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蜀中無大將,后事已難料
1月22日,除夕前一天,唐人街大多數商鋪都在門口掛上了喜慶的年畫,有的還掛上了特別的各地裝飾品,以求個新年的好彩頭。 武街拐角靠近碼頭后街有一家賣首飾工藝品的小店,有一對公公婆婆,公公叫魏阿三,婆婆叫寧彩霞,是老一代移民,已經在唐人街居住了三十多年,有一個兒子常年在外走海運。店鋪靠著做游客的生意,公公婆婆還算過得富裕。過年也常常請街坊鄰居吃飯,兒子也月月寄錢回來。這家店鋪也當然劃在華興范圍內,月月交納八百的衛生費,當然華興也偶爾有人打掃下街道,阻止下流浪的壞黑人出沒,大家相處得也算平安。但是人就怕沒有背景,尤其是在這地下規則橫生的唐人街,因為你沒有背景,就意味著就算壞了規矩也沒人替你出頭。 而這片街道歸一個叫做馬家諾的老大管理,老大有一個小弟叫大麻仔,這個小弟有個惡習——喜歡賭兩把,誰又沒有惡習呢?但是就怕有了惡習又結交了一群惡友。 老貓街潮州牛丸麵館。 大麻仔:「他媽的!爛賭波,你說這日子怎么過?這馬上就過年了,阿梅看上一個墜子,我這還欠著掌柜哥一筆錢,丟!今年真他媽的霉透了?!?/br> 爛賭波:「反正都這樣了,不如干一票?!?/br> 「干?怎么干?前兩天剛被坦克哥罵過,他說最近要低調,真cao他媽了,怎么低調這個詞最近這么流行?」大麻仔撲的一聲吐掉了嘴里的牙籤。 爛賭波:「拐角魏老三那家首飾店,你覺得怎么樣?」 「你還說,阿梅就是看上那家的一個墜子,要一千兩百塊,媽的,真想去給他們一窩端了!」大麻仔自己說完,摸著腦袋笑了。爛賭波拿起了電話。 話說張震,當年的大道之虎,幸福大道的抗把子,自從夜來香歸了越青,他這就是寡婦無子還累死了老黃牛,日子基本已經沒法過了。當然,進出各種場所大家給面子還叫一聲虎哥,但是真正肯和他來往的也就是大麻仔、爛賭波這類了。不用我多說,你已經猜到了。 是的,在周圍店鋪都打烊了的時候,他們貓三狗四的一群人晚上八點多來到了這家叫做彩霞珠寶的小店。 魏伯正準備打烊,抬頭看見了大麻仔。 「大麻哥,您來了,坦克叔最近好么?」魏老頭很識相地拿出一個紅包。 啪的一聲,被大麻一巴掌打開了遞過來紅包。 「老東西,拿這些破爛你就想打發我們兄弟?看看我身后這是誰?」 「虎哥?您怎么有空來我這里坐?」魏老三那是老江湖,立刻指著自己店里的首飾,「要不要挑一個給嫂子拿過去?」 張震穿著一身舊西服,一頭亂發。 「少廢話,魏老三,下午來你店里看墜子的阿梅你總認識吧?!?/br> 「梅姐?我怎么會不認識,紅滿天的梅姐?梅姐下午來過么?」 「哎,老東西你還不認帳,下午阿梅來買你這一條墜子,回去一看是假的。你說這個事情怎么辦?你他媽的坑到我頭上來了,你也不看看誰罩著這條街?!?/br> 魏老三一看這勁頭,知道真正的麻煩來了,沖里面的寧阿婆擺了擺手。 這時候,門口站崗的幾個爛仔逐漸靠攏把門口的視線擋住了。 「老東西,那個鑽石墜子至少值兩萬。我也不管你多要,你拿五萬現鈔出來,我們三兄弟就當這事沒發生過,你要是敢廢話,我立刻一把火燒了你這破雜貨店,然后華興家法伺候你這賣假貨的?!拐f完,大麻仔得意地笑了,似乎為自己能想出這一舉兩得的主意很是滿意。 是啊,華興的確有一條規矩:誰賣自家人假貨,哪只手給的貨就剁哪只手。 魏老三一臉慘白,撲通一聲跪下:「虎哥,我什么地方得罪了您,還請您明言啊,千萬別和我這老頭子開這種玩笑啊?!?/br> 「我他媽的哪有時間和你這老棺材板在這兒窮斗?別廢話,要錢還是要手?」大麻仔鐵了心。 爛賭波上來一腳踢在魏老三身上,魏老三瘦弱的身子立刻倒在柜檯前面。寧阿婆從里屋跑出來:「別打我老頭子,別打。我給你們,我給你們!」 爛賭波正要抬腳踢寧阿婆,門口一陣推搡,看門的幾個爛仔被打倒在地,一個人走了進來。 其實你要說魏伯完全沒有背景,也不是。他們有一個孫子參了軍,常駐北非維和,這個孫子有一個同學,這個同學就是大頭德。剛才魏伯的手勢就是叫寧阿婆撥大頭他們家電話。 大頭走進來,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魏伯夫婦,轉頭用手指著大麻仔:「大麻,你他媽的別太夸張!」這時你可以看到他腦門子上青筋閃現:「華興執法堂只要還有我大頭,就不能讓你這王八蛋無視家法?!?/br> 「我cao,怎么又是你???德哥!咱們互相給口飯吃行不!