的人保護她。 “別攔著他,讓他去找,他也死在外面別回侯府!”裴碩說完便轉身離開,進去看老夫人了。 趙氏在裴衍舟身后哀哀地哭著,一聲聲叫著“衍兒”,可裴衍舟卻沒有再回頭。 他出了侯府又重新騎上馬,朝著衛瓊枝失蹤的地方再次飛馳而去。 作者有話說: 今天字數有點少,所以明天早上九點還有一更感謝在2023-09-05 21:02:50~2023-09-06 19:43: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拂爺的小芙 5瓶;白寫墨錦 2瓶;張張、我是糖果味的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3章 逝水 ◎我家……在京城◎ 衛瓊枝掉下山崖后被樹枝擋了一下, 然后摔進了河水中,河水又冷又急,卻因是冬日并不是特別深。 衛瓊枝喝了幾口水, 卻仍不忘用一手死死護住肚子, 她根本不會水, 另一只手只能胡亂拍打著,眼見著就要沉下去,一個浪頭拍過來, 又將她往前沖了一段路,竟叫她抓住了岸邊的一塊尖石。 可衛瓊枝的身子還在水里, 憑著她的力氣根本沒辦法把自己拉到岸上去,她又不敢大喊怕再把山匪引來, 只能咬牙死死撐著,努力不讓自己被沖走。 河水使她的身體越來越冷, 衛瓊枝的眼皮也開始不斷打架, 想要在冰冷的河水中閉眼睡去。 她想她已經撐不住了。 就算車夫幾個能回去侯府報信, 她也撐不到裴衍舟來救她了。 裴衍舟…… 真的會來救她嗎? 混沌中,衛瓊枝仿佛聽見自遠處傳來一陣飄渺的樂聲, 好像是誰家在嫁娶。 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了裴衍舟與林嫻卿成親的場景。 衛瓊枝無力地笑了笑, 忽然就累得很,只想趕緊逃離。 就在她暈厥過去的時候,一只溫暖干燥的手忽然將她拉住, 見人已不省人事, 無法再把她拉上來, 便索性跳入河中, 一手仍是拉著她, 一邊卻繞到她身后,將她整個人牢牢托住。 …… 等到衛瓊枝稍稍有意識的時候,她周身已經不再寒冷,似乎是躺在某個地方,她想睜眼可是卻精疲力盡,一動都不能動。 衛瓊枝無法,只能在黑暗的虛空中漫無目的地走著。 走著走著,她發現自己竟然只有五六歲時的大小,小小的手,小小的腳,衛瓊枝低頭一看,卻見地面忽然如銅鏡一般,倒影出一個女童圓乎乎的臉蛋。 女童穿著她去了侯府之后才見過的綾羅綢緞,頭上戴著一頂金燦燦的纏花鬧蛾冠,她一動,頂上的蛾子也跟著顫動。 女童也長得和衛瓊枝很像。 衛瓊枝覺得害怕,便往前跑了兩步,卻不知被什么東西絆倒,她跌坐在地上,頭上的纏花鬧蛾冠也摔了出去,碎了一地。 看著一地的碎金,衛瓊枝的眼瞳驟然縮小。 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衛瓊枝想叫出來,可喉嚨里卻好像塞了什么東西一般被堵得死死的。 記憶中衛家父母的面容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兩張衛瓊枝五歲之后再也沒記起過的臉。 豆大的眼淚從眼中滾落,衛瓊枝無聲地哭了出來。 父親,母親…… 她到底在哪里? 早已經徹底遺忘的事情重新開始清晰可見,如一幅畫卷一般在衛瓊枝腦海中展開。 她與弟弟本是雙生,可她生來健康,弟弟卻一直體弱,一年有多數時候關在房里連風也吹不得,但是她卻能四處去游玩。 有一回弟弟的身體稍微好一些,便一直鬧著想出去玩,家人不允只哄他在花園里散心。 弟弟悶悶不樂了好幾天,最后苦苦央著她,求她把他帶到外面去看看。 她實在拗不過弟弟,又心疼弟弟,便帶著弟弟瞞過所有人溜了出去。 兩個才五歲大的孩子,本來出去就已經很危險了,可弟弟到了外面之后竟突然犯病了,她將弟弟托付給街邊一戶商販,自己便跑回去找救兵。 明明不遠的路,她卻被人套了麻袋捉住帶走了。 再醒來時,她頭上金燦燦的纏花鬧蛾冠已經摔到了地上,有人進來,她便大喊:“放了我,否則我讓我父親砍了你們的頭!” 不知是否她的嬌縱激怒了那些人,還是本就要如此對她,來人抓住她散落的頭發,把她的頭狠狠往地上摜去。 一下又一下,直到她徹底昏了過去。 然后她就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從此人也變得木木呆呆的。 彼時衛父上京送貨,帶著自己的女兒衛芳兒,衛芳兒與榮襄侯裴碩情投意合,從此留在京城做姨娘,衛父離京時看見有人販子偷偷將一個昏迷的女童運送出去,心下不忍又思及自己與繼室多年沒有兒女,如今衛芳兒又走了,便出錢買下女童帶回了家中,夫妻倆愛若珍寶,給她治了頭上的傷,可惜未能治愈。 幾年后竟又有了親生女兒衛瓊葉,更覺得是女童引來的孩子,便待她更加盡心盡力,見女童癡癡傻傻,全然不記得從前的來處,于是就索性不和她說自己來歷,只把她當作親生的孩子。 已被淚水模糊的眼前竟漸漸清明起來,衛瓊枝再往地上一看,幼時的自己已經不見了,自己還是如今的模樣,可眼中的神采卻前所未有過。 她是衛瓊枝,也不是衛瓊枝。 于無聲的黑暗中繼續走著,有時她還能感覺到有人在給她喂藥,一勺一勺地慢慢喂進來,只是她仍不知道救她的人是誰。 不知又過了幾日,終于在某一刻,她看見前面忽然有了亮光,衛瓊枝伸出手,竟被光亮一下子拖了出去。 衛瓊枝睜開眼睛。 床邊有一個人正在看著她,衛瓊枝艱難地轉過頭去看,是一個陌生男子。 大約十七八歲上下,還帶著幾分稚嫩青澀,坐也不成樣子,人卻生得很俊俏,姑娘一般秀氣,眼角眉梢卻是一派風流。 “你醒了?”他問。 衛瓊枝一時還說不出話,只是朝著他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