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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晴朗的天空下,任陽光再普照,都有陽光照不著的地方,而在臺藝大的舞蹈大樓后方則頻頻傳來疑似是鬼打墻的聲響,嚇得膽小的學生紛紛以為大白天會鬧鬼什么來著。 剛步出音樂大樓的王子軒眼見對面大樓的學生像是撞鬼似的窮盯著某個地方指指點點又交頭接耳,向來有嚴重觀察癖的他眉好奇往上挑了下,便單人匹馬往疑似是鬧鬼的地方走去,結果他見不著正在打墻的鬼怪,只見到理應在街霸里頭才會出現的場面,不是打車,不過跟打車相距不遠…… 那就是打墻。 正把墻當成拳靶的人不是不認識的人,而是被冠上「女王子」名號的丁佩佩。投放在她身上的目光除了掠過一抹不忍外,還隱含著有點另類、讓人難以理解的復雜情緒,王子軒盯著那稚氣的側臉好一會,才語帶關心地問:「你還好吧?用手打墻不會見痛嗎?」雖則關心的口吻里頭多添了些許調侃意味。 冷瞟了來者一眼,一發現對方不是她心儀的皇上,而是別人,丁佩佩哪管對方也是皇上身邊的人,照樣態度欠佳地嗆聲,奉行把對方當出氣包,遷怒到人家身上去。 「哪會痛?我又不是那種會因小事就呱呱叫的沒用女生——」 「只要是人,赤手打墻都是會痛?!雇踝榆幰庥兴傅氐?,乍聽似提醒,實則是有點隱晦的規勸,那平淡如水般的口吻帶有幾分隱世高人的味道。 「我現在火燒心,感覺不到痛——」 丁佩佩憤慨地道,拳頭又往可憐的墻壁擊去。 「我真是搞不懂那種會被小小事嚇到皮皮挫的女生有什么好?」 望了望陷進一大塊的無辜墻壁,再望了望因憤怒而多了幾分不是一般男性能夠欣賞得到的可愛,王子軒漫不經心地道:「會讓男人萌生保護欲吧?!?/br> 丁佩佩聞言如被高人點醒似的渾身一凜,急忙向認識了不夠一天的男生討教:「每個男人都喜歡這一種嗎?」 那她豈不是會輸給那個叫吉米米的? 別具深意的笑意攀上唇,王子軒睇著那張堆滿困惑的小臉,莫測高深道:「都可以這樣說,但你真是認為對方是那種會為小事呱呱叫的女生嗎?」 聽得丁佩佩腦袋直打結,一臉茫然。 「這……即是什么意思?」 王子軒依然沒把話說白,僅像教導小孩一樣再次問一些具有誘導性質的問題:「你真是認為那個叫吉米米的女生是很柔弱很好欺負的那種女生嗎?」 這口吻…… 「難道……不是?」 怎可能? 對方一整個就是走這調調—— 一方唇畔帶有算計意味的微往上揚,王子軒睇了那張困惑得很可愛的小臉一眼,便曲肘低首望了望手錶,還故作惶張的拍額低呼,一副像是突然憶起了重要事宜的惶恐模樣,可那雙墨瞳卻不見得有一絲驚惶,依然平靜得很——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一課得上——有關于吉米米的事,你真是想要知道的話,放學后來音樂大樓找我,我到時再跟你說,掰了——」 ?! 丁佩佩還沒來得及反應,那抹高頎身影便急步往音樂大樓走去—— 大腦尚沒來得及作出指令,袴褲下的勁腿往對方離開的方向踏出一步,待她反應過來時,已走了兩三步,但她還是有能握緊拳頭壓下那股衝動—— 別人要上課,她要體恤! 結果,一時的體恤換來接連兩堂課的抑鬱,實在太抑太鬱太抑鬱了,故她決定蹺課蹺掉最后一堂課,奔去音樂大樓逮人—— 結果一進去就發現自己不知道對方的上課表,更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她茫無頭緒的亂找,見門就開、見房就進,厚面皮得很,見不著想要逮捕的人,就像不小心踹到骨灰盦似的,馬上露出「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的可憐兮兮模樣來個雙手合十拜一拜,朗聲拋下一句「不好意思,我跑錯門了,打擾了——」當作交差便朝下一間進攻—— 終于,她在音樂廳找到他的人! 