我這次不告訴坦克叔,你他媽的趕緊給我讓開,我今天就是要這破店關門,誰的面子也不給?!勾舐樘糁济仓?。 這時,海曉在馬路對面越南牛河粉店的二樓靠窗第三次死命地拉著要往下沖、臉已經氣歪了的皮鞋姐。 「放手,要出人命了你他媽的沒長眼睛?我從小在寧阿婆店里買東西?!?/br> 「你說第三次了,你下去沒用?!购宰プ∑ば瑪堅趹牙?,眼睛還看著對面樓下。 「那我也不在這兒冷血坐著看熱鬧,你他媽的放手!」 「大頭不是傻子,他肯定有后招,別急別急!」海曉用手擋著皮鞋的掙扎,盯著樓下的動靜。 「好好,我不下去,你放手?!?/br> 海曉放開皮鞋,皮鞋一把抓過電話要撥。海曉搶過來:「哎呀,大姐,你打的什么電話叫人,這不是添亂么?你不慌打。好好,我帶槍了,你老實坐著,我答應你,要是出事,我在這兒就開槍,行了吧?」 皮鞋瞪了海曉一眼,不說話,但是眼神焦急地盯著樓下。 張震點了支煙靠在邊上陰陰地抽著,等著看熱鬧。 這邊爛賭波一看大麻夠硬氣,來了勁兒,一隻手朝大頭推過去:「給老子滾……開……啊……」 手剛到眼前就被大頭反手抓住,邊上卡塔一聲,一支點三八左輪立刻捅進了爛賭波的嘴里,敞開衣服露出歌舞妓紋身的豹七出現在旁邊(華興吳望南手下執法堂管家法,大頭是會法)。 「爛賭波,好久不見啊?!贡哂昧Φ匕褬岉斨鵂€賭波的牙床,往后頂去。 「把槍放下?!归T口傳來馬家諾的聲音,不大的店鋪瞬間被兄弟圍滿。 豹七把槍從爛賭波嘴里拔出來,在爛賭波襯衣上擦了擦收起來,站到大頭身邊。 「不用你,我給坦克叔打的電話,我要看看坦克叔今天怎么說?!勾箢^盯著大麻一字一句地說。 馬家諾明顯喝了點,心情很好。 「干什么,干什么?都要造反?馬上過年了你們這幫兔崽子怎么不安生一點?!?/br> 「cao,大頭德,你沒事給我打什么電話,出、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四……四哥非讓我過來看,媽的,凳……凳子?!故窒铝⒖潭肆艘话岩巫咏o馬家諾,馬家諾一屁股坐下。紅著脖子吼道:「快說,這搞的什么名堂?今天老子好好給你們斷一斷……嗝兒……」 「坦克叔,魏老頭賣假貨給大麻的馬子,被我們發現了,上門討個公道,這大頭沒事找事?!?/br> 「啊……阿震,你也在?」馬家諾轉臉聽見了張震。 這邊魏阿三,本來看見中城之虎馬家諾以為可以擺平了,但是逐漸看出這中城之虎不但毫無老大風范,反而酒氣熏天,放下的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大頭帶來的七八個人早被馬家諾身邊三十多人擠在了一邊,剩下大頭和豹七孤單地站在店內。 這邊張震又在煽風點火:「坦克叔,誰不知道您是華興鐵定的接班人,魏老頭在您的地盤賣假貨就是不給您面子啊。我看大麻他們要點損失費也沒錯,這假貨店也早該拆了?!?/br> 「沒……沒錯,我聽阿震的。魏老東西,你他媽的找死!」馬家諾口齒不清地指著魏阿三。 「砍……砍了他!」四周立刻有人遞上來一把砍刀,爛賭波這還捂著嘴就拿起砍刀,要往大頭身上招呼。 砰! 一聲槍響,爛賭波立刻被近距離三八左輪的后坐力震得整條胳膊向后甩去,砍刀脫手,哧的一聲扎進大門邊上的木框里,還微微地顫抖著。 大頭站得筆直,豹七拿著槍指著大麻。爛賭波捂著胳膊不能置信地看著豹七。大麻被槍指著表情目瞪口呆。張震一剎那下意識地用手擋著頭。馬家諾手下被大膽的豹七驚呆了兩三秒后才立刻掏槍,瞬間,七八支槍從不同方向指向了大頭和豹七。馬家諾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槍響立刻把酒醒了,他歪著脖子看了一眼插在門框還在晃動的砍刀。轉過臉的時候,醉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后的眼神充滿了殺氣。 「哪只手開的槍?」馬家諾掏了一支煙,淡淡地問。他感覺到尊嚴受到了挑戰,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開槍還打中了他的手下。馬家諾點著了煙,伸出手,邊上立刻有人遞過另一把砍刀。 「說話,哪只手?自己伸過來?!?/br> 「坦克叔,華興會法,管轄之內不得恃強臨弱,華興家法,老大犯法與入門同罪。你今天包庇手下強搶魏伯的首飾店,我大頭今天就算死在這兒,也不會讓你們得逞?!?/br> 「???」馬家諾站起來,「你說什么?我是不是聽錯了?我他媽的真沒聽清你說的什么鳥屁家法,這家法我怎么沒聽過?