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千深情 第74節
但這婚事已定,他多想也無益。 “幫我訂一艘畫舫,就在近幾日?!蓖蹶讨鋈幌肫饋淼?。 說罷,他便去書房,寫了一張請帖,派人送去明月樓。 看著送走的信,他心想,還是要得知對方的住址才行,否則想要拜訪都不方便。 謝扶光收到請帖時,正在和落云說話。 “東西送走了嗎?” “昨日剛上船,走水路,用不了半月便能到京城?!?/br> “我寫給母親的信,托人帶上了嗎?”離家一段時間,他也有些想家,想念家人。 “帶著呢帶著呢?!甭湓普f,“給未來姑爺的禮物也都帶著,為了不暴露您在江南的事,還特地囑咐了人,送到姑爺府上時,切勿說那是您在揚州買的?!?/br> 謝扶光喉頭微凝,半晌才道:“王公子都未曾送過我什么,我這般主動,落在他眼中,會不會不夠矜持?” 這門婚事是雙方長輩所定,他與那位王氏嫡次子甚至未曾見過,更遑論傾心。 他原本所想,便是成婚后做好夫郎的職責和本分,若是能相敬如賓,那便足矣,可若是在成婚前便被未婚夫不喜,何談婚后的相敬如賓? “郎君您想多了,未婚夫郎惦記著自己,送自己禮物,便是說明您心中惦記著他,王公子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喜?” “說不定啊,咱們還能等到回禮?!?/br> 謝扶光并未放在心上,即便有回禮,也應當在京城謝府,而非揚州。 “東家,那位叫謝宴的公子送了請帖過來,邀您三日后游湖?!币幻P帶著請帖上前道。 謝扶光打開一看,果真是謝宴邀他游湖。 他都快把這事忘了,卻不想隔了這些天,那人還沒忘,并且將請帖送了過來。 落云下意識皺眉。 他是不愿自家郎君再和這位不著調的江南風流公子所接觸的,夫人說了,郎君久居內宅,未曾見過多少外男,或許會被人迷惑,得他在身邊看著,時時提醒。 可他即便和郎君關系再好,再親近,也不過是下人,郎君若是一意孤行,他又如何能阻止? 謝扶光想到自己剛送走的一船禮物,心中有些后悔先前輕易便應了游湖之事。 可既已答應,便不好出爾反爾,謝扶光心中暗暗告誡自己,這次便罷,日后可不能再隨意答應他人某事。 幾日后,謝扶光上了王晏之的畫舫,踏上去的那一刻,畫舫中的舞樂之聲便傳入耳中。 那是江南名曲《越江吟》,彈唱之人,也是揚州第一美人夢楚姑娘,也是清風館頭牌。 夢楚姑娘隔著屏風彈唱,幾名舞姬正在伴舞,而邀他來此的“謝公子”,正悠悠靠坐在梨花木做成的躺椅上,眼眸微闔,手邊茶香正濃,手中折扇輕輕隨著樂聲敲擊著節拍,好不愜意。 謝扶光有些后悔來了,他就該借口說病了,推卻邀約的。 可他也未曾想到,這位“謝公子”的畫舫上竟有青樓花魁,而見這位“謝公子”此番愜意自若,姿態從容的模樣,想必也是早就習以為常。 “景弟來了?坐!”王晏之聽見腳步聲,當即睜開眼,入眼便是站在不遠處的謝扶光,以及跟在他身邊的小廝。 王晏之親手給謝扶光斟了一杯茶,“景弟在江南日久,不如幫我嘗嘗,這西湖龍井可是上乘?” 謝扶光猶豫片刻,到底還是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茶香入喉,微微的苦澀后便是濃厚的醇香,意蘊深長。 “謝兄的茶,便是宮中貢品也不如?!贝嗽挳斎徊皇钦f這壺龍西湖井比不上貢品,而是指宮中的貢品比不上這壺西湖龍井。 王晏之笑眼微彎,“那我就收下景弟的夸贊了?!辈惶澦淹跏显趽P州的產業翻了個底朝天。 不過…… 他以手抵著下頜,為何他總覺得,眼前之人興致并不高呢? “前后便有人送上美酒佳肴,不過在下酒量極淺,無法與景弟暢飲,還望景弟勿怪?!彼囂降?。 “無妨,在下也鮮少飲酒?!敝x扶光道。 不是因為這,那是因為什么? “近日有些忙碌,擔心景弟誤以為謝某出爾反爾,特地讓人匆忙備了畫舫和歌舞,可是因為太過匆忙,而哪里做得不夠周到?景弟不妨之言?!蓖蹶讨畧淌值?。 謝扶光聞言,沉默片刻后才道:“謝公子,夢楚姑娘身價不低,這幾位也是揚州有名的舞姬,能將她們都請來,看來公子在揚州已是如魚得水,何須在下引路,先前約好游揚州之事,便算了吧?!?/br> 王晏之不解,這是在怪他在揚州吃得開?怪他明明說好由他引著在揚州游玩,卻先一步熟悉了揚州沒用到他? 若非要如此說,那倒也并非不可能,但他卻覺得,眼前這位“王公子”并非是那樣的人。 “先前一直在處理族中在揚州的產業,一時忽略了景弟,還望勿怪?!?/br> 謝扶光微微低頭,沉默片刻后才終于看著他說了那句話:“謝公子,您歌舞升平,花魁舞姬環繞,家中夫人可知曉?” 王晏之一愣,片刻后,方才以扇掩唇,笑得眉眼彎彎。 謝扶光萬沒料到他是這樣的反應,一時有些茫然,他都做好被對方怒斥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準備了,怎的忽然就笑了? 王晏之笑夠了,也看夠了,這才搖起了折扇,“不過是覺得僅僅游湖太過單調,才請得幾位姑娘歌舞助興,在下雖不羈,卻也是風流不下流,對幾位姑娘也是以禮相待,未曾有半分逾矩?!?