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角落
    衛致由著她抱著,溫聲說:“看到我的軟飯和雞湯有有著落了?”    江晚月捧住衛致的臉:“軟飯和雞湯管夠!”    “賢妻!”衛致嘴角抿著笑意,調侃道。    江晚月翻了個白眼:“滾?!?/br>    ……    衛主任多少帶著期待喝他的賢妻煮的雞湯。    結果…    沒放鹽。    衛主任沒表現出來,沒作聲,只是默默地去廚房拿了鹽盒出來,往砂鍋里放了勺。    江晚月坐在一旁,趕緊嘬了口:“我沒放鹽嗎?”    “真沒放鹽!”她嘖了聲,端起碗:“你也往我碗里擱點兒?!?/br>    衛主任噲了一丟丟,放進了她碗里。    二人再次坐下安靜吃飯。    “我突然有點想吃老媽做得飯?!彼洳欢〉膩砹司?。    江晚月微微一愣,放下湯碗:“她的手藝我是一點沒學,咱倆這輩子怕是都吃不到了?!?/br>    轉眼都快五年了,也不是那么不能提。    衛致淡淡道:“我剛工作不久后下鄉的那段時間,周五晚開車回來,她總是做好飯等我。她煲的雞湯,是甜的,她說雞湯里放竹蔗才會香?!?/br>    江晚月:“那我下次放竹蔗?!?/br>    “下次我來煮吧?!毙l致淡淡道。    “衛致你是不是嫌我做飯不好吃?!苯碓掳驼拼蟮哪?,盡是山雨欲來的暗涌。    “沒有?!毙l致求生欲拉滿。    “那你提老媽是什么意思???!你這不就是隱喻我沒學到老媽的手藝嗎?”她沒生氣,她就是想打衛致而已。    衛致搖頭,眸光有些灰?。骸拔抑皇恰胨??!?/br>    江晚月瞳孔一滯,心口有些酸澀。她也想來著,很想很想。    衛致放下碗筷,語氣很輕,陳述時沒有什么劇烈情緒,但難掩淡淡的低落:“媽的忌日快到了,可那幾天我被安排帶隊領a市組團幫扶單位到c縣云和鎮走訪調研鄉村振興駐鎮幫鎮扶村工作?!?/br>    江晚月作輕松地笑著:“這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回鄉下就好,你去忙你的事。等過年我們再一起回去?!?/br>    衛致沒順著回,只是輕聲喚了喚她…    “江晚月…”    “嗯?”    “如果沒有不是咱媽,我今天可喝不到你這碗不放鹽的雞湯?!彼腴_玩笑,把難過的那部分輕描淡寫的帶著調侃味道娓娓道來。    江晚月只知道衛致和老媽感情好,卻不知道章程芳之于衛致的重量。祭日掃墓這件事,對衛致來說,真的很重要。    “你才是她親兒子,我他媽是章姐撿來的狗崽子?!苯碓潞吡寺?。    衛致笑了,江晚月也笑了。    “嘿,衛致?!?/br>    “嗯?”    “累不累?”她喝著湯,輕聲問。    衛致沉默了半晌:“嗯?!?/br>    “你辭職,我養你,好不好?”她的眼神那么認真。    衛致笑了,撐著頭看著她,也不說話,就傻笑。    “你很弱智?!苯勘硎竞芟訔?。    衛主任搖了搖頭,再次端起碗喝湯、吃軟飯。    江晚月想了想,還是說了:“我今兒遇到的衰雞,是陳樹德的老婆?!?/br>    衛致微微一滯。    “我聽到了些東西,本來不想直接問你的,但是我尋思,拐個彎問別人,不如問自己的男人。你不想說,就不說?!?/br>    衛致沒有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而是反問:“你怎么會和她打交道?”    “她請我去實驗中學的美術組特長班開講座?!?/br>    他的眸光帶著久違的狠厲:“她有為難你?”    “誰敢為難我?褲襠都給她撕爛!”江晚月橫道。    衛致莞爾:“這我相信?!?/br>    二人一對視,又忍不住笑了。    江晚月嘆了口氣:“衛致~”    “嗯?”    “我真的可以給依靠的?!彼苷嬲\。    衛致也很認真,看著她:“你只需要依靠我?!?/br>    隨他便吧。他這個人…這輩子都不會軟的。    …………    不出所料,衛致在市委辦的日子,確實不好過。    