當兩扇桃木製大門被推開的時候,臺上正在練曲的拉弦樂團全都停下了演奏,不是面面相覷交頭接耳,就是目光古怪的盯著丁佩佩這個不速之客—— 丁佩佩毫不在意眾人的目光,一支箭似的走下舖了紅毯的長樓梯,在十多度驚愕的目光底下躍上舞臺,二話不說就伸手擒過王子軒的臂往外拉,王子軒既沒掙扎也沒抗議,僅順著那股足以跟一般成年男士匹敵的蠻力跟在后—— 他驟眼看來似被動,步伐又似狼狽,但事實上他既沒與她較勁,也沒待她拉一拉才動一動,反而暗地里配合她的步速,沒要她花上太多氣力拉他—— 走了好幾個大步后,丁佩佩才憶及自己沒交待原因就逮人似乎不太妥當,連忙別首交代一句,朗聲交代自己的動機:「我有話要問你,跟我來——」 即使她有為自己的行為付予解釋,還是會被其他人曲解成別的意思—— 「天呀,女王子又做出驚人之舉了——」 「女王子擄劫了王子啊——」 「擄去哪???禁室培慾嗎?」 一句比一句爆炸,雷得她險些滾下樓梯—— 那一刻,她只顧著將線人押離音樂廳,故壓根兒沒察覺到身后男人的唇上勾勒出一個不著跡的彎孤—— 音樂廳外。 「你有急事找我?」王子軒溫和篤定地問,口吻里不存一絲責怪,面對于這種算不上是正常的突發狀況,他表現得異常平靜,彷彿那是意料中事般。 「我現在就要知道那個有關于吉米米的事!」 雖然sao擾別人上課是很缺德的行為,但她現在就要知道答案,不然她心里難安,更別說要專心排舞! 「現在嗎?」王子軒故作表情猶豫地問,他曲起持琴弓的長臂,看錶。 下意認為對方急著回廳拉琴才看錶,丁佩佩催促道:「對,趕快說!」 「這個……」王子軒沉吟了下才故作掙扎糾結道:「不能在這里說?!?/br> 「為什么不能在這里說?」丁佩佩直問,難道會是什么驚天大秘密嗎? 王子軒故作謹慎地望望左,再望望右,小聲道:「就……隔墻有耳?!?/br> 原來如此!丁佩佩恍然大悟,轉念又問:「那要到哪里才能說?」 王子軒沒回答,目光故意投向小提琴?!改懿荒芟茸屛沂胀仔√崆??」 丁佩佩雖有感十萬火急,但還是有體諒同樣搞藝術的人。 「快一點!」 王子軒聞言衝著她皮笑rou不笑的感激一笑,交代一句,便返回音樂廳。 「那麻煩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br> ※※※ 電影戲劇大樓西翼。 為什么來這里? 丁佩佩一直想不通,一直想問,卻礙于曾在出發前答應對方不會在未獲得可以說話指示時開聲,故腦中縱有再多疑問亦只好先憋著。 她一直想啊想,想到天花亂墜,是機器運轉的規律聲響喚回她的思緒。 唧唧唧—— 寂靜的走廊里傳來陣陣縫紉機運轉的聲音。 有人在製衣嗎? 想法方沒入腦際,走在前的男軀便在一間門打開了的教室旁邊停下來。 這里才能談話嗎? 疑惑剛要出口,一把女嗓便自教室里頭傳出來,嗓音平平無奇,不是特別的悅耳,既沒刻意賣弄性感,也沒裝萌裝可愛腔,但偏生有能力令她的汗毛紛紛起立敬禮,外加掉了一地雞皮疙瘩——這嗓音不就是? 服製教室。 在擺放了一張張工作長桌的狹小空間里,除了一臺臺縫紉機、一個個模特公仔外,還有兩名坐在縫紉機前縫製服裝的女生,而其中一位正是吉米米。 「米米,怎樣怎樣???近來有什么新進展?」戲劇生甲好奇追問近況。 吉米米唧唧的縫妥了一邊袖口,才淡描輕寫地道:「就是有結果啊?!?/br> 「咦?什么結果?」戲劇生甲疑惑地問。 「我榮登『皇后』的寶座了?!辜酌捉獯?,沉實的語氣里氣燄難掩。 「怎可能???你的對手不是女王子嗎?」戲劇生甲大吃一驚,但拒信。 