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青黛 第165節
書迷正在閱讀:清穿之娘娘萬福/清穿之皇后千千歲、萬人迷女配被男主盯上了[快穿]、太子暗戀太子妃、我被忽悠考科舉、別問我誰是迪斯科[八零]、我捧紅了頂級流量[穿書]、主角HE后我連夜跑路[快穿]、穿成農家子靠植物系統飛升首輔、我媽才是穿越主角、咸魚的她每次都能達成BE(快穿)
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整個人被針刺了一下似的,面上的哀傷之情消失了,死死盯著對面的女子。 “我知道了!是你!一定是你!你從前曾看到過我和曾祖母的人往來。是你告訴了他們,你害了我,是不是?” “收手吧,殿下!” “你方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相待。我求殿下收手,說出你和李猛將軍的圖謀,勿再執迷下去,害人害己!” 衛茵娘淚流滿面,朝他跪了下去。 李延看著她,眼中緩緩也流下了眼淚。 “茵娘,從我被迫離開長安,天下之大,無我立錐之地的那日開始,我便沒有收手二字了。要么拿回本是我的一切,要么,就只有死——” “茵娘,我知你心里還是有我的,否則,你也不會來這里的。我不怪你。一切都是天意。你起來,過來這里,陪我。咱們小時候在東宮里的時候,約好過的,生同衾,死同xue,永遠都不分開。我不曾忘記,你必也不會忘記?!?/br> 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深深地凝視著面前的女子,眼中流露出了無限的感情。 “來呀!你來!我就在這里,你來陪我。從今往后,咱們永遠也不用分開了?!彼米顪厝岬恼Z調,輕輕地說道。 衛茵娘抬起頭。如受到了召喚,她從地上爬起,在他充滿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地,朝著她的愛郎走去。 “衛娘子!”袁值在她身后大喊。衛茵娘恍若未聞。她流著淚,朝前又邁出了一步。 “阿姐!回來!他不值得你如此!” 絮雨從車廂中飛快出來,追了上去,焦急地喊。 裴蕭元疾步而上,待要將她攔回,衛茵娘卻已撲到李延的面前。她的手中不知何時,握了一把匕首,在李延驚異的目光中,將匕尖對準了自己的咽喉。 “殿下!你說出來,我如你所想,咱們今日一起死,來生還做夫妻。你若不說,我便獨死。你奪我匕首也是無用。我將發下毒誓,生生世世,和你永不再見!” “阿姐!”絮雨流淚,哽咽著,再次喊道。 李延定定地望著她,面龐微微抽搐,慢慢地,他將目光轉向了絮雨。 “阿妹!”他喚道。 “你的父親,當年奪走我父親的皇位,他遭報應,斷子絕孫,如今便費勁心機,不顧天下讻讻,也要扶你做女主,好將他搶的東西延續下去,這便罷了。如今,你竟也把茵娘從我的身邊奪走了?!?/br> 他的眼眶含血,目光狂亂,神情慘淡無比。 “她不是茵娘!我的茵娘,她當日早就已經死在了那個沼泥地里!” 他咬牙切齒,用厭憎的,看陌生人般的眼神看著衛茵娘,狠狠一把將她推開。 衛茵娘撲跌在地,手中匕首掉了出去。 “殿下!”她倒在地上,淚如雨下,抱住了李延的的一只靴,哀哀懇求。 他看也不看一眼。 “阿妹!” 他自顧轉面過來,再次喚了聲絮雨,目光凝落在她的臉上,帶著一絲難以言表的極是詭異的笑容。 接著,他抬起臂,指著長安的方向。 “阿妹,你等著瞧吧!” “你的父親,他妄想用恢復昔日明帝榮耀的方式,去證明他的正統和他的功績。我不是輸家。我的亡靈,將會看到那一幕。他一切的打算,都將淪為笑話,天下最大的一個笑話!” 在一陣仰天大笑聲中,他拔劍,將凌厲的三尺青鋒,朝著自己的咽喉,狠狠地砍了過去。 “殿下——” 伴著衛茵娘發的一道撕心裂肺般的喚聲,李延生生砍斷了自己的頭顱。那頭從他的斷頸上跌下。