一朝天子一朝臣。換了個一把手,衛致雖然升了,但其實,很受一把手排擠。    衛致在任期上,工作細致,沒有任何毛病,政績可觀,又沒有把柄在手,陳樹德動不了。    陳樹德和胡新云是舊交。    雖不能把衛致怎么樣,但是明里暗里沒少給衛致使絆子,找麻煩。    在拆那,一個市委書記昨晚做的夢,第二天就能變成現實。只手遮天起來不亞于一個地級市的土皇帝。他拍板的事兒,沒有任何人可以忤逆的份,哪怕是紀委…    只要明面上不出錯,紀委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因為陳樹德愛打網球,a市各地短短幾月,多了十幾個網球場。    當人民群眾抱怨地鐵14號線還不通車的時候,上任不久的陳樹德的身影遍布這十幾座火箭速度建起來的網球場上。    衛致的背景還有手段都太遭人忌憚了。    一個沒有正式上位的實權“副秘書長”,能夠輕而易舉地,動用人脈和手腕,把二把手和手底下一票人拔掉,多可怕。    沒有哪個上司會喜歡這種各方面資源在自己實力之上的下屬。    衛致表現出的所有謙卑,都是基于不觸及他底線的原則之上。胡新云手底下的李明宇如果不用定速巡航這么損的招弄他波及到江晚月,衛致哪里會那么癲?如果衛致不嶄露鋒芒,根本就不會有他新一屆工作開展的難受??伤绻贿@么做,人家真把他或者江晚月弄死了怎么辦?    按理來說,江晚月是接觸不到衛致的工作的,衛致也不想讓她知道那些烏遭事??扇松翁幉幌喾辍?/br>    …………    林灣最近風頭很盛,a市幾個大的項目,都被林氏集團盤下來了。林氏似乎有意轉型,開始投資一些新能源行業,按照這幾年的光景,如果還寄希望在傳統房地產行業,地方政府和企業,都得玩完。    以前是衛建業和林守成之間的關系,現在則是…    林灣和陳樹德之間的關系。    他們之間的親近實在是太招人遐想了。    坊間什么流言蜚語都有:“我還沒有哪個企業家能夠當街整理市委書記行政夾克內里襯衫的衣領的?!?/br>    “林總那么漂亮,怎么會和一個快六十的有老人味的人搞在一起…”    “你們懂什么?多少女明星和高政有貓膩…兩年前,林氏都快垮臺了,不就是現在陳書記上來之后,林氏才死而復生的嗎?”    即使再不愿意進這個圈子,她也是衛致的老婆。作為藝術圈的人,免不得要和文藝界的官員打交道。    她偏偏又不太喜歡和位置上的人走得近,這些小道消息流言蜚語,都是下面沒有顧忌的人肆意傳播的。    江晚月以前很愛聽林灣的八卦,所以大家也就投其所好,沒少說林灣的事兒。    桃色新聞這種事兒,本身就是捕風捉影,誰也看不到他們在床上真槍實彈的干是個什么光景,只能憑借叁言兩語,甚至一個眼神衍生思考,彌漫流言。    林灣最近沒找她麻煩,是因為自己就很麻煩…    長大,真的沒空思考愛情,參與雌競。真正的人生,有好多要做,不得不做的事兒。    …………    江晚月約著幾個畫家在竹林苑(中式飯店)談合作。    這是獨立的中式院落式餐廳,在a市城郊邊際。這個竹林苑餐廳算是很有門檻的餐廳,來這里吃飯的人,在各行各業都有些背景,最重要的是…    這里老板懂規矩。    從中央八項規定落地以來,干部和干部家屬都很忌諱明目張膽的排場。很多東西,都往暗里走。    聽蕭諾說,在京城,所有有名的飯店門口都有紀委的人觀察,哪個干部開了什么車,點了什么菜,喝了什么酒。光是這,就抓了一票人。    官員和企業家之間有來往是不可避免的,想要發展經濟,想要招商引資,官員和商人之間,就得來往。一旦來往,牽扯利益,怎么會不滋生腐???    衛致的工作算是市委的大管家,別人看著他官多大,可實際上,所有的拍板的事兒,決定權都在他頂頭上司那。    她去的時候不知道市委辦今晚聚餐。    等她談妥了合作事宜之后,在停車場看到了衛致的車。    本來想著早點回去,可看到他車之后,又再次定了個包廂,想著等結束了,二人一起回去。    她一個人坐在包廂里,點了些點心和一壺茶,點燃了沉香,坐在窗邊,看著竹林苑的有山有水的內景發呆。    