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青黛 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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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你放心。陛下可能猜到我前夜緝拿的人是李延,但并無證據,或是對我也不放心,將我叫去,恐嚇試探幾句,敲打了一番而已?!?/br> 絮雨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又覺很是過意不去:“全是我的不好,叫你在我阿耶面前難做?!?/br> “無妨?!迸崾捲姑家恍?。 “我特意出來迎你,是另有一事。如你所知,先前找到你后,我也不想叫人都知道你我認識,免得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如今看來,事與愿違,恐怕是瞞不住了。昨夜連陛下也問起我此前找你的事。況且你搬來后,也不可能不叫人看見。因而我有一事,想先求得你的準許?!?/br> “在你回宮恢復身份之前,若是有人問起,便說你是我的故人之子。如此,我留你住在永寧宅,也是順理成章?!?/br> “好?!毙跤挈c頭。 裴蕭元又道:“實不相瞞,我在京中有不少仇敵,皆為位高權重之人。與我走得太近,你又不愿立刻回宮,我怕對你也會不利。你要有所準備?!?/br> 絮雨莞爾。 “裴郎君你都不怕受我連累,我會怕受你連累不成?真若說連累,此話也應是我講給你才是?!?/br> 因二人的敘話,各自跨下坐騎也緩緩地停蹄,最后一道立定,低頭貪食起了路邊草叢中的嫩苜蓿。在窸窸窣窣的草葉破碎的聲中,若有隨著草汁噴濺而散的清香緩緩地縈繞二人,四面擴散開來。 而在他們的近畔,那連綿的岸陂上芳草如茵,到處正開著白紫相間的星星野花,微風吹過,岸邊的一片水面波光涌動,點點耀躍的金光,倒映在了她的笑眸里。 裴蕭元靜默地望著這一切,忽然想起此前他幾度欲尋她解釋而不得的那一件事,遲疑間,終于說出了口:“青頭那廝向來口無遮攔,又愛大驚小怪胡說八道。他若是和你說甚我尋你如何如何辛苦,你勿相信?!?/br> “不過是我應盡的職責罷了。況且也不辛苦?!?/br> 他說完,還特意補了如此一句。 絮雨看他一眼,他的表情莊嚴。 她抿了抿唇,并未應答。 裴蕭元看在眼中,卻不知她如此的反應到底是何想法,未免在心中暗暗猜度起來,神色卻顯得愈是莊嚴了起來。片刻后,終于聽到她開口了。 “我也有話想尋你說。不知你此前是否在夜半時分去過慈恩寺?” 裴蕭元心口一跳,不知她意圖為何,未免猶疑,還在斟酌要不要承認自己曾經去過,聽她已是接著說道:“若有,也不管你看到什么,我告訴你,全是宇文家子胡攪蠻纏,故意為之。我和他無任何的干系?!?/br> 裴蕭元不期她竟主動和自己開口說這個事。然而她的解釋非但沒有令他消去心中塊壘,反而更添幾分疑慮。 他甚至極想借機追問,她從前到底和宇文峙是如何相識的。 看那一夜二人相處的樣子,就算是宇文峙故意做給他看的,也能瞧出他們之間很是熟悉,不知從前到底相交到了怎樣的地步。 