/br> “謝某倒是不曾想,景弟會不喜這些,連游湖的心思也無,想來景弟若是成了婚,必定是個好夫君?!?/br> 他沒說的是,方才謝扶光的表情,讓他恍惚覺得站在自己眼前的并非是男子,而是雙兒,略帶羞惱的模樣都并未令人生氣,反而覺得有些可愛。 謝扶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身為雙兒,卻與陌生男子一同游湖,再怎么算。也是與好夫君沾不上邊的。 他微微紅了面頰,歉聲道:“是在下小題大做,誤會了公子,請勿怪罪?!?/br> “公子在外能潔身自好,想必是位尊重且疼愛夫人的好相公?!?/br> 王晏之扇子不搖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自定親后連對方面都沒見過,更未送過什么禮物,便是來揚州后,也是在書童的提醒下才想起給對方送些東西,還是由別人經手置辦。 一系列行為,讓他這聲好相公怎么也應不下去。 二人便只好紛紛表面尷尬笑笑,心中各自心虛。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兩人:他真是好夫君/相公。 將來:兩人(咬牙):他真是好樣的! —— 第50章 錦繡良緣6 王晏之此人,若是當真用心想與人交好,那必然能讓人心情舒暢,引為知己, 僅僅是相談半個時辰,謝扶光對他的感覺便和來時大相徑庭。 先前他只覺對方是一有些混不吝的富家公子,今日來畫舫后又覺得他是名喜好美色的風流公子,而此時,謝扶光又發現。 風流并非此人全部,風流不過是性情,此人的才學見識一點也不輸他的父兄,更不輸于他。 謝氏傳承數百年,其底蘊尋常人家想都想不到,可眼前人卻堪比他父兄,這般人物,當真是一位普通的江南富家公子? 疑惑方起,便又聽王晏之道:“在下自小喜好游歷,多年來走過許多名山大川,邊疆荒漠,見識的事物多了,便對它們有了自己的認識和見解,一家之言,景弟莫要見笑?!?/br> 是這樣嗎? 游歷便能做到如此地步? “謝兄過謙了,你有這般不凡的經歷,便遠勝于我,我自小體弱,深居家中,鮮少出門,所知所學不過書上看來,遠不如謝兄親身經歷?!敝x扶光語氣中略有些羨慕。 王晏之也覺得自己這位新認的景弟有些可憐,于他而言,不能出去玩便和廢人無異,他同情地看了對方一眼。 “如今景弟認識了為兄,下回為兄若是再要出門,景弟不妨同行?” 謝扶光略有些心動,他喜歡經商,因為他喜歡賺錢花錢玩錢,也因為經商能通過各地的物品,認識各地的人文風貌。 雖心動,他仍是婉拒了,“不想讓父母憂心?!?/br> 成婚后,他便是他人的夫郎,又怎能拋下夫君和他人一同游歷。 王晏之有些失望,但他更注意到謝扶光眼中的遺憾,便不著痕跡轉移了話題,并未在此事上糾纏。 他好奇謝扶光的算學水平,便主動提及此事,果不其然,謝扶光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轉移,開始興致勃勃聊起了算學。 二人比試過,讓王晏之沒想到的是,謝扶光的心算極為了得,看見一道題目,不過幾個呼吸,便能得出答案,這本事,便是王晏之也從未見過。 他看著謝扶光,“景弟這般本事,為何不去求個功名,而是要行商道?” 王晏之出身世家,看不上功名這等東西,可對于尋常人家來說,功名可是能讓一家一族改換門楣的大事。 謝扶光身后的落云已經快要忍不住了,這位公子怎么說話總說到他家郎君的傷口上? 不考功名是他家郎君不想嗎? 謝扶光的耐性比落云好上許多,“人各有志,于我而言,行商便是足夠有趣之事?!?/br> 這話王晏之是信的,他可是了解到,在謝扶光手中,明月樓已經已極快的速度聲名鵲起,人氣直逼揚州第一大樓,煙雨樓。 同樣不屑于功名利祿,他心中對謝扶光好感更甚。 二人一直在畫舫留到了傍晚,王晏之說,等天黑時,湖上船舫燈火通明時才最美。 謝扶光本也想等到那時候,然而沒過多久,便有人乘船來尋自己,說酒樓有事需要他回去處理,今日行程不得不就此結束。 無論是王晏之還是謝扶光,都心有遺憾,他們一個想看那江上夜景,一個想同對方一起看江上夜景。 臨走時,謝扶光回頭又看向王晏之,忽而一笑道:“公子先前所說要在下領你逛揚州,只是在下甚少出門,對揚州了解或許還不如公子,講解便罷了,若是公子不嫌棄,將來有機會,倒是可以請公子到府上觀賞園林?!?/br> 朋友之間過府做客本是尋常,但這話落在王晏之耳中,便是謝扶光認同了他這個朋友,愿意告訴他地址,請他登門做客。 王晏之當然不會拒絕,當即拱手應下。 謝扶光下了船,回了家,落云才皺著眉道:“郎君,若是被夫人知道,您竟請外男上門,夫人定會生氣的?!?/br> 謝扶光:“我如今不是謝家人,即便敗壞,也并非是敗壞謝家雙兒的名聲?!?/br> 落云依舊愁眉苦臉。 謝扶光卻未像之前那樣心軟。 他仰著頭望向窗外,窗戶給天空圍上了四方,窗內人便直以為天被裝在窗戶里,只有窗戶那么大。 卻不知窗外的世界何其廣闊無垠。 他在謝家待了十多年,未來還要在王家困上數十年,僅有這一年半載是偷來的自由,還不能由他心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