吉米米本想含混過去,可還是沉不住氣說了不該說的。 「是她沒錯?!?/br> 「騙人的吧?女王子長得這么可愛,條件又優厚,你怎可能擊敗她?」 乍聞自身能力備受質疑,取得成果的吉米米不住透露更多鮮為人知的內幕。 「千真萬確,她條件優是優,可這里不夠優呢?!?/br> 態度還帶有貶損成份。 這里? 哪里? 丁佩佩亟欲探出頭來看看對方指的是哪里,可想法還沒有機會實踐,教室里便傳來一個令人氣炸的答案。 「你是指女王子沒腦袋嗎?」 ?! 什么? 沒腦袋?! 她哪里沒腦袋?! 她的腦袋發達得很! 「誒,這句話是你說的啊,我可沒這樣說的?!辜酌琢ⅠR推諉卸責。 「少給我來這一套,你剛剛明明就指著腦袋暗諷她的腦袋不夠優——」 「不夠優,不代表沒有長該長的?!辜酌缀湓~地道,語帶輕蔑。 「女王子的腦袋怎可能會不夠優?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要是腦袋夠優就不會自暴其短,明知演技不了得還耍心機演猴戲?!?/br> ?! 自暴其短? 演技不了得? 演猴戲?! 「耍心機?不會吧?怎可能?」戲劇生甲再次質疑話中的可信性。 「她故意在皇上面前掉手帕、跌倒,之后又假裝遇溺——招數老套,演技又爛——」吉米米鄙夷地道,一針見血的每一句都刎得丁佩佩一頸皆是血。 老套? 演技爛?! 原來這個吉米米是看穿她的計劃,才走來破壞的—— 「演技爛?拿誰來比?是不是你演技精湛才覺得別人的爛戲?」 「才不,那你倒來說說看哪有人會蠢到裝遇溺前會秀泳技?」 這么一說,丁佩佩的鮑伯頭又中箭—— 蠢?! 「要裝就裝到底嘛,試問有誰會蠢到上一刻在叫救命,下一刻發現自己不被獲救就自己游回去的?簡直就『蠢到極點』——」 致命的四字一下,鮑伯頭再中箭—— 「我由皇上帶我上岸時還在演肺入水,嚇到皇上替我做人工呼吸呢?!?/br> 什么? 原來是演的?! 枉她事后還自責! 結果真相是有良心被當蠢—— 「哇,沒想到你連這種情況還這么能演——」戲劇生甲心悅誠服地道。 「我就算未畢業都是個專業的,哪像那個女王子?老是演爛戲——」 又——爛戲?! 「演同一齣戲,但結果嘛……光看皇上的反應就知道……高下立見?!?/br> 還高下立見—— 這個女人無視知識產權抄她點子也罷,現在還批評她這個原創者爛戲爛演技?她不好生修理她一噸的話,她的名字就倒轉來寫—— 千鈞一發之際,一隻大手掩著她正準備破口大罵的嘴巴,一條長臂攬過她的纖腰,用拖行的方式將她帶離事發現場,沒給她機會將想法附諸實行—— 為免一個不留神,懷中那隻暴力小綿羊又會衝出去揍人,王子軒把綿羊拖行到音樂大樓與舞蹈大樓相連的地方才停下來,解開箝制。 一重獲自由,丁佩佩便破口大罵,氣忿不平,磨拳擦掌弄得骨節咯咯作響:「你怎么阻我?!我要好好用拳頭濕吻她那張裝可憐的灰姑娘面孔——」 「打架會犯校規,再嚴重些會驚動警察?!雇踝榆幎摳嬲]她別亂來。 耳聞狀似師長般的說教口吻,丁佩佩叛逆地道:「誰管這么多?!不把她扁到像唐老鴨,我怎樣都痛快不來——」拳頭又奏出想揍人的可怕聲響。 「那你扁我好了?!雇踝榆幒軟]所謂地道,那事不關己的口吻聽得丁佩佩一個傻眼,慢了小半拍才回神:「你又沒做錯事,我為什么要扁你?!」 王子軒聞言心中一突,唇遲疑了下才溢出聲音來?!妇颓髠€痛快啊?!?/br> 丁佩佩聽罷又是一愣,義憤填膺地道:「我扁你不就是在傷及無辜?我丁佩佩行事光明磊落,才不會做這種缺德事——」 這回,王子軒答不上話來,平靜的墨瞳深處閃著一抹復雜難解的光芒。 可正火冒三丈的丁佩佩壓根兒沒察覺到這一點,皆因她又「碰」一聲擊中堅硬的墻壁,弄了個坑,也弄得灰塵滾滾。 「豈有此理,沒想到她是這么陰險的小人……」她氣憤歸氣憤,還不忘追問更多不知道的內情:「話說回來,你怎會知道她是這一種人?」 