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讀心神探 第247節
仿佛有一千支利箭飛射而來,整個人被扎成一只刺猬。 龔四喜就這樣站著,看著趙向晚的嘴一張一合,腦子一片空白,一顆心如墜冰窟。 第119章 盧輝 ◎結婚嘛,和誰不是結?◎ 龔四喜這一生, 其實都在為一件事奮斗。 ——肯定。 因為家中孩子多,他作為家中排行老四的第三個兒子,是最被忽視的那一個。 衣服鞋子, 穿的是兩個哥哥穿剩下來的。 吃飯, 也得長幼有序, 先讓爺爺奶奶吃, 然后是爸爸mama,再輪到大哥、二哥、大姐,然后才是他。 龔四喜心眼很小,從小就愛和哥哥jiejie爭吃的、搶穿的, 一不如意就哭,弄得爺爺奶奶、爸爸mama沒一個人喜歡他。 爺爺奶奶最寵愛的, 是大哥; 父母最離不開的, 是二哥、大姐; 全家人最憐惜的,是兩個如花似玉的雙胞胎meimei。 只有他, 爹不親、娘不愛,好在生了一個靈活的腦瓜子, 會讀書。 所以, 他要讀書,他一定要好好讀書,他只有在讀書的過程中, 才能得到獲得老師、同學的肯定。 誰阻擋他讀書的腳步, 誰就是他的仇人! 讓他一個人去搶劫殺人, 他不敢。于是找來和他一樣看水滸傳入了迷的盧尚武, 再拖來傻不楞登的盧富強, 三個人入了伙, 成立了三刀會, 還煞有介事地弄上刺青,將三個人緊緊捆綁在一起。 時機成熟,龔四喜提出立投名狀,殺人證道。 那個雨夜,龔四喜從廚房后方進去,提刀便砍,把所有怨恨都發泄在刀光之中,心中快意無比。 不借錢給我?我砍死你! 說我愛哭討人嫌?我砍死你! 炫耀你家有rou吃?我砍死你! 敢用白眼翻我?我砍死你! 盧尚武、盧富強嚇傻了,龔四喜從嬸子手中搶過龔勇(其實是寄居在龔家的???,但龔四喜以為是堂弟龔勇)扔給盧尚武,強迫他砍殺六歲小兒。龔四喜走進內屋,拖過龔柔,責令盧富強殺了她。 一切搞定之后,龔四喜揚長而去,趁夜回到小灣村盧富強家,洗去一身的鮮血,一覺睡到大天亮。 龔四喜以為這一切,早已隨著三村拆遷、盧富強的法律死亡而終結,沒想到半路上卻殺出個程咬金,不僅盧富強沒有死,不僅他被警察抓住,不僅他主動交代了罪行……更要命的是,他還留著當年的盟約! 胳膊上的刺青,可以洗去。 記憶中的血腥,可以淡忘。 可是這張保存完好的,印著自己指紋、沾染龔大壯一家子鮮血的盟約,卻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消失、損壞! 原本,龔四喜可以負隅頑抗,他可以拒不承認,他可以等著盧輝那邊的解救,他可以靜待事態的變化。 身為警察,他當然知道,哪怕證據確鑿,他依然可以不承認。 盟約可以是年少無知隨便寫的;指紋可以是年少不懂事,偷偷跑到兇案現場沾了點血按上去的;盧富強殺了人,卻把一切推給他和盧尚武;或者盧富強在兇案現場嚇傻了,以為是他們三個殺的……總之,只要他不認,一切都有機會翻盤。 可是,當聽到趙向晚說的話,一想到父親所說的那些話,一直以來孝順、聽話、努力在家族中搏存在感的他忽然感覺一身疲憊。 疲憊到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一下。 他是家里的禍根? 他是個黑心腸的警察? 都是四兒的錯,不能怪老大、老二? …… 原來,他這么努力地表現,換來的依然是父母第一時間的放棄。 龔四喜頹然坐回椅中,從頭到腳一絲力氣都沒有,仿佛自己一生的奮斗,為了讀書謀劃努力,為了升官殫精竭慮,為了讓父母兄弟在三村灣有面子,拍著胸脯辦下無數違法違規的事…… 全都是個笑話! 到頭來,他不過就是個禍根。 趙向晚冷冷地看著他。 這個一開始囂張至極的人,在面對親人的背刺時,像戳破了的氣球一樣,整個人都沒了精神。 真是,令人開心啊。 趁你病,要你命。 心理防線全盤崩潰——這么好的時機,不審問,更待何時? 趙向晚問:“1975年3月的雨夜,那個時候你十六歲,你對龔大壯一家做了什么?” 趙向晚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空傳來。 她的聲音清晰而輕柔,就仿佛老友重聚閑聊,讓龔四喜生不起半分反抗之心。 陷入自暴自棄狀態的龔四喜開始講述。 他腦袋耷拉著,聲音也有些甕聲甕氣,但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卻宛如另一塊拼圖,將盧富強講述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完美地拼合在了一起。 “為什么選擇龔大壯一家?” “為什么選擇雨夜?” “為什么要在盧富強家里躲幾天?” “為什么要改名讀書?” 龔四喜一五一十地回答著趙向晚的問題。 字字似錐,扎得??敌脑诘窝?。 因為嫉妒; 因為拒絕借錢給他讀書; 多么可笑的殺人動機! 趙向晚的問話漸漸尖銳:“你知不知道,為三村灣的黃、賭、拐賣窩點撐起一把保護傘,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這些事情,你大哥、二哥也參與其中了,是不是?” 龔四喜慢慢抬起頭,緩緩搖了搖頭:“這些事,我一力承擔了就是,我大哥、二哥生性老實,只知道跟著吃喝,什么也不懂。你想知道什么,你只管問,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br> ??翟賳枺骸氨R輝呢?” 龔四喜忽然笑了起來,笑容猙獰而殘忍:“他?他是我兄弟,我當派出所所長靠的是他,為三村灣提供保護靠的也是他。這樣的大恩大德,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已是傍晚。 走出審訊室,走廊盡頭的窗外,投射進來西曬的陽光。 金桂飄香,四處都彌散著一股甜甜的香氣。 趙向晚站定,瞇著眼睛看著走廊盡頭那幾格斜斜的陽光。 “你們說,朗朗乾坤,怎么就有人這么膽大妄為?” 貪污、腐敗、行賄、受賄、為地下賭場通風報信、為被拐婦女辦理入戶手續……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龔四喜辦不到的。 ??党聊?,深吸了一口氣:“先是因為嫉妒,后是因為貪婪吧?!?/br> 一開始,殺人是因為嫉妒、不甘; 后來,心中的惡魔被釋放出來,便再也收不回去。藐視法律,踐踏道德,行錯踩錯,越走越遠,越走越偏。 朱飛鵬抬頭挺胸:“不要氣餒,這世上不是還有我們嗎?” 有黑暗,就會有光明。 有罪惡,就會有正義。 有視誓言為廢紙的黑心警察,也有把懲惡揚善深深刻入骨髓的好警察。 趙向晚嘴角漸漸上揚,看著站在辦公室門口等待她的季昭,點了點頭:“對!還有我們。你們餓了沒?我估計咱們有好吃的了?!?/br> 親自跟著跑了一趟羅縣,季昭深感刑警艱苦,心疼趙向晚奔波勞累。他雖然只會幾道家常小菜,但背靠四季大酒店,那里大廚無數,跑一趟后廚,拎過來兩個大保溫桶,一打開便rou香四溢。 季昭這回學乖了,沒有只帶趙向晚一人份,而是準備了兩個大保溫桶。重案組八個人,每人都有份。 秋燥清火,首選冬瓜薏米老鴨湯,湯色清亮,異香撲鼻。 還有正當季的蓮藕花生排骨湯,湯底微紅,湯味濃郁。 從上午到下午,一直在審訊室里忙碌、在路上奔波的趙向晚、???、朱飛鵬三個人喝得最起勁。 ??嫡f:“主要是向晚在說話,她多喝點是應該的?!?/br> 朱飛鵬喝得搖頭晃腦:“我雖然說話少,但寫字寫得累死!” 高廣強喝了一口老鴨湯,輕嘆一聲:“這回的案子,燒腦啊?!?/br> 劉良駒也說:“整個三村灣都爛到根兒去了,這回帶回來的人,沒一個跑得脫?!?/br> 高廣強一邊喝湯,一邊看趙向晚交過來的審訊筆錄,嘆了一聲:“向晚,你這速度可真快!連最難搞定的龔有霖,你都拿到了他的證詞?!?/br> 或許是因為今天真累到了,趙向晚喝完排骨湯,又喝老鴨湯,終于感覺冒煙的喉嚨舒坦了不少。 聽到高廣強的話,趙向晚說:“我也沒有想到,龔有霖竟然那么在意他爸的否定??吹剿謱λ闹缚刂?,心理防線瞬間崩潰。這也,真是巧了?!?/br> 原本趙向晚以為最難攻破的龔四喜,沒想到骨子里竟然是個需要家人肯定的“孩子”? 只能說,再惡的人,也有心理弱點,也有在意的人或事吧。 高廣強微笑,笑容很慈祥:“盧輝那邊呢?有沒有信心?” 趙向晚搖了搖頭,看著碗中剩下的骨頭:“盧輝的母親孫友敏我已經和她打過兩次交道,感覺就是個自私、冰冷到極致的老太太,盧輝恐怕就是像她吧。這一類人是硬骨頭,難啃得很?!?/br> 高廣強鼓勵她:“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這一回你已經表現得非常出色了。盧輝就算不認罪,咱們現在也不怕。光是龔有霖提供的行賄罪證,就夠他坐牢的。我們已經派人去他辦公室收集罪證,拘捕令隨后就能簽發,你不用怕,只管放開手腳去審!” 趙向晚感覺又有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