本來想著給他個信息,但是又怕打擾他,于是安靜的等。她很慶幸自己的決定…    茶喝太多,中途去上了個廁所。    她剛進門關上,緊接著來了兩個女人。    她們壓低了聲音在聊:“那樣的灌法,怕是讓衛主任喝死在酒桌上…”    江晚月按抽水馬桶的手一滯。    “也不知道衛主任怎么得罪了嗯嗯~”她甚至沒有說是誰。    “是啊…從他上臺之后,衛主任被明里暗里針對了多少次。上次開會,擺明了讓他下不來臺…”    “噓噓噓,別在這兒說這個…補完妝快走吧…”    “對對對…”    等她們走了之后,江晚月才從廁所出來。她抬頭就能看到鏡子里的自己。    臉色很不好看。她生氣原來是這副死樣子?    她正要出去,又聽到門口那兩女人和衛致打招呼的聲音…    她立馬頓住腳步,再次縮回洗手間。    男女廁所只隔了一堵墻。    她縮在女廁門口,聽到里面傳來劇烈的嘔吐聲。那是…衛致的聲音。    她走到一旁虛掩著的消防通道內,隔著門,悄悄地看他從廁所走出來。    他的背影,有些虛浮,他似乎不急著回酒桌,走向走廊盡頭的窗邊,點燃了煙…    以前他都抽中華,后來她回家之后,有意改抽薄荷煙。    薄荷煙的勁兒怎么能和濃煙比?他一連抽了好幾根,有些煩躁地看了看空掉的煙盒。    寂寞。    不論是少年的他,還是現在的他。寂寞總是他給江晚月的感覺。    江晚月有沖動想要上前抱抱他…    可腳步還是被理智拉住。衛致多要面子一個人?不管在外面多難,他從來不帶回家里,她如果就這樣戳破他,他只怕以后會藏得更深。    她只能通過這些或偶然或必然的線索去推斷他如今的處境。    衛致的日子,不好過。    江晚月從包里拿出手機,心里有些酸,打開置頂對話框,對那個男人發了一句:我好想你    他本來看著窗臺發呆,懷里的手機震動后,他掏出來看。    他的嘴角總算是有了絲笑意,他回:我也想你,我還有點事忙,會快點回去。    江晚月看著回復,咬著唇:你忙你自己的事兒就好~我才不是那種沒了男人不能活的嬌妻。    衛致的眼睛一直看著屏幕,他打著字:我想回了。    這四個字帶給江晚月的沖擊,是沒有道理的眼淚奪眶。    不一會兒…走廊就來了穿著行政夾克的醉鬼。    他看到衛致,大著嗓門兒道:“衛主任丟我們自己在這兒躲酒!我要和書記舉報?。?!”    江晚月微微蹙眉。    只見衛致轉身,噙著一貫溫潤如玉的笑:“錢書記又開玩笑了?!?/br>    錢書記?大概是哪個大官員…她不知道,不認識,更不想知道不想認識。    那人已經喝高了,哪里還管這是在大庭觀眾之下,直接勾上比他高一個頭的衛致開始稱兄道弟,cao著北方口音,大聲嚷嚷:“小衛??!哥哥我虛長你十幾歲,叫你聲小衛,不過分吧?”    衛致出了名的“好修養”“好脾氣”,他微微一笑:“怎么會過分?承蒙錢書記看得起?!?/br>    江晚月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那股子想殺人的感受。衛致多驕傲一個人,從來都是他看不起別人,何時這么…委屈過自己。    那個老東西,一看就是個傻逼,喝成這樣的人,多半都是有病。也不知道怎么能坐到能叫衛致老弟位置上的。    江晚月趕忙在官網上搜班子成員,根據照片,她對應上人了。    他名字叫錢永慶,東北人。換屆之后調過來的。a市叁把手,市委專職副書記。地級市市黨委會設立一名書記,二名副書記。二名副書記中一名兼任市長,另外一名就是市委專職副書記。專職副書記主要協助市委書記處理黨務,處理日常工作等。也是市委常委班子的重要組成人員,與市委書記,市長號稱市委常委的“鐵叁角”。    這么愛喝酒,真符合她對北方人的刻板印象。    “哥哥可要說你幾句,你年輕莫要氣盛,老大讓你喝,你就多喝。是吧?”他的舌頭都在打轉轉。    衛致架著他,應著跌跌撞撞的“副書記”,回到了他們的包廂。    花姐說過一句話,在體制內,不管是正是副,下面的人,都要叫書記。    江晚月默默回到自己的包廂。    