那個吉米米單看外表都不像是那種蛇蝎心腸的巫婆級女人…… 可他不但看出來,還知道那個吉米米會忍不住在人前自爆內幕? 王子軒沒正面答腔,像是故意在賣關子似的反問回去:「你認為呢?」 丁佩佩瞇眼從頭到腳打量王子軒一遍,才道出結論:「難道你……也有看《我愛美樂蒂》嗎?」一個會讓人跌倒的結論,即使淡定如高人的王子軒都險些因她的一席話而跌倒。 「……不,我只是比較容易接收到陰謀的磁場?!?/br> 「接收到?你是怎樣做到的?我完全接收不到……」丁佩佩問,要不是他走來要她看清楚吉米米的真面目,她都不曉得對方原來是jian詐小人一名…… 「就像頭頂上長了條天線吧?!雇踝榆幮α诵?,不正經地打了個比方。 狐惑的目光下意落在王子軒的發頂上,在光線不足的陰暗巷子里,那頭在陽光底下會散發出稻穗色澤的麻色短發如今像禾草般多了幾份晦暗氣息,而那雙平靜黑瞳眸色深了好幾分,像是無波的湖面下隱藏著暗涌般,致使她大腦出錯,發出警報,她揮卻了那些誤報,猜測道:「……即是天線得得b嗎?」 再一次害王子軒險些跌倒下地,不過王子軒像是早已見識過這種雷人的說話方式一樣,很快便恢復過來,替她釋疑解惑。 「……那個叫吉米米的女生是戲劇系的二年級生,她是一個成功前步步為營,成功后就鋒芒畢露的人?!?/br> 「成功前步步為營……成功后就……你怎會知道這個?你跟她很熟???」所以不讓她扁人?丁佩佩還沒得理出所以來,就擺出街霸似的戰斗架勢。 對于她過于夸張的反應,王子軒不以為意一笑,并將知道的部份情報和盤托出。 「她只是個二年級生,卻不但能在週年校慶出演,還能擔正做女主角,事前還要毫無先兆,可想而知,她是一個非常小心、『很不得了』的人?!?/br> 「不可能是因為演技得到教授賞識嗎?」丁佩佩直覺反駁陰謀論學說。 「你不也是得到教授賞識嗎?」王子軒忽將話鋒轉向他,誘導她思考,無奈點不醒直線思考的丁佩佩。 「是這樣沒錯,但這個跟那個有什么關係?」 王子軒沒明言,續做思想引導:「得到賞識后,周圍的人怎樣看你?」 「能怎樣看我?不就是——咦?」丁佩佩如夢初醒,憶起被賞識前后其他人看她目光的分別?!妇腿サ侥亩紩腥苏J識我——」 「那就是,但那個吉米米之前寂寂無聞,一點存在感都沒有,根本沒有人為意到她,也沒有多少人記得她的名字?!?/br> 「那不就跟dororo一樣?」丁佩佩驚嘆,一面難以置信。 「正是這樣沒錯,所以她是一個很隱忍、深謀遠慮的人?!?/br> 丁佩佩連細想都不用,就決定要衝回去找皇上—— 「我要告發她——」 可她才剛踏出正義的一步,一條長臂便攔她去路,逼得她得緊急剎?!?/br> 「你怎么——」攔路? 「皇上不會相信你的片面之詞,你這樣做只會打草驚蛇——」 「這——怎可能是片面之詞?你剛剛也在場也聽到她說了什么,只要你將你所聽到的跟皇上說就可以了——」 王子軒低頭撫額,重嘆,一面惆悵狀,無可奈何道:「雖說眼看未為真,耳聽三分假,但皇上是那些要親眼看見、親耳聽見才會相信的那種人……」 乍聞利害關係,重重「碰」一聲,厚墻又挨了一記,丁佩佩忿忿不平地道:「要是這樣的話,吉米米不就可以逍遙法外?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嗎?」 深眸盯著那張六神無主的小臉一會,才啟唇:「辦法不是沒有的……」 「是什么方法?」丁佩佩求教地問,大眼恢復神采,如見一線曙光般。 目光微閃,王子軒隱晦道:「就以牙還牙,她來暗的,你也來暗的?!?/br> 「那不就是算計別人?」丁佩佩不齒地問,雖說她也認同以牙還牙的。 「你不算計別人,別人也在算計你?,F在的情況不就是絕佳寫照嗎?」 