然而這豈是他的身份能貿然開口相問的?沉默間,忽然又想到宇文家的兒子竟是第一個知曉她女兒身的人,心情登時愈發不好了。 此時對面跑來幾匹馬,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對面騎馬來了兩名少女。一個濃眉大眼,黃衫紫裙,一個面容嬌艷,一身紅衣。二人騎術精湛,駕著各自的棗紅騮和白玉骃,風一般并肩馳在湖畔的道上。 駿馬玉槽金轡,雕鞍錦障,湖水色若翡翠,鏡映倩影,風中二少女的披帔和裙帶在馬背上卷舞,笑聲飛揚,直如美景撲面,叫人賞心悅目。 在她們的后面,還跟了個年紀看去稍小些的瘦弱少年,騎在一匹和他相比顯得過于高大的銀絲青驄馬上,騎術更不如二少女精熟。眼看落后,他顯得有些急,偏偏跨下青驄不服驅策,走走停停。本就不快,如此一來,更被前方少女遠遠地丟在了后。 二少女覺察,停在道旁等他。紅衣女一面催促,一面嘲笑少年被畜生欺負,笑得人前仰后合,險些掉下馬來。 黃衫少女皺眉看著少年,不停發著各種指令,少年未免手忙腳亂,少女不耐煩了,調轉馬頭回到少年身畔,抽鞭催促青驄。 “給我走快些!” “阿弟你膽子這么小,人又笨,還想跟著我們學騎馬?” 青驄噦噦兩聲,馱著少年奔走起來。 紅衣女鼓掌歡呼:“十三郎會騎馬了!十三郎會騎馬了!” 黃衫少女哈哈大笑,顯是對自己方才出手的效果感到很是得意。 但接著,二少女發現不妙。 青驄性情暴烈,吃痛后脾氣發作,一邊跑,一邊想將背上之人甩下來。少年的騎術生澀,平衡卻還不錯,起初雖然人被青驄顛得東倒西歪,兩腿仍能緊緊夾住馬腹,沒有立刻被甩下馬背。待青驄性起,越跑越快,轉眼超越紅衣少女,向著前方狂奔,少年也終于支撐不住,在青驄的又一次奮躍之中,從馬背上側翻下來,一腳卻誤套穿入馬鐙的鐙環里,頓時勾住。 在二少女的驚呼聲中,他用雙手攥住韁繩和馬鞍,才終于勉強將自己掛在了青驄的身側,但隨馬匹狂奔前行,晃晃蕩蕩,看起來隨時就要落地。 一旦他的手堅持不住松脫,腳又無法脫離馬鐙,那將頭面著地,變成被馬拖行的情狀。 此時后面也趕上來了了七八個隨行模樣的人,見狀大驚失色,催馬奮力追趕。 這少年便是寧王嫡孫新安王李誨,那兩個少女,紅衣者長公主之女,丹陽郡主盧文君,黃衣并催馬前行者,是李誨的jiejie,虞城郡主李婉婉。 原來李誨因是遺腹子的緣故,自小受到寡母薛娘子的管束,不但不許習武,連騎馬也不準快跑。 小時候還好,如今他漸漸長大,周邊莫說同齡少年,連他的jiejie都能隨心所欲,想做甚就做甚,打馬球都是個中的好手,惟他只能終日抱讀詩書,心中未免失落,更暗自渴望自己也能駕乘駿馬飛般馳騁。 平常他是沒有機會的,今日他的祖父寧王在此設宴,將他帶了過來。終于脫離薛娘子的束縛,又聽到他的jiejie答應教他騎馬,歡喜無比,于是叫上和他jiejie交好的盧文君,打算出來沿著湖畔玩耍。 方才選馬的時候,他本想騎自己的坐騎,那是薛娘子親自為他定的馬,脾氣溫順,聽從號令,卻被盧文君嘲笑了一番,說他沒有男兒氣概,連個小娘子都不如,登時被激得雙頰通紅,牽出馬廄里那一頭最為雄壯的青驄大馬,三人就這樣設計甩開隨從,偷偷跑了出來,卻沒想到他的阿姐也是靠不住的,竟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此時李婉婉、盧文君和隨行皆已在全力追趕,當中幾名護衛終于靠近了些,試圖攔截青驄,非但無果,反而惹得青驄愈發狂怒,直接便沖下道路,向著另側的一片野地狂奔而去。 