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鶴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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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楠最近大部分時間都在頭疼魏詩邈的生日宴。 詩邈讀書比其他小孩子早一年,14歲這年就要初升高。魏家人對小輩教育這塊很是重視,就盼著魏詩邈下個月的保送考試正常發揮,最好不用中考就能簽合約進燕城拔尖的那幾所高中。這次設席,也是借著生日的借口圖個喜慶。 魏家親戚不缺達官顯貴,到時候宴席上她要是送的東西要是不合禮數,丟的還是魏寅的臉面。 雖說魏寅有叫她當甩手掌柜,說自己會解決好禮物的事情,但辛楠總想著拋出開社交性質,那畢竟也還是個小姑娘的生日,她不用心挑點什么始終收不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魏寅雖忙起來沒有再同她見面,但她也陸陸續續收到了好些快遞。 巴寶莉的一件Waterloo風衣、RV的方扣矮跟鞋,一條Dior的春夏白色連衣裙,卡地亞的好幾款首飾給她挑…… 魏寅并不喜歡服飾上有太明顯的logo,選的服飾都還是盡量低調。 辛楠偷偷上網把這些東西的價格都查了個遍,縱然對這些東西不便宜這件事情早有認知,但明晃晃的數字擺在面前還是會被有錢人的世界震驚一回。 那些明亮的價簽似乎在不斷提醒著她,她與魏寅這個階層的人生活水平之間的鴻溝。 他可以漫不經心地大手一揮,毫不猶豫地千金砸在一個可笑的皮格馬利翁游戲里,從不用去仔細想那個盜版的櫥窗芭比對這似“恩賜”的禮物會不會說惶恐。 如果辛楠甘心虛榮也就罷了,可偏偏她貧瘠的骨頭上又壓著一份死重又廉價的自尊。 她似乎天生就缺少太多頓感,總是喜歡在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上撞南墻。當年高中從家鄉縣城到省會城市南城讀書的時候,她把好些幾塊錢買的日記本留在了舊書桌的抽屜里,卻沒能把她的那份死倔強也一同留在故鄉。 她閉上眼睛,腦海里滿是一年,她好不容易得到引薦見到了南城大學的一個教授,卻在那場引薦會里得到一聲沉重的嘆息, “姑娘,你要放過你自己?!?/br> 可是,她要怎么放過她自己? 辛楠自嘲地笑了。 * 周六。 辛楠一大早就起床收拾打扮,沒想到卻接到了實習公司的電話,說是之前她負責的一個項目出了點問題,緊急召回全組人回去加班。 辛楠在電話里聽著情況像是緊急,踩著那雙矮跟鞋火急火燎趕到公司,才聽說是之前有實習生整理的資料數據有問題,導致很多工作需要推翻重來。 按理說這事沒有辛楠什么責任,她雖然在組里,但全程沒有跟進過這份資料的相關工作,但上級似乎對“連帶責任制”有一種超乎尋常的癡迷,硬生生把一大群人全叫回來周末加班。 辛楠這邊忙得焦頭爛額,不時抬頭看一眼墻上的鐘表,眼看生日宴時間越來越近,她忍不住心慌,心不在焉的時候接連出了幾次岔子。 同事看出她的不在狀態,“你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嗎?” “也不算?!毙灵读顺蹲旖?,“今天有親戚過生日設席?!?/br> “那還是挺重要的啊,”同事說,“反正這邊也沒你什么事情,要不,你跟主管說一下?” 辛楠正要說什么,手機鈴聲這時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屏幕上“魏寅”兩個字讓她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她對著同事露出抱歉一笑,轉身離開辦公室去了沒人的地方。 “收拾得怎么樣了?”魏寅似乎剛忙完,“我現在來開車接你。?” “那個……我現在在公司……” “怎么去公司了?” “這邊工作臨時出了問題,讓我們回來加班?!?/br> 那頭的魏寅沉吟片刻,“你大概還需要多久?” 辛楠心里也沒底,只能硬著頭皮,“我不知道……只能盡快?!?/br> “好,你先忙。一會兒結束了給我發消息,直接打車來鶴庭可以嗎?”魏寅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嗯?!彼ё∽齑?,猶豫著又補充了一句,“對不起?!?/br> “沒事,我會跟他們解釋的?!?/br> 掛斷電話,辛楠渾渾噩噩信步走回辦公室。落地窗外的黃昏燃燒,即將進入夏季,日照仍在不斷延伸自己的長度,這也就顯得這個季節的每一次落日太令人心碎。 她一扭頭,看見桌上自己準備的禮物盒子,猶豫再三,最后咬牙轉身走向主管的辦公室。 * 魏寅和魏詩邈一前一后下了車,因為前幾年他一直在國外拓展業務,這兩年回國以后恰好錯過了詩邈建立親密關系的年紀,兩個人走在一起時就像彼此不認識的路人。 鶴庭的服務生早在門口等候,意見來者連忙上前帶路。 鶴庭在燕城的歷史大概也有一百來年,前身是一座茶樓,后來逐漸發展成了餐廳,裝修也保留了一部分民國時期的建筑。這家餐廳在燕城算不上大眾,卻是許多貴人常愛聚集的場所,請人做東低調又不失體面。 餐廳是親戚定的,選在這里也是自有考量,畢竟當年魏家出過事情,自那以后大家都在燕城學會了謹言慎行。 穿過亭臺水榭,和園林風格的長廊,魏寅在路過一張寫著“白云軒”三個字的仙鶴圖前停下了腳步。 他抬頭凝視著畫框沒有動彈,服務生以為他是對書畫感興趣,于是主動介紹。 “魏先生,我們鶴庭的字畫都是由燕城的張大師的作品,像這一幅‘白云軒’……” 剩下的話魏寅沒有聽進去了,腦海里一瞬間閃過太多回憶,吵吵嚷嚷。 家里以前有一幅奶奶沒有繡完的祥云仙鶴的刺繡圖。他一直記得那張刺繡圖很漂亮,針腳細膩,白色的絲線在光線下流光溢彩。后來奶奶走了,那幅未竣工的刺繡被冷落了很長一段時刻,直到家里嫂子嫁進門,這張刺繡才又被從柜子里拿出來,賦予了第二次生命。 那絲線難找,他哥哥便跑遍全世界去找,來討嫂子歡心。 再后來,嫂子和哥哥走了,這張刺繡還是沒能完成。 他發了瘋似的,覺得這是一種厄運的征兆,很久很久都不敢直視畫上羽尾帶著朱紅的仙鶴,不顧爺爺反對把這幅刺繡藏了起來。 直到魏詩邈小心翼翼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終于回神,對上服務員關切的眼神。 “不好意思,”他微微一笑,沒再看那幅畫,“剛剛想到了一些事情?!?/br> “沒關系魏先生,這邊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