是這樣沒錯…… 「但……」 接著,她自那張看似溫文無害的唇上聽見一句令人心寒的處世警語—— 「不想被暗算,就得先暗算人?!?/br> ※※※ 大漢樓咖啡廳。 在佈置時尚的餐廳角落處,兩個外形性格截然不同的男生正圍坐一桌。 「皇上,你有話跟我說?」 皇上聞言表情一愕,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嗓音。 「有這么明顯嗎?」 「不是,我亂猜的?!雇踝榆幧酚衅涫碌?,故皇上完全沒懷疑他的說詞。 「王子,你覺得那個男人婆怎樣?」皇上沒頭沒腦地道,王子軒瞥了那張神色凝重的面容一眼,便問:「站在哪個角度來看?你的,還是我的角度?」 「就你的?!?/br> 王子軒沒追問為何,僅輕描淡寫地答:「我覺得她跟其他女生有點不同,感覺幾有趣?!苟^察目光則一直落在友人臉上,沒錯過上頭任何一個微表情。 「『有點』不同……你的定義還真是『有點』與眾不同……」 「皇上應該不是只想知道我對女王子的觀感吧?」王子軒篤定地道,換來皇上眼中一抹激賞。 「知我者莫若王子,還是你比較稱心?!?/br> 「只是比較細心而已……」王子軒謙遜地道,「皇上有要事要我幫忙?」 皇上又是一愕,可他沒再兜圈,單刀直入:「我想你假裝去追男人婆?!?/br> 一絲錯愕于墨眸閃掠,王子軒力掩喜悅,故作平靜地問:「為什么?」 「因為我不想那個男人婆傷害我身邊的人?!够噬蠚鈶嵉氐?,激動搥桌。 深邃的長眸狐疑一瞇,王子軒探問:「女王子對你的米米做了什么嗎?」 「米米本身不打算講的,是我逼供逼了幾次才問到——」皇上忿激地道。 敏銳的察知不對勁之處,王子軒立馬切入重點:「女王子做了什么?」 「米米跟我說有天不小心聽見那個男人婆跟別的女同學說秘密話,結果知道那個男人婆之前掉手帕、跌倒跟遇溺全都是演出來,目的是騙取我的同情心——米米聽見那個男人婆說的話就很激動,立即想跑來跟我說,可她離開時不小心製造出聲響,結果被男人婆發現了她了——」皇上越說越激動,說到尾時還憤慨地一掌擊桌,反觀王子軒則越聽眸色越深沉。 「之后發生什么事?」 「男人婆威脅米米要她保守秘密,不然就對她不客氣,可米米卻傻到說要告發男人婆,結果被摑了一巴掌,她的臉還腫著——」皇上說到這,又擊桌。 一絲混合了錯愕與算計的復雜波光于那雙平靜的眼瞳疾閃,王子軒禁不住縱有感慨地輕輕嘆息:「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啊……看來我遇上競敵了?!?/br> 「我原本打算替米米討回一個公道,可米米卻替那個男人婆求情——」 沒待友人把話說完,王子軒便像是能夠看穿對方的想法般接話:「你答應了米米不出面,但又怕女王子會對付米米,所以才想找人假裝追求女王子?」 皇上這回一面錯愕,半晌才找回嗓音:「沒錯,所以我想你替我保密?!?/br> 王子軒低眸,故作考慮狀好一會,才詢問他想知道的:「為什么找我?」 「我覺得你比較會處理這種事?!够噬现毖圆恢M地說。 「講到處理人事,交際草跟天地線比我優勝許多?!雇踝榆幑首魍凭艿?。 「交際草不夠果斷,總是拖泥帶水,要他幫忙都不知道會搞到何年何月——這些倒是其次,我最擔心他會惹麻煩,到時左右做人難,只會煩上煩?!?/br> 王子軒未予置評,又問:「那天地線呢?他把妹很有一手?!?/br> 「他把妹是很有一手……但他這個大嘴巴,要他保密根本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依我看,還未成事就已經弄得眾所周知,到時殘局會更難收拾——」 「明白?!雇踝榆幑首骺紤]了一會,才探問:「但你覺得我可以信任?」 「做兄弟的不是用來信,用來干嘛?