隨從不敢射馬,唯恐誤傷新安王,更怕青驄中箭倒地連帶壓到人,只能緊緊跟隨伺機而動。 絮雨早也認出了這少年,便是那日她在簪星觀外遇到的李誨。 論起輩分,她還是他姑母。眼見他被發怒的大馬帶著沖下道路,越跑越遠,他人就吊在馬腹一側,甩得如同風箏似的飛起來了,不禁心驚rou跳,下意識扭身奔向自己的馬,抓住馬韁,正待上馬追去,腕被一只有力的手給握住了。 她轉頭。 裴蕭元阻止,吩咐她勿動。她還沒反應過來,見他躍身飛上他的馬,縱馬追了上去。 李誨雙目緊閉,死死地攥住馬韁,努力不讓自己在劇烈的晃動中被甩下去。 耳邊風聲呼呼,他只覺力氣越來越乏,手指酸痛,漸漸地,那救命的馬韁也因他手心出的汗而變得越來越滑。 更糟糕的是,青驄若也知他快堅持不住,蓄意晃蕩得更是厲害,一副不將他甩下去誓不罷休的態勢。 李誨手中握的馬韁又滑出去了一段。 他知自己就要抓不住了,今日或將喪命于此,絕望之時,身后忽然隱隱傳來一陣馬蹄的疾馳之聲,有人仿佛追了上來。 他勉強睜目,在顛簸中扭頭望去,發現果然追上一騎。又聽那人迎風高呼一聲“新安王抓緊!”,精神一陣,再次咬牙發力,艱難地穩住自己。 那人很快縱馬趕到,在雙馬并頭前行之際,足蹬馬鐙,借著反力,一個縱身,人騰身飛起,躍到青驄背上,坐定后,俯身,一把攥住了李誨的臂,將李誨拉上馬背。 接著,他猛拽青驄韁繩,強行勒馬,迫它停蹄。 青驄豈肯如此輕易受制,嘶鳴一聲,抬起前蹄,馬頭高高揚起,騰空直立,欲令背上之人滑墜下去。 裴蕭元怒斥一聲畜生,雙腿夾緊馬腹,一手控韁穩住身形,另手自腰間蹀躞帶上摸出一柄小便刀,倒旋過來,以刀柄兇猛捶擊馬腹。 只幾下,跨下青驄便吃不住痛,慘嘶一聲,慌忙收勢四蹄落地。 待青驄馴服,老老實實停了下來,裴蕭元收刀下馬,將還趴在馬背上的李誨也提了下來,放在地上。 李誨此時驚魂未定,白著一張臉,蔫蔫睜眼,看到方才那救了自己的人就蹲在身邊,低頭看來,問他有無受傷。 此時幾名護衛趕到,見狀如釋重負。 他們都是李誨和李婉婉、盧文君等人的隨從。今日新安王若有閃失,他們必將難逃罪責。當中自然有人認得裴蕭元,急忙下馬,紛紛拜謝。 地上的李誨還在發呆,忽然聽到裴蕭元的名字,眼里驀放光芒,精神一下回來,人從地上一骨碌翻身爬了起來。 “你便是三年前曾在西境立下過戰功的那位裴騎尉?” 裴蕭元見李誨無事,他的隨衛也來了,正待離去,衣袖被拽住,轉頭見李誨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神色顯得頗為激動,便笑了笑,看一眼青驄,道:“馬有靈性。遇上這等烈馬,你便是再怕,也不可叫它瞧出你的心思。須比它更狠,叫它記痛,它才肯馴服,聽你指令?!?/br> 李誨雙眸閃閃發亮:“我記住了。我再試試!” 此時道上又匆匆趕來了許多人,原是寧王方才聽到孫兒遇險的消息,焦心不已,中斷筵席自己也親自騎馬追來,此刻看到孫兒已被裴蕭元救下,安然無恙,感激不已,下馬,連份位也顧不得了,走上來便緊緊地挽住他的手。 “果然是裴家出來的兒郎子!