這誰說的?我怎么不知道?誰說的?」馬家諾站起來用刀指著大頭:「誰說的?」他已經喪失理智地大喊。 馬家諾的神經繃到了極點,他這樣的偏執狂,現在任何一個觸發都會讓他揮刀砍過去。 「我還真不信有人在我面前還要說家法,我再問你一次,誰說的?誰-說-的?」 「我說的?!挂话训统恋穆曇繇懫?。 隨著腳步,三十多口齊刷刷紋著龍、敞開領子的大塊頭從街口走了過來,走在前頭的還吊著膀子扎著繃帶,但是兩個腋下露出兩個銀色槍把,久違了的華興之虎——吳望南。 馬家諾張大了嘴:「吳望南!吳望南!」他喊了兩聲吳望南的名字。 「??!」馬家諾突然扔了砍刀,抱著腦袋大聲嚎叫。 他手下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紛紛上去扶他。 馬家諾推開上來扶的手下,用手指著吳望南:「好!好!好!今天我們就了結一下新仇舊恨,給我砍他們?!柜R家諾揮手發出了上的手令。他手下猶猶豫豫,正有幾個人要往前沖。 「站住,都住手?!惯吷弦惠v黑色林肯里面下來于海四和他幾個保鏢。 「干什么?坦克你喝多了?還不扶坦克叔去休息?醉成這樣,讓街坊看笑話?」 馬家諾的手下一看見于海四來了,好像看見了救星,立刻收起砍刀,過去扶著馬家諾。 「下去啊,海曉用手推著臉色從鐵青變成慘白的皮鞋姐,怎么不下去了?」 吳望南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一切,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阿南,給我個面子?!褂诤K奶统鰳?,走過去,毫不猶豫地對著已經躺在地上的爛賭波連開四槍,然后看都不看一眼爛賭波,把槍交給身邊的保鏢。 隨著槍聲抽動身體的爛賭波,睜著雙眼不能置信地看著唐人街的天空。 「結束了。今天我替你執行家法,阿南,爛賭波挑唆大麻搶劫老街坊已經伏法?!褂诤K目粗鴧峭?。 「大頭,阿豹,我們走?!箙峭限D身,執法堂的人讓開一條通路。 于海四盯著吳望南的背影,手指著地上的爛賭波:「大麻,你把這里整理乾凈?!拐f完從懷里拿出一個紅包,交給手下:「去拿給魏伯壓驚,說華興于海四賠罪了?!?/br> 看完這一幕,海曉給皮鞋姐倒了一杯茶,說道:「壓壓驚,皮鞋姐。我早說了,大頭不是傻子,他有后手。那么大的頭,腦容量一定不小。你說你著急往下沖什么?你說你下去,這場面你處理得了么?你下去還不是給你爸添亂?再說了,我知道阿南已經回來了,他離這么近,怎么可能不來?!?/br> 皮鞋姐噘著嘴,一臉不服氣。 下面人逐漸走光的時候,海曉結了帳,帶著驚魂未定的皮鞋姐回了她娘家,準備第二天吃年夜飯。 兩人開門進她房間的時候,海曉開窗戶向上看了一眼,雖然視角不好,但是還是能看見華命九的身影站在十九樓落地窗旁邊。 皮鞋姐滿心不爽,躺在床上,沖海曉吼:「還不去洗澡?老娘很不爽,媽的,收拾不了他們我還收拾不了你?」 海曉坐在靠窗的茶幾邊上靜靜的思考:「寶寶,你去弄點茶,我想和你談談?!?/br> 「談個屁,我不痛快,等我高興了再談?!?/br> 「你爸可能會有危險?!购渣c了一支煙,吐了個煙圈。 「什么?」皮鞋姐坐起來。 「去去,穿點衣服,然后燒水,我慢慢和你說?!购匀粲兴嫉乜粗巴?。 皮鞋噔噔地披了個浴袍,跑去廚房了。 過了一會兒,她端著人參茶過來了:「你不要嚇我,我爸怎么了?」 「你先說說馬家諾和于海四的事情給我聽聽?!购阅闷鸩璞f道。 「我印象中,很小的時候被乾爹帶回香港,住在九龍,那時候四叔和坦克叔就經常來我家,南哥才剛去飛虎隊。96年他們那邊好像和英政府的一些生意出了問題還是曝了光,我不太記得了,牽扯到很多警界的人,乾爹這才舉家搬遷到紐約,我們都跟了過來,南哥后來被革職。華興基本上所有人馬都來了紐約,中國只有臺灣的臺北虎和澳門虎留下了?!?/br> 「馬家諾從小就和阿南不合么?」海曉問。 「南哥總覺得坦克叔又抽又賭,也不好好管教手下,我們剛認識那會兒,你記得吧,老在橋那邊看見南哥?!?/br> 「嗯,他在干嘛?」海曉繼續問。 「他那時候老抓坦克叔的人,乾爹沒說給我聽過,不過我在街上長大,大概知道一些,坦克叔和我哥很好,老是帶人去幫我哥在學校打架,好像后來有一些人跟了我哥去開公司,然后拿了公司的錢去賭,南哥把那些人都家法了,就是帶著阿豹去的?!?/br> 「所以馬家諾一直對阿南又怕又恨?」