你應該不會拒絕我的吧?」 誠懇的笑意染上好看的薄唇,王子軒迎上那雙正氣十足的黑色眼睛,非常誠懇地道出一句違心之論—— 「怎可能?做兄弟的自然是兩脇插刀的?!?/br> ※※※ 在音樂大樓對外,一名身材窈窕健美的短發女生正斜倚高壯的樹干,她面朝音樂大樓,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似的,她的穿著談不上火辣或突出,就小背心、袴褲配球鞋,再多的是發頂套頭帽子,但她卻能成為眾人的焦點所在—— 即使是不耐煩的兩臂環胸或腳打拍子,都能令回頭率直達九十個巴仙。 無論站在生理學或是精神學的層面上,他都不可能見不著她的…… 不明笑意沾染一方唇畔,王子軒目不斜視的望向大樓,邁步往門口走去,像是看不見她般在她身邊直行直過,就在越過她的一瞬,她就衝著他大喊。 「喂!」 王子軒聞言未有停下腳步,繼續提著小提琴向前走,壓根兒沒聽見她叫喚的模樣,輕易惹得丁佩佩生氣,往后滑了個大步,藕臂一伸攔他去路—— 乍見那條纖細但不失健美的長臂,王子軒便在下一秒露出錯愕的表情,時間拿捏得非常準確,可那雙墨眼未有入戲,平靜如潭,不過丁佩佩不是那種會注意小細節的人,再加上惱在心頭忙著咆哮責備他,故未有發現到這一點。 「喂喂,我在叫你!」 看著那張生氣時反而會顯得更可愛的臉龐,王子軒自覺重口味的同時,亦忙不迭故作驚訝無辜地問:「是嗎?你剛剛有在叫我嗎?我聽不見啊……」 丁佩佩這下被問倒了。 「這……」 又好似沒真正在叫…… 但這也不能怪她,她又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無論怎樣都好,皆因—— 「這不重要啦!」 眼見她氣鼓鼓快要氣炸的模樣,王子軒刻意呈現茫然狀,明知故問:「你有事找我?」 丁佩佩聞言轟轟兩聲成功自爆,氣沖沖地直指王子軒的鼻子,直斥:「是你昨天跟我說要是我決定好要以暗還暗對付那個邪惡灰姑娘就來找你——」 王子軒恍然大悟,一面抱歉地道:「又好像是這樣……不好意思,我今天有點心煩意亂,所以有點心不在焉了?!箍呻p眼不存歉意,只有一絲盎然。 心煩意亂? 誰管他心不心煩? 她只想知道要怎樣做才能將那個可惡的吉米米趕離皇上身邊! 所以她懶理因由,切入重點:「罷了,現在要怎樣做?」 「欸……不過我看你還是放棄吧?!雇踝榆幋故讚犷~重嘆造出惆悵狀。 「放棄?為什么要放棄?為什么?」 未戰先言敗,從來都不是她風格! 王子軒沒回答她的提問,僅表情婉惜地凝看著她長嘆一聲。 「欸……」 那聲「欸」何其的長,長到久久見不著下文,事實上她沒待幾秒就按捺不住出手揪起對方襯衣領口—— 「你別只顧著『欸』,趕快回答我的問題!」 「我都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說起……」王子軒裝佯猶疑不決地道,引得向來急性子的丁佩佩直接替他拿主意。 「那就由頭開始說起——」 王子軒嗟嘆了聲,表情惋惜地道:「邪惡灰姑娘向皇上說你壞話……」 丁佩佩登時如被踩中尾巴似的激動逼供:「那個邪惡灰姑娘跟皇上說了什么?」她都還未告發她是巫婆扮灰姑娘,她竟反過來向皇上說她壞話?! 王子軒又稍嫌造作的惋嘆道:「邪惡灰姑娘跟皇上道你心腸很壞,先前掉手拍、跌倒跟溺水全是演的,背后的動機是為了騙取皇上的同情心啊……」 ?! 「什么『騙取皇上的同情心』?!」 丁佩佩幾乎是尖叫出聲的,她只不過是仿傚酷樂米倒追獅子學長的方式來倒追皇上而已,哪有騙取皇上同情心之說?! 更何況,姑且勿論她是不是『騙取皇上的同情心』—— 「那個邪惡灰姑娘憑什么說我是演的?她自己也是演的——明明被帶上岸還演肺入水!」 