你救了我的孫兒,我定要好好地謝你!” 第41章 寧王一是出于從前和裴冀的交情,二是聽聞裴家子少年英才,因而早早就在崔道嗣的面前不吝贊賞之辭,今日設宴,對他本就比旁人要高看上幾分,此刻孫兒又蒙他相救,有如此的禮遇,也是人之常情。待心情稍稍平復,他忽然想到畫師,問了一聲,知人已到,便命傳見。 絮雨就在近畔,上去拜見她的堂伯父。 人活到寧王這個歲數,經歷的事情多了,難免更是相信因果天命之說。 奉命去喚人的宮監早一刻已經到了,回報裴家子似與這畫師相識,特意出來接人于大門外。繼而想到,若非因這畫師到來,裴家子或便不出。他若不出,也就不會遇到李誨遇險出手施救。如此看來,這畫師對于孫兒而言,也是個轉運人。 慶幸之余,愛屋及烏,又見這畫師容貌不俗,男子當中少見的俊秀,不但如此,看去更是一眼面善,言語便也十分親切,叮囑她可緩畫《曲江行樂圖》,今日來了,也可游玩。 絮雨道謝。 寧王吩咐完,再看一眼裴家子,暗在心里點點頭,隨即命人將李誨送去休息,自己也領著人返身入內,繼續方才被打斷的筵席。 柳策業和王彰交惡,這在朝廷是件人盡皆知的事。 除在朝會外,這二人平常罕有一道露面的場合。但今日因寧王的臉面,二人一齊到來,皆是座上貴賓。 柳策業慰問了寧王一番,說了幾句新安王必有后福的話,歸座后,遠遠看著裴家子被寧王叫到身邊,將他一一介紹給今日在場的諸多文人名士。 不止如此,王彰也作長輩之態,與此子言笑晏晏,就差摸頭撫背,看去親熱得很。 裴蕭元入京后,王彰明里暗里都以當日力舉他入金吾衛為功,儼然以裴家子伯樂的身份自居。相比之下,當日白白做了惡人的柳策業未免顯得尷尬。 他此刻面上雖無表情顯露,然而心中難免感到幾分焦躁,借著更衣的機會,轉到一無人的偏僻處。 太子妃的兄長,散騎常侍韋居仁正在那里等著。他三十不到的年紀,與太子一樣,平日以人緣好而著稱。 “太子到底出了何事?筵席將半,為何還不見他人來?”柳策業劈頭便問外甥的行蹤。 寧王畢竟地位特殊,今日這場筵席,說得上名號的王公貴戚幾乎全數到來了。 康王李澤更是一早抵達,幾乎寸步不離地伴在寧王身側,與文人名士談論詩文,看去口若懸河,神采奪人。 然而,原本最應當是焦點的太子李懋竟沒有到。 雖說這種場合,太子也并非一定就要到場。但寧王的臉面,他無論如何也當成全。 韋居仁用塊手帕拭壓額前方才跑出來的一層細汗,稱派人回去看了,方得到回報,太子妃也不知,只知他昨日以射獵為由出了城,也不知去往哪里,只在夜間打發典軍回來,稱于一山谷里遇到白鹿,是為祥瑞,不可錯失,欲追捕進獻圣人,所以今天這場曲江宴怕是趕不上了。 柳策業眉頭緊皺,無可奈何,只能拂袖歸座。 太子沒有現身,雖然無人發問,但只要不是瞎眼,哪個不會留意? 他只好上去,用這理由向寧王解釋了一番。 寧王睜目,顯得極是欣喜,和左右連說祥瑞重要,太子孝心可嘉,盼望白鹿能為圣人萬壽增福添瑞,眾人一片附和。太子今日缺席一事,這才算是勉強圓了過去。 片刻后,裴蕭元起身,柳策業向著韋居仁再丟了個眼色。 韋會意,尾隨出帷,截他在了一處遠離宴場的道旁,作一番偶遇狀,寒暄過后,說了些慕名的開場之言。接著提三年前太子遙領行軍總管之時的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