海曉眼睛盯著窗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魏阿三的店鋪。這里能看見,華命九在上面更能看見。 「嗯,再說說你爸。我看你爸精神頭很好,怎么就定下了接班人?」 「其實,乾爹自從我哥那件事以后就一直有退隱的心思,他本想等我哥生意上了軌道,就把華興交給四叔和坦克叔,他去抱孫子。誰知道我哥被法國人和那些中東騙子耍了,變得瘋瘋癲癲,女朋友也吹了,我哥那個女人就是有點像茱迪那樣的,是法國人,哼!」說完婷婷白了海曉一眼,海曉假裝沒看見,繼續問。 「那么為什么于海四要讓出接班人的位置?我看你乾爹的意思不怎么放心馬家諾,所以才讓兩個人接華興,于海四看不出來這一點?」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曾經聽全叔說過,南哥武勇出身,欠缺帥才,有一些謀略但是太死板,所以要去執法堂;那么四叔呢,有大將之風,有謀略,但是中年喪妻無子,沒有爭強之心,只想混過晚年,很可惜,只能做看家之用;坦克叔呢,是魯莽、好勝、做事沒有原則,但卻是現在華興剩下的人里面唯一還有斗志的人?!?/br> 海曉沉默不語,華命九還是中國人那老一套,凡事只是相信自己人,所以無奈之下,目前可用的人里面只有馬家諾可以接班。阿南不是當老大的料子,執法沒問題,但是放大層面要做決策就不行了。于海四呢,未老先衰,整天就縮在海鮮城,看看賽馬,喝喝茶,吹吹牛,有事情出來做個和事佬。馬家諾雖然自大、好勝,但是野心十足,現在這局面確實需要這樣的干勁,沒有干勁,你具備再好的品質等于白搭。但是問題是,華命九現在還能駕馭得了這股干勁么? 樓上十九層,全通天端過一杯茶。 「九爺,坦克最近是不是有點過分?今天阿南要是沒回來,你說咱們就任由他這樣下去?」 華命九沉默不語。 十八層,為婷看著海曉半天不說話。 「哎,你倒是說話啊,我乾爹怎么有危險了?」 「我也不知道,我亂說的,我總感覺華興現在的局面,你爸有些力不從心,有些就是感覺而已,沒什么根據?!购云藷熣f。 「哎呀,嚇死我了,好啦,好啦,你到底要不要盡你的義務?你不要我去敷面膜?!谷A為婷靠在門框轉頭上露出哼的表情。 「你去吧,我心有點亂?!?/br> 「那我敷完面膜呢?」華為婷不甘心。 「哦,那時候大概心就不亂了?!购詿o奈地說。 早上,海曉把睡覺喜歡把口水流到別人身上的皮鞋姐小心翼翼地挪開,穿了衣服上了十九樓。華命九坐在客廳看報紙。 「阿海,怎么不多睡一會兒?婷婷沒起吧?」 「還沒起九爺,我起得早,上來看看您和全叔?!购哉f道。 「還叫什么九爺,你和婷婷的事情也應該定了,以后你就叫乾爹吧?!?/br> 海曉笑了笑:「謝謝九爺,叫習慣了,一時恐怕改不過來?!?/br> 華命九放下報紙:「明天初一,我們年年都有的年會,我給越青一個位置,你帶他們來玩吧,有些事情我想也是時間改變一下了。阿海,我想聽聽你對于你們幾兄弟的評價?!谷A命九微笑著看著海曉。 海曉一愣,本來想找機會和華老頭聊聊對華興現狀的看法,沒想到他一開口問自己這個。 「不要緊阿海,你怎么想就怎么說?!谷A命九拿起茶杯,鼓勵地沖海曉笑笑。 海曉沉抑了一下,思考著這幾個人。是啊,他也從來沒有正式地對他們幾兄弟有一個評價。 「嗯……從阿樹說起吧。他做事冷靜、果斷,性格堅毅,從他不到20歲就挑起破散的越青就能看出這一點。阿樹是一個有著遠大志向的人,也許九爺您看不起,但是他希望能帶領所有美國的越南人過上溫飽不愁的日子,并且他內斂,他內心有的主意并不會輕易地表達出來。我想重情義這個就不用說了,要說缺點,阿樹身上的擔子過于沉重造成了他缺少活力衝勁不足;阿鬼呢,衝動、偏執,但是做事一絲不茍,我想論勇武他不比阿南差,他做事很少思考,完全聽阿樹的,他認定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底,耿直,怎么說呢,心靈非常純粹的一個人。缺點么,思維太單一、死板,再就是性子太急;大蝦,怎么講呢,我很喜歡他,他性子單純,多愁善感,辦事很踏實,讓人放心,真的不像道上的兄弟,就是太優柔寡斷,太脆弱,承受能力差一些吧,大概就是這樣?!购蕴痤^看著華命九。 「你對你自己有什么評價?」華命九的眼神咄咄逼人。 「沒有什么遠大理想的小人物吧,我只想我的兄弟能出人頭地,我能賺些錢,供養父母妻兒,平安快樂?!?/br> 「是這樣么?」華命九微微訝異地看了海曉一眼。 「你并不像一個在美國長大的孩子,還是你故意在我面前很謙虛?」