在滿天噴涌,又紛紛落下的血雨里,頭掉在腳邊。接著,朝后仰天,直直倒了下去。 絮雨沖了上去,用發抖的手,死死地抱住了在血泊里爬過去要拿匕首的衛茵娘。 裴蕭元將匕首一腳踢開。衛茵娘昏厥。他轉頭,命人將衛茵娘送人行宮,接著,將渾身亦淋滿血,冰涼發抖著的絮雨抱起,送入宮中放在榻上,扯來一張蓋被將她包住取暖,再為她擦去面上的血。 絮雨臉色煞白,雙目緊閉,臉靠在他的懷里,一動未動。片刻后,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袁值尋了過來,問李猛一事。 “我沒事?!毙跤瓯犙?,“你去安排事情。搜捕李猛要緊?!?/br> 他頓了一下,將她輕輕放在枕上,叮囑宮女照應,這才走了出去。 絮雨再次閉目。她的眼前浮現著衛茵娘那一張絕望而悲傷的臉。她的眼角濕潤了。她打起精神,強迫自己暫不去想這些。此刻,面前還有一個隱患。 作為老圣人那一朝的曾經的猛將,李猛的冷酷和兇殘也是少有人能及,絕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 “以奴推測,他極有可能,是要在獻俘禮的那日動手?!?/br> “你言之有理。獻俘禮日,參與者除滿朝文武,還有許多藩王、使者,人員眾多,須嚴防他當日利用火雷制造混亂,乃至圖謀刺殺陛下。我和此人打過數次交道。他對景升太子父子二人極其忠誠,身手過人,又狡詐無比。這樣的可能,不是沒有?!?/br> “駙馬所慮不無道理。離獻俘日只有半個多月了,眾多藩王使者已陸續抵達長安。時日無多,具體如何行動,還請駙馬排定……” 殿外,裴蕭元和袁值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入她的耳中。突然,隱隱地,在她的腦海里,似閃現過了一道靈光。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道靈光極其重要,和此刻面臨的這個巨大的危險有著某種千絲萬縷的憐惜,她必須要想出來。然而,那靈光卻又如走兔,一剎那便消失,無影無蹤。 絮雨雙眉緊皺,搜腸刮肚,奮力地思索著方才那一道在她腦海里稍縱即逝的聰念。熱汗迸出,布在了她的額前。 “……是。那奴婢將這邊事交代一下,先回長安了?!?/br> “可以,你先回。我稍晚些,便與公主一道回……” 外面的聲音再次入耳。絮雨依然毫無頭緒。她焦躁地轉過頭,當視線掠過殿中那一片垂在榻前的帷帳之時,突然,腦海里跳出了另外一個與此類似,然而,卻又帶著幾分不同尋常的場景。 那是一座宏偉巨極的大殿,夕陽從半開的殿門里斜射而入,照出了殿內,從梁柱一直垂落到地面,將幕后的一切都遮擋得嚴嚴實實的一圍巨大的帳幕。 她的心猛然跳得劇烈,一時幾乎無法呼吸,掀開蓋被,人便從床榻上翻身而下,飛奔而出,和正返身入內的裴蕭元撞了個滿懷。 “你怎么了?” 裴蕭元看到她臉色蒼白,雙目睜得滾圓,神情如遇見了惡鬼一般,不禁吃了一驚。 “周鶴!” 她驚駭地喊了出來,冰冷的手指,一把攥住了裴蕭元的臂。 “崇天殿!危險或在崇天殿!” 第155章 絮雨在腦海里又過了一遍自己方才的疑慮。 李延早已不是她幼時的那個延哥哥了。從他死前的那一番話,以及竟一劍斷頸的決絕程度來看,不難而知,倚靠王家的最后一搏倘也事敗,他想要的復仇,恐絕不僅僅只是常人以為的行刺皇帝如此簡單。 “你的父親,他妄想用恢復昔日明帝榮耀的方式,去證明他的正統和他的功績?!?/br> “我的亡靈,將會看到那一幕。他一切的打算,都將淪為笑話,天下最大的一個笑話?!?/br> 獻俘禮日,不止皇帝和文武百官,還有萬邦藩王使官,天下名士,所有人都將齊聚在那一座此前為彰顯皇帝功績而建的崇天殿里。到了那日,標志性的天人京洛長卷再次揭開面紗,如幾十年前老圣人朝曾經有過的那一幕復現。 那將會是何等榮耀的重大時刻。 