「邪惡灰姑娘是這樣跟皇上說……而且她還說……」王子軒欲言又止。 受不了王子軒說話慢吞吞,丁佩佩激動催問:「她還說了什么?!」 「還說因為被你發現到她偷聽而被你威脅啊……」王子軒慢吞吞地道。 丁佩佩立時情緒激動得很,邊搖晃王子軒的衣領邊追問:「偷聽什么?威脅什么?」 怎么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結果,她得到一個雷人的答覆—— 「就偷聽到你跟別的女同學說你故意在皇上面前演遇溺那些……」 ?! 「你發現邪惡灰姑娘在偷聽,就威脅她要是不保密就會要她好看……」 把她雷個七葷八素,不高的嗓有點飄音。 「什么?!我根本沒做過!」 假裝沒聽見她的否認,王子軒再次欲言又止吊人胃口。 「她還說……」 「她還說了什么?!」丁佩佩抓狂地問,又在皇上面前說了什么?! 王子軒故作猶豫地瞟了她一眼才娓娓道來:「說你摑了她一巴掌……」 此話一出,丁佩佩如遭五雷轟頂,心中幾頭肥羊大暴走—— 「我沒做過!我承認我會出手扁人,但我不會扁女生,我承認發夢時有扁過她,但就算忍不住出手都是直接一拳轟過去,不是用摑的這么娘!她為什么要這樣說?!」 隱忍的目光落在那張完全反映情緒的臉,王子軒順著她的話給予安撫:「我也覺得你不會做這種事……所以當皇上跟我提起時,我都有點錯愕……」 尾音彼落,拳頭擊中樹干的聲音暴起,樹葉飄落,數片落在二人的發、膊上去。 「她為什么要這樣說?!」 不但把話說反,還捏造事實誣告她—— 突如其來的暴戾行為,未有嚇到王子軒,他淡定若止水,儼如大地震都未能在那張平靜的臉龐上掀起半分漣漪。 他很淡定,即使衣領被揪著,表情還是很淡定,也淡定地伸出那隻間著的手,拈去那片匐伏在她帽子上的葉子,那份淡定仿能循著指尖,穿透布料直達心間,淡定地制止那場要弄得生靈涂地的大地震,也牽起另一場不明sao動。 她不懂怎樣形容…… 就像馀震之類的感覺,似震還震,令人無所適從。 頃刻間,時間彷彿靜止了,她看著淡定臉龐上那個淡定笑容,忽然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識,那種淡定中帶點令人在意的糾結…… 她貌似有點印象,但她還未理出半點頭緒來,神智便被那把說著惱人話語的沉嗓給喚回來。 「欸……似乎是她昨天發現你在外頭偷聽,又怕你會揭發她的惡行才兵行險著誣告你,先讓皇上先入為主,覺得你是個愛耍手段的惡毒女人吧……」王子軒漫不經心地道,撿起擱在她窄肩上葉子的長指,不經意擦到她肩帶附近的肌膚,糙感與指溫惹得她微微一顫,顫得掐住對方衣領布料的五指氣力漸失,也顫得原是忿激的語氣和緩了不少—— 「根本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察覺到自己的嗓音變得有點虛浮,不像平日那般中性帶有些少男孩子氣慨,反而多添了點女性嬌柔,丁佩佩連忙清清喉嚨,才接續:「為什么皇上會相信她的說詞?你之前不是說皇上不是會相信單方面片面之詞的那種人嗎?」 面對疑似是問責的質詢,王子軒未見慌亂,依舊應對自如,儼如不存一絲情緒的墨色眼眸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她投以欣賞的目光。 一意識到自身情感外洩,王子軒馬上斂去情緒,讓那雙洩密的黑瞳恢復原先的平靜,并迅速調整面部表情,露出因過往失算而招致失敗的愧疚神情。 「是這樣沒錯……可我來到今天才發現我一直少算了一項啊……」 受不了他的慢調子,急性子的丁佩佩忍不住催促問:「少算了什么?」 王子軒沒馬上答腔,又像是得悉友人身患絕癥般重重嘆息。 「欸……」 又嘆得丁佩佩催逼:「你別只顧著『欸』——快說究竟少算了什么?」 