華命九突然收起了笑容,「阿海,我不會看錯你,你的兄弟肯為你出生入死就說明了你是一個什么樣特質的人。我想你逐漸接手華興?!谷A命九一字一句地說。 不等海曉張大的嘴合上,他站起身緩慢地走到落地窗跟前,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目前的身份還有你的資歷都并不適合接手華興這個位置,但是你畢竟會是我的女婿,并且我相信你的幾個兄弟完全夠資格扶持你在紐約干出一片天空。其實,由于你的背景你更適合在暗中掌控華興,而阮樹則更有條件成為華興下一代的話事人?!拐f到這里,華命九嘆了一口氣,「但他畢竟是越南人,道上和家族的兄弟不會服他。坦克這些年做的事情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能夠頂替他,而且我也知道,就算有阿南在,有一天坦克接手了這個位置,他也會變得毫無節制,阿南最終會無法控制他,而過多的樹立敵人,華興最終會毀在他手里?!?/br> 海曉想起一大早想和華命九談的話題,完全早被他自己想清楚,并且他比自己想得遠,看得也比自己透徹,是啊,這就是做了一輩子老大的人。 「在明天的年會上,我會宣佈老四空出來的華興接班人選由你推薦,一方面暗示了大家你會是我定下的接班人,一方面由于你守橋人的身份,你的推薦也會得到白道的認可,而最終你是否要自己接手這個位置,還是要讓你的兄弟出來替你做面上的事情,就看事情的走向了?!?/br> 這一天終于要來了么?阿樹幾兄弟盼望的出頭之日,仔細想想這也不是偶然的,先是張震經營的幸福大道一塌糊涂,而海曉被派了「守橋人計畫」并和義大利人維持了良好的關係,然后韓國人的突然發難讓華興失去皇后區,接著經營的轉變讓華興內部很多人無法適從,馬家諾為首的激進派的重上街頭讓華命九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可這迎面而來的到底是機會還是深淵?恐怕連上帝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這時候,全通天的聲音打斷了海曉的沉思。 「九爺,菜都訂好了,現在叫阿南么?」 「嗯,叫阿南來吧,順便去把婷婷叫起來?!?/br> 這頓早茶海曉吃得索然無味,婷婷興高采烈地說要去逛街,嘰嘰喳喳地說著要買什么買什么。 華命九安排阿南來,阿南心領神會。吃了飯,阿南主動提出送海曉和婷婷去逛時代廣場。阿南的老婆叫芳嫂,比海曉大不了幾歲,她陪著婷婷去逛了,剩海曉和阿南坐在長椅上。 「還沒來得及謝你?!拱⒛仙斐鍪?。 「這有什么,要是我在那船上,你也會過來幫我?!购耘牧伺乃?。 「執法堂算上我一共三十七人,你看要不要我叫阿德帶一些人去幫你?」 「暫時不用吧,越青人手還夠用,慢慢來好了。最近我感覺你們的事情會有點多?!购渣c了一支白萬。 「你是指坦克?」阿南輕蔑地哼了一聲,「他也就是干點偷雞摸狗的事情,你放心,我看著他呢。阿海,你看要不要安排執法堂和越青的人吃一次飯?你的兄弟以后我想會慢慢融入華興?!?/br> 「好啊,我想就初三吧,初二越青可能內部會吃一些飯。初三好了,在夜來香,我請客?!购渣c頭答應。 「這女人逛街最煩,阿海你會打檯球么?」阿南提議。 「不如去打游戲機?」海曉提議,「我記得有個打槍的很刺激,走……」 除夕,阮mama過來給大家做飯,為婷乖乖地做了一個好媳婦,打下手,收拾東西。海曉則沒有過多的和大家說華命九的決定,只是說華興請大家去參加明天的年會。 阿鬼顯得格外開心,邊喝酒邊不停地說著:「咱們現在有一個夜總會,三個賭場,也算是大幫派了吧?海哥?!?/br> 「我不知道,要看你怎么給我們定這個『大』的定義,咱們還欠著華興的經費呢?!购蕴嵝寻⒐?,他不希望阿鬼過早的有華興那種幫會的浮夸。 「是啊阿鬼,現在我們還沒賺多少錢呢?!?/br> 「賭場生意還沒穩定下來?!勾笪r在邊上插話。 「去去去,我聽海哥說呢,你插什么嘴?!拱⒐砟酶觳仓忭敶笪r。 阮樹則微笑不語。 除夕就在大蝦和阿鬼的喧鬧中到了十二點。 婷婷拿出準備好的蛋糕和蠟燭,讓大家許愿。當大家都雙手合十安靜下來等待鐘聲的時候,海曉默默地許愿,希望他們兄弟永遠不要分離。 1月24日一大早,一行人來到唐人街萬和飯店,飯店門口早早搭起了檯子。他們按照臺下桌子上的名稱找到了越青,萬和的服務員立刻端上瓜子、花生、茶水。