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夜歸
入夜。 漆黑的房間里,亮得刺眼的電腦屏幕前,萬山激動地搓了搓手,活像只狡詐的蒼蠅,“一個零,兩個零……七個零!媽的蘇家兩個**,我給他們賣命十年也沒這么多錢??!” 很快,對面又報出一串全新的數字,比上次翻了五倍。 “活捉蘇南煜,送至臨淮?!?/br> 萬山猶豫了。 不是良心發現,是他膽怯。 他摸了摸手背隆起的血痂,心有余悸。 這輩子花不完的錢,搞不好會丟命的買賣,他焦灼地點了根煙,抽到一半用鞋底碾滅。 “干他娘的!” 不說錢,他的小動作一旦被蘇南煜發現,他死無葬身之地,為今之計,只有替羅澹多辦事得重用,抱另一條大腿了。 抓蘇南煜,他得動腦筋。 要是姓林的小子還在,說不定能打聽點東西出來,可惜啊。 * “怎么穿這身?” 白錚奇怪地打量著她。 運動鞋,束腳黑色長褲,短T搭深色貼身薄外套,頭發干凈利落地梳起來盤在腦后綁好,腰間掛著綁繩別著彈匣,手里握著專用的槍。 蘇南煜同樣奇怪地看回去,“方便啊?!?/br> 不然呢?她穿個長筒靴,弄個性感小吊帶包臀裙,再單手拎個加特林? 白錚意會,輕咳一聲,“我以為,你會穿在瑾帆會里那種?!?/br> “早跟你說,干的是臟活兒,動不動濺滿身血,這幾件都是顧澤洗不出來的,穿完回去就扔了?!?/br> 她敲了下白錚的腦袋。 白錚滿頭問號。 “順手,順手?!?/br> 因為打算更“和平”地解決問題,蘇南煜提前派了幾個熟面孔,以例行巡查為由,將萬山的大部分手下限制在房間里,不得擅自出門,等待接受檢查。 萬山的地盤不固定,畢竟做的是毒品生意,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會兒是以遠離市中心的一家清吧作為交易地點,老巢就在那下面。 白錚沒少驚訝。 “按說,毒品是最賺錢的,萬山這弄得未免有些寒酸了?!?/br> “既然隸屬于瑾帆會,他賺的每一分錢都該上交后由我分配,”她漫不經心,“他算撈得多的了,否則我也不會派林朔來接手?!?/br> 白錚不語。 她知道白錚在想什么,那些人造反當然各有各的原因,在她看來是利欲熏心,在人家看來沒準是生計所迫,爭取合理的份額——江寧市只有輸贏。 * 萬山一拍電腦桌,瞪眼跺腳,腦袋里冒出個主意。 “對,就這么說——林朔跑了,帶走了一號的許多資料。他是總部的人,我懷疑他是警察的臥底,這件事我不敢自己解決,所以請她前來調查……” 只要把她單獨引來,他有上百個兇猛好斗的兄弟,那小丫頭是有點一對一的本事,但面對上百人,離了顧澤,她什么都不是! 別說她,就算是蘇南瑾,也別想走。 “對,迷藥,再弄點迷藥!” “要是她能染上毒癮就好辦了,可惜啊?!?/br> 這位大小姐天生體質特殊,對市面上的毒品毫無反應,不是什么秘密。 當年,小丫頭沒比電視柜高多少,驗貨的時候只靠品嘗和點燃就能分辨純度和成分,比反應瓶還快,那一手著實驚艷。 仿佛為這片惡土量身定制的統領者。 想到這是蘇南瑾的meimei,而即將栽在他手上,萬山就忍不住放聲大笑。 “對、對,羅老板只說活著就行,哈哈——就像蘇南瑾那樣,就像蘇南瑾那么多年來一樣!我一定讓她生不如死!” “……” “噗嗤?!?/br> 突如其來的笑聲由遠及近,“嘭”的一聲,門板受力四分五裂地朝他飛來,萬山大叫一聲,堪堪躲開。 蘇南煜擺弄著腕上的水晶手鏈,慢悠悠地收回腳,朝身旁的白錚笑:“你瞧,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了不是?” 她全聽見了! 蘇南煜為什么突然出現在這里……不,都不重要了,他會死,他一定會死! 萬山幾乎瞬間就做出決斷。 他非要帶著蘇南煜一起下地獄不可! 他顫顫巍巍地想從腰間拔槍,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只覺胸口劇痛,不受控制地往后摔,后腦撞上椅子腿或是別的什么,溫熱的液體順著額間緩緩流下。 血腥味的來源,是踩在他胸前的名牌運動鞋鞋底,濃郁黏膩的暗紅色,他幾欲作嘔。 “真是傷腦筋?!?/br> 蘇南煜又用力補了一腳,白錚將萬山身上的殺傷性武器全都剝下來丟出去,確認沒有任何威脅,她扯了把椅子坐下。 “聊聊吧,老萬,從林朔在哪兒開始?!?/br> “你可以狡辯、說謊,正好,外頭不少人急著跟我表現立功?!?/br> …… 她回到會里是凌晨兩點。 林朔的事,難辦。 羅澹有個手下犯了事,臨淮是法制社會,犯事無論如何也要交個人上去的,正巧當時萬山急于抱大腿,便把林朔塞過去替那人頂罪了。 左右林朔是她的人,萬山不敢用,沒什么損失。 她讓白錚留下看管萬山那群人,避免有人給羅澹傳信。 反復沖洗了足足半小時,確認身上的血腥味淡到難以辨別,她裹著浴巾上床。 顧澤蓋著她的被子,睡在往常的位置上。 這倒少見。 她認識顧澤十年,幾乎沒見過他的睡顏,他總是在她之后入睡,在她之前醒來。 她經常會忘記,顧澤是人,是需要飲食睡眠的人。 她試著戳了戳顧澤的臉頰。 溫熱的,瘦削的——她隱約記得,顧澤剛來那年,臉還是圓圓鼓鼓的,看起來就很好揉捏,后來他體脂率低得嚇人,若非飲食合理常年訓練,身上有不少肌rou,恐怕要變成一張紙讓風吹走了。 她沒法說什么,顧澤厭食并非一兩日,攝入日常訓練消耗所需的營養已經是極限,而這興許是他身上最不值一提的病痛。 所以盡管牛奶傷胃,她依舊縱容他一杯一杯地喝,那是他難得不抗拒的食物。 她扯下浴巾,赤裸地鉆進被子里摟他。 她單獨在自己房間里,或者有個顧澤的時候,她經常穿的很少乃至不著寸縷。 這會讓她感到自由和輕松。 次數多了,她依稀想起夜襲蘇南瑾發現對方裸睡的事,大抵是一樣的。 “唔?!?/br> 顧澤呼吸從平穩再到急促,他倏地睜開眼,目光迷茫,眼中水霧彌漫。 “阿煜,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