于一個并非以尋常途徑登基的帝王而言,這個場合,將會成為他功業圓滿的佐證和象征。在他身后,史書也必會記這濃墨重彩的一筆。 雖然她無從得知,李延到底想要謀劃怎樣的行動,但有什么,比在這種輝煌時刻降下毀滅,更能給敵人以最致命的報復?那樣的報復之下,哪怕皇帝僥幸逃脫,不曾死去,他的余生,恐也將是在無盡的恥辱里渡過。 張掛帷帳保護畫作,隔絕紛擾,乃至這就是作畫者的癖好。這些理由,都能解釋得通周鶴的行為,所以當日她也只覺意外而已,并未多想。 但他的這種行為,確實突兀,不同尋常。 換個角度,在這一張將大殿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帷帳之后,倘若有人想動手腳,是否也會是絕佳的機會? 崇天殿自畫作完成后,至今空置,日常只有一些灑掃宮人留駐,并且,除晨昏固定的時刻,他們也不得隨意進入大殿。 迄今為止,只有周鶴可以不受限制,能夠以檢修保護壁畫的理由,在任何時刻出入崇天殿。 此刻,當再回想當時他心事重重坐地發呆,以及隨后請求薦考的情景,總覺異常。只是當時,她將周鶴的種種反常,都理解成因為萬壽慶典的推遲,給他帶去的莫大沮喪和失望。 如果,是他真有異心…… 絮雨不寒而栗。 “你還記得嗎?不久前他在鎮國樓里作畫,因了畫梯不牢,摔傷手臂。此刻再想,未免有些巧合了?!?/br> “但愿是我多心?!?/br> 她解釋了一遍,喃喃地說道。 夕陽如一支蘸滿金泥的畫筆,將巍峨的崇天殿,涂抹了一層暗金色的光。幾個昏鴉如常那樣繞著高聳的殿脊鴟尾飛翔,突然,數百羽林兒出現、登上高臺所發的步履聲,打破了黃昏的寂靜。 裴蕭元走上宮階,來到殿外,推開面前兩扇沉重的殿門,走進了高曠而深闊的殿堂。 他入內,便命人推開所有殿門與通窗,束起帷幔。夕光從四面照入大殿,剎時映亮了宮墻上的壁畫。在朦朧的滿殿金光里,山勢崔嵬,城郭橫臥,城池巍麗,天風吹拂,眾神明仙衣飄蕩,栩栩如生。 裴蕭元再次申明禁火,隨即,羽林郎們分頭開始搜索。大殿和左右配殿、閣間,中層、頂層,每一個角落和縫隙,可能藏有外來之物或是人的地方,皆各搜遍。 數名領隊陸續回報,沒有異常。 裴蕭元停在殿內,環顧四周。 “確定沒有遺漏之處?”他問。 “稟駙馬,看見看不見的地方,都已是找過。應當沒有遺漏?!?/br> 裴蕭元展眼,目光在殿堂四周又游走了一遍,看了眼外面漸漸轉為昏暗的天光,正要吩咐收隊,待明日天光好時,繼續再來仔細搜索一番,忽然,他停了下來。 眾人等了片刻,見他已是垂目,看著前方殿柱腳下的一片地面。循他目光望去,那里卻又空無一物。眾人不解,又不敢發聲驚擾。 他慢慢地抬起眼,目光比來一個暗示。 這些人都是從前在他手下聽用過的。陸吾司實際取消后,原人手入宮補為羽林,相互早有配合經驗。見狀,雖還不明所以,但知他必是有所發現,便都裝作若無其事,又繼續起方才行動,再次在各處重新翻找起來。 裴蕭元再次瞥了眼殿柱腳。 在光潔的地面之上,借著外面透入的一縷殘照,他方看見了一點反射的小小的水光。 他的頭頂,是中空而高聳的主殿頂。 他沒有抬頭,只抄起弓箭,隨即,如此刻他周圍那些正在各處搜索的羽林郎一樣,邁步,沿著一道建在配殿里的樓梯上行而去。 方才入內開始搜查,他便登上過頂層的邊閣樓,隔空看過大殿正中的頂梁。當時,他并未發現異樣。 今日天晴,大殿的地上,卻有一點水光。 倘若沒猜錯的話,這一點水光,應是來自頭頂。 他再次登上了最高層的邊閣,停在一道連廊的欄桿后,視線又一次地掠過了前方與他齊平的殿頂。 崇天殿是不加天花板的明造,除去大殿角柱,殿頂由另外十根數人合圍的金漆蟠龍中柱支起,上架一層層的縱橫井字橫梁,再由許多插金梁和無數的瓜柱,共同構建出殿頂的空間,從而支撐起這一座連上地基總高超過二百五十尺的宏偉宮殿。全部的梁木和立柱,皆雕花彩繪,富麗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