不一會兒,看見于海四帶著人坐到另一張桌子,馬家諾和張震也到了。十點,全通天代表華興講話,感謝各界這一年的支持云云。 主席臺上,華命九穿著他那身走獅子圖案的唐裝,華命九身邊一個保鏢推著一個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青年長得很像華命九,略帶書生氣,只是眼神帶著瘋狂,充滿仇恨。 華為婷拿了一碟子花生在給這個青年剝著。 隨著鞭炮聲響起,敲鑼打鼓的舞臺上出現了吳望南,一身唐服拿了個獅子頭,臺下一陣喝彩。 吳望南隨著鼓聲把獅子頭舉高,然后來回擺動,演起了年會舞獅,臺下又是一陣喝彩。吳望南一個空翻,獅子頭拿在手中,接著又套在頭上,海曉看見獅子頭落下的時候,砸了一下他右臂,吳望南雙腿一顫,勉強支撐住。海曉知道他的傷還沒完全好,他捅了捅阿鬼,示意他上臺,阿鬼猶豫了一下,在幾兄弟的鼓勵中,走到臺下。 華興和一些華人商會的頭領一陣疑惑,鑼鼓聲停了下來,但華命九并沒有阻止的意思,阿鬼轉身看了大家一眼,海曉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他點點頭,跑了兩步,一個空翻直接從臺下跳到臺上,臺下立刻傳來一陣喝彩,鑼鼓聲從新敲響。吳望南把獅子頭遞給他,自己拿了個繡球,兩人合力開始傳統的舞獅子。吳望南手里的繡球左右擺動,時而彈向空中,阿鬼的獅子頭則無論什么位置一直對著繡球,節拍和角度都恰到好處,臺下傳來陣陣喝彩和掌聲。 海曉轉頭看了看阮樹,阮樹微笑著鼓掌,給他弟弟加油。隔著阮樹的頭隱約看見一個穿唐裝的侍者提著茶水向主席臺走去,從來沒有看見越青的人在華興的年會和阿南一起表演,臺下華人商會也被這一幕感染了,不禁站起來,鼓著掌。 這時,舞臺上的獅子舞也結束了,阿南向大家拱手拜年,阿鬼有些矜持地站在一邊,阿南立刻抓住阿鬼的手舉起來,海曉一桌子人也站起來,給阿鬼鼓掌。 那個提著茶水的侍者走上了臺階。 這時,主席臺上華命九站起來,來到麥克風前。吳望南拍了拍阿鬼,阿鬼走下了舞臺,華命九略帶沙啞的嗓音出現在擴音器。 「今天是初一,2001年的第一天,我很高興看到越青的后生仔也來到了我們的年會?!?/br> 臺下的人都站了起來。 「這表明一個新的時代就要來臨,我呢,代表華興在這里宣佈幾件事——」 華命九看著海曉,微笑出現在他臉上,當他轉過目光剛要說話的時候,巨變發生了。 那個拿著茶水的侍者把茶壺扔向站在左面的保鏢,立刻從衣服里拿出一把槍,近距離朝著華命九后背連續開了五槍。剎那間臺下一片大亂,呼喊聲、擴音器的嗡嗡聲、槍聲亂作一團,華命九緩緩地朝前摔倒在了主席臺下。 臺上那個侍者這時早被四周的亂槍打成了篩子,吳望南從遠處跑過來撲在華命九身上,華為婷手里的盤子打翻了,跪著爬到主席臺邊上哭喊著:「爸爸,爸爸……」 海曉來不及做出反應,呆在那里,眼前的混亂中,他捕捉到于海四張大了嘴,伸出手,好像要接住已經從主席臺上跌落的華命九,馬家諾閉上眼睛低下了頭,輪椅上的則青年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阿鬼從一邊跑過來,茫然地問:「怎么辦?怎么辦?」 海曉清醒過來:「快快,叫救護車,電話,電話!」 阿樹拿起電話撥911,海曉立刻沖到主席臺護住為婷,為婷看見海曉:「海?!挂痪湓挍]說出口,立刻淚流滿面。 「不要怕,不要怕!」海曉跪在地上抱著她:「保鏢!」海曉大喊。 「圍成圈!圍成圈!」海曉指揮著四周蜂擁而上的執法堂人員,「背朝內,面朝外,360度,快!以九爺為中心?!?/br> 警笛和救護車聲響起,畢竟華命九在紐約是個人物,大批探員立刻趕到并封鎖了現場,救護車載著華命九呼嘯而去。 兩個小時后,華命九被推出急救室,海曉扶著指甲幾乎已經掐進他rou里面色慘白的華為婷趕緊走了上去,醫生摘下口罩:「還沒有度過危險期,五顆子彈取出了四顆,包括打中心臟的子彈,脊椎上位置太危險,要等下一次手術?!?/br> 「九爺……九爺……」馬家諾這時出現在樓梯,他快步沖過來,撫著華命九的床,大聲呼喊著。邊上的吳望南立刻拉住了馬家諾:「坦克!克制一下,九爺沒事?!?/br> 醫生被馬家諾的呼喊打斷了一下,然后繼續說:「我們會二十四小時看護,也需要一位元家屬在,隨時可能會有危險。明天下午會做第二次手術?!?/br> 在安排了華為婷留下之后,海曉立刻開車趕往一大樓。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可能意味著華興立刻會有大的變化,保羅已經打了三個電話,他都沒有接。 