這里之所以會被他們這些人青睞,正是因為“懂規矩”這點做得好。    她絕不可能干什么偷聽之類的事,只能安靜地等他散場。    轉眼晚上十點半。    衛致給她發了個信息:我沒那么快回來,早點睡。    江晚月回了句:好。    ……    十二點多。她才從窗外看到那幫穿著行政夾克的人跌跌撞撞的出來,一群人烏泱泱的相送,江晚月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    她早已結好賬。    側著身子,看著衛致和眾人溫和淺笑著告別。    她終于看到了傳說中的1號,他拍著衛致的肩頭,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眾人哈哈大笑,衛致只是掛著溫和的笑意,由著大家打趣。    大概是為了討1號歡心,人人都能調侃衛致幾句。    雖然不知道說什么,但是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著他調侃的氛圍實在是太明顯。    1號的意思,下面的人哪里會不知道。衛致在這群人里的職級再低,也是他媽是副廳!1號哈哈大笑,眾人也賠笑,衛致也是笑,沒人知道他的真實情緒,他笑得是那么得體,看著那么大度。    1號貌似是喝多了,手開始不老實的摸了摸衛致身后比他們年輕的女人臉頰上觸,那個女人似乎是知道衛致身后安全,下意識往衛致身后躲。    衛致護住了她,1號明顯不悅,只見衛致笑著和1號說了些什么。1號雖然臉色不佳,但是通過嘴皮子,江晚月能大致判斷,他在說自己喝多了。    哼哼,一群人借著喝酒行平時所不能之事,酒就像是一個空間尺度,什么骯臟的交易,骯臟的想法都能通過酒桌談好。第二天要落實,就不再言語。如果反悔,也能用“我醉了”打掩護。    江晚月對這套流程太熟悉了。    衛致的忍性,非常人能及。    直到他送走了其他人,那個女人留著,似乎要幫他叫代駕,衛致拒絕了…    那個女人哭著和他鞠躬道謝,衛致沒有和她有絲毫肢體接觸,他只是禮貌客套的婉拒了女子的謝意,并從懷里掏出手帕紙遞給她。    那女人還是在再叁道謝,和女人告別之后,他才點燃了煙。    不是薄荷煙,大概是在前臺隨便買的中華。    江晚月把這些都看在眼里,她沒有絲毫嫉妒。因為知道衛致不是那種人。那女子豐腴有致的身材,看著也不像是未婚少女。能和他們這幫人一起喝酒,年紀再輕,也比衛致要大好些歲。那女人的感激,明顯是感謝衛致挺身避免了她抗拒的桃色環節。    在這個環境下,還能保持初心,堅守少年的正直,真是不容易。他剛剛那個舉動,無疑是又得罪了1號??伤€是這么做了。    以前覺得他變態,現在只覺得他作孽。他愣是不讓自己看著有一點跌跌撞撞的樣子。走路還是四平八穩,如果不是偶爾重心不穩會停下,誰也看不出來,現在那個男的已經是個死醉鬼了。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江晚月跟在他身后,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兒。    他走向車里,拿了一個便攜旅行包出來。    再次回到竹苑,開了間房…    她一直默默安靜地跟著他。    他在那房里呆了一個小時。臨時開的房,也沒人進去,肯定也不是包了什么小蜜。    再出來,他又是那個“衣冠楚楚”香香衛主任。剛剛那身酒氣被他洗的干干凈凈后,他才叫了代駕。    江晚月也是好彩,出門就攔到了輛出租車。    她只是讓車子跟著衛致走。    衛致回家了,在回家之前,他去便利店買了一包薄荷煙。    她在小區門外下得車。    難怪他多晚回家,都干干凈凈的不像喝酒的樣子…原來,每次都把自己收拾干凈了才回家。大概是怕她不喜歡他身上煙味太重,所以每次在家只抽薄荷煙。    她在竹苑看到他車的時候就把手機定位給關了。    沒想到意外的還幫了她“偵查”衛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