「就少算了女人會告枕邊狀這項……」王子軒惋嘆道,一面愧疚難當,可眼睛依舊平靜不給力,一點都不連戲,不過丁佩佩依舊沒察覺到這一點—— 「告枕邊狀……什么?!皇上跟那個邪惡灰姑娘已經上本壘嗎?!」丁佩佩精神崩潰地問。 進展也太快了吧? 只是一兩天的時間,她就大勢而去? 可別跟她說那個人工呼吸的吻擦出了愛火花—— 她接受不了這么荒誕的可能性! 會不會是那個邪惡灰姑娘在皇上做人工呼吸時不知廉恥,把舌頭伸進皇上嘴里挑逗皇上,所以皇上才一時把持不住即日跟她上賓館飯店什么再直踩本壘?啊啊,越想越耐人尋味,她越來越后悔自己沒出手把邪惡灰姑娘救上岸! 瞥了眼那張表情豐富的小臉,王子軒便側身垂首,透過夕陽的映照下拖出一道惆悵的影子。 「看來就是,不然皇上不會這么容易就相信她的話……」 乍聞王子軒沮喪的聲音,丁佩佩便完全相信對方的話,氣得兩頰像雞泡魚似的微微鼓起,壓根兒沒想到要對方舉證。 「邪惡灰姑娘實在太可惡了!」 強捺著伸指戳戳她臉頰的衝動,王子軒故作弱氣地規勸說:「所以我才勸你放棄,別跟她對壘……」 耳聞那個不可能在她人生字典里頭出現的字眼,丁佩佩的斗心被激發起來。 「怎可以放棄?皇上現在被jian妃所惑,我一定要拯救皇上于水深火熱之中!你是皇上的朋友就更加責無旁貸——」 對于丁佩佩近乎亢奮的反應,王子軒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但他沒被她的熱血所感染,續說些明擺著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來潑她冷水。 「你確定?那個邪惡灰姑娘非常聰明,你不可能是她的對手啊……」 結果,他的冷水沒能淋熄她的斗志,反而令她心中那團熊熊烈火燒得更旺盛,那隻揪人衣領的暴力小手還仿傚「將快樂傳給你」的做法啪啪啪將滿腔熱血傳到他的后背去。 「都未試過怎知道我不是她的對手?別說我自大,我丁佩佩可不是蓋的,學習能力超強,而且遇強越強,她得花十年數十載才能練成的絕學,我只消幾天便可練成,到時看看她還敢不敢說我『蠢到極點』——」 她說話時憤慨激昂,一張小臉因自信而顯得璀璨耀目,那雙澈圓大眼更為耀眼,儼如高擎著火炬般,總能燃燒周遭的空氣,即使再消極的人都會被點燃而沸騰起來,即使他心里早有計劃,還是會因為那雙眼而有剎那間的失神。 「連你都這么有決心,我身為皇上兄弟的,就更加不可以輕言放棄?!?/br> 耳聞對方一番茅塞頓開似的言論,丁佩佩相當激動,哪管彼此只認識了不夠兩天,就把對方當成是自己那幫相熟的哥兒們,不但重重拍打對方的后背幾記,還跟對方稱兄道弟起來,只差沒跟人勾肩搭臂。 「就是啊,俗語有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我們只要齊心,就可以趕走那個邪惡灰姑娘——」 待她拍夠癮了,王子軒衝著她溫淺一笑,并且伸出友善的手。 「那,預祝我們合作無間?!?/br> 丁佩佩愕了下便伸手握上那隻大手,她渾身熱血沸騰,也很用力地握人家的手,所以沒引發言小那種體溫交換所致的曖昧氛圍。 「那現在要怎樣?」 暖陽般的體溫伴隨女性肌膚的滑嫩觸感自掌心傳來,王子軒眸色微沉,淡定地給予雀躍的她指示,也淡定地掀開了一場你追我逐的四角戀序幕—— 「先由改變外表開始?!?/br> 那時的她單純希望拯救被jian妃所惑的皇上,亦單純認為他跟她有著相同志向,故她從沒想過自己的行為等同與虎謀皮,甚至是送羊入虎口啊…… 待她發現的時候,她已經被吃乾抹凈,連同那顆只向著皇上的心都被一併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