這一切太突然了,海曉腦子一片混亂,嘗試思考這些日子以來的蛛絲馬跡。 埃瑞克早在辦公室等他,海曉一進門埃瑞克立刻發問:「華命九人怎么樣?」 「還不好說,明天還有一次手術?!?/br> 埃瑞克看著他,海曉知道他想問什么。 「會是誰?」要知道回答這個問題太難了,華命九作為華興的話事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他死,可能是韓國人,可能是義大利人,甚至可能是布魯克林的老黑。 「會不會是華興內部的人?比如想坐華命九位置的人?」埃瑞克問。 「馬家諾恐怕還沒這么大的膽子,他已經是華興的接班人,更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冒險。要知道華命九如果死了,那么沒有交接的馬家諾等于什么都不是?!购曰卮?。 這時茱迪走進來:「槍手的身份查出來了。叫冼查,是越南人,沒有身份,在碼頭做黑工的?!?/br> 一陣沉默。 「這正是我擔心的?!拱H鹂苏f。 「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槍手的身份?!购詫锏蠑蒯斀罔F地說。 「我同意,茱迪,在海曉沒有查明原有之前,把槍手身份設為機密?!?/br> 「海曉,你要立刻回越青,注意華興的動向,不能有大規模的衝突。有任何事情,你可以調動78的警力?!拱H鹂它c點頭鼓勵著海曉。 回到越下,大家都非常沉默。 「皮鞋沒事吧?」阮樹問道。 「嗯?!购阅弥【谱谧雷舆?,理不出頭緒。 阿鬼明顯對華興毫無感情:「海哥,這件事我們都很難過,但是畢竟這是華興的事情,我們也無能為力,這些不會影響我們吧?海哥……」 「不好說,我們只能看看,如果華命九撐不過明天,那么很有可能華興內部就會大亂。我們需要人手看好我們手里的生意?!购曰卮?。 「你的意思是華興會收回夜來香?」阿鬼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現在這已經是越青的地盤了,他要收回去那只有開戰?!?/br> 海曉瞪了他一眼:「你說這都是混話,我們所有的事情現在都是毫無保障的,夜來香還在華興名下,不要說夜來香,就是咱們新開的那幾個賭場,也還沒有辦好手續,還是在義大利人名下。如果華命九明天掛了,那義大利人會不會立刻和咱們翻臉,這完全都是未知數。不要一天到晚就知道講打講殺,用用腦子!」 海曉情緒有些失控,阮樹走過來,拍了拍阿鬼:「不要惹師爺,現在他要想很多東西?!?/br> 阿鬼看見海曉發火,但是海曉說的這些他也聽明白了,呆坐在一邊不出聲了。 海曉站起身:「我晚上得去醫院看著,華命九不能出事。這兩天不要搞活動,回家和阿媽吃吃飯,一切等我回來說?!?/br> 海曉路上開得很快,撥了吳望南的電話。 「阿南,九爺那里是否都是自己人?」 「是啊,樓上樓下有六十多人,大多是執法堂的,也有些坦克的人?!?/br> 「這樣,阿南,你把樓下的人都撤走,留下大頭、豹七,還有你貼身的幾個兄弟,護住九爺這一層,樓下我調一大樓特勤處的,這樣安全些?!拐f完海曉掛了電話。 埃瑞克當然知道華命九目前安全的重要性,調了兩組特警小組給海曉。 海曉給為婷買了點吃的,親自把兩個小組的警力佈置在所有能出沒的地方,樓頂還特別設置了狙擊手和望遠鏡觀察員。 弄好這些,他精疲力竭地把醫院警衛室的人趕走了,自己坐在里面看著監控器。 吳望南給海曉買了披薩,過來對他說:「阿海,你的忠心,九爺活下來一定會看得到?!?/br> 吳望南又怎么會理解,華命九的安全是各方利益的集中點,海曉當然不希望他死,但是海曉更知道他活著對所有人的價值。 海曉晚上和吳望南輪流看著監視器,到凌晨他睡著了。 早上九點,吳望南搖醒海曉:「阿海!阿海!出事了!」海曉一個翻身坐起來:「怎么了?九爺有危險?」 「坦克帶著人去越下了?!?/br> 「什么?」海曉一驚,完了,槍手身份被洩露了。 吳望南接著說:「我的人電話說,好像查出來那個槍手是越南人,坦克知道后立刻帶了華興一百多人現在正在去越下的路上?!?/br> 「我要去看看,阿南,你能叫你的人不要動么?」 「我當然不信你們的人會刺殺九爺,但是這關頭華興的人都很激動,我只能盡力,你先走吧,這里我盯著?!箙峭匣卮?。 當大批人馬重重把越下圍起來的時候,阮樹三兄弟還在睡夢中。 咚咚的砸門聲。 阿鬼從床上跳起來,摸出枕頭底下的左輪。下樓,看見大蝦和阮樹開了門,馬家諾帶著人蜂擁而入。 「把槍放下?!谷顦鋵χ⒐碚f。 馬家諾拿了把椅子坐下:「說得很對,把槍放下。我坦克今天來,肯定要給你們一個說話的機會,為什么要對九爺動手?」坦克坐下仰著臉問阮樹。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坦克哥,我們現在和華興合作,怎么會對九爺動手?!谷顦洳槐安豢旱鼗卮?。 「你還要抵賴?別以為就只有海曉是條子,我們認識的條子多了,海曉算個屁!槍手是越南人,叫冼查,在碼頭做黑工,就是你們越南人做的那幾個碼頭!要我提醒你?李老三當家的時候越青就是從那幾個碼頭運『白麵』?!柜R家諾指著阮樹劈頭蓋臉地質問。 阮樹一下子被說懵了:「槍手是越南人?怎么可能?」 「阮樹,別說我沒有給你機會說話,有什么遺言?」 馬家諾說出「遺言」兩個字的時候,周圍十幾把槍瞬間同時對準了阮樹三兄弟。 「好,既然你們沒有要說的,那我就送你們上路?!柜R家諾站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夸!夸!夸!幾個街角同時整齊跑步出來幾排拿著盾牌、頭戴防彈盔的員警,瞬間包圍了華興的百來口人。 老邁拿了個喇叭大聲說著:「你們涉嫌非法集會,立刻放下武器!重復,立刻放下武器!」 海曉在一輛車里焦急地拿著望遠鏡和步話機,這該死的守橋人規則讓他無法直接涉入這種衝突。 「穩住他們穩住他們!」海曉對著步話機大喊。 里面馬家諾似乎料到會有員警來,無動于衷地繼續說著:「2001年大年初一,越青冼查行刺華興總會會長,華興馬家諾今天為九爺報仇,還望道上朋友作個見證,我今天就是要當著條子的面宰了你們幾個撲街仔?!拐f著馬家諾舉起了槍。 一輛二門警車一個急剎車停在了門口,全通天從車上下來。大喊一聲:「坦克!把槍放下!」 「cao!」馬家諾聽見全通天的聲音,只得垂下槍口然后閉上眼睛,咬牙齒切齒地吐出幾個字。 「你們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br> 「坦克,九爺還沒死,你來這干什么?越青現在和我們合作,誰讓你帶著人隨便就來到越青的地盤?你當華興的家法是什么?」 全通天畢竟是華興幾十年的師爺,無論在江湖上、還是在華興內部都有著無比的分量。 「全師爺,這槍手是越南人,現在全天下都知道了,我殺了這三個小子有什么不對?不殺了這些越南小子,以后華興怎么在道上立足?」馬家諾歪著脖子質問全通天。 「坦克,就算要報仇,也要問清楚,你殺了他們,真兇是誰就完全查不出來了,現在九爺還沒有醒過來,誰也不能擅自動手。任何人擅自動手,都以華興家法處置,他們三個跟我走,我會安排執法堂等九爺醒來統一調查?!?/br> 「還不讓開?」全通天墨鏡后面的眼睛盯著馬家諾。 不用馬家諾說話,華興的人自然給全通天讓出一條路,全通天招了招手,阮樹遲疑了一下,還是帶著阿鬼,大蝦和全通天上了一輛車,接著在那輛二門警車的開道下開走了。 海曉這邊放下望遠鏡,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早知道光憑著78分局的防暴員警根本治不了馬家諾這群暴徒,他們鐵了心就在你面前開槍,你再怎么樣也于事無補,事后自然有人出來替馬家諾認罪,所以他叫茱迪飛車去接了全通天來處理。 真他媽的險! 「喂喂,阿海,剩下的這些你想怎么弄?」老邁步話機里的聲音響起。 「給我全部打斷腿!」海曉大喝。 「???」老邁那邊被海曉的氣勢鎮住了。 「媽的,還能怎么辦,我要給全通天那些人面子,cao,讓他們走吧。等等,按規矩擾亂治安是不是該罰點錢?」 「嗯,是?!估线~那邊肯定地說。 「cao,狠狠地罰他們!」海曉怒喝。 馬家諾一幫人沒了出師的理由,自然沒有了斗下去的意志。 一個個乖乖靠墻拿出了身份證,馬家諾還想耍點大,叫手下替他拿,立刻被兩個身強力壯的老黑按倒在車上,并大聲呵斥:「老實點??!」 「沒錯,就是這個,好好修理下他,再放他走!」海曉對著步話機補充了一句。 他不能太過分,畢竟全通天買了他的面子,但是馬家諾這次已經在海曉的生死譜上畫了華麗的一筆——他要他兄弟死! 「很好,我們慢慢走著瞧??纯吹降渍l先死?!购砸а狼旋X地詛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