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巷
林缊月如愿一夜無夢,醒來時周拓已經起床,正對著鏡子換衣服。 他剛脫了衣服,露出背部流暢的肌rou線條,底下還有兩個性感的腰窩。林缊月欣賞地盯了會兒,不小心發現鏡中人也在看自著己,默默移開眼神。 周拓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你要遲到了?!?/br> 初冬早上還有點涼,她拉過被子蓋住半張臉,“能不能曠工一天?” 他套上白襯衫:“請假和秦燁說?!?/br> 林缊月躲在被子底下,看周拓系扣子,一顆一顆,好身材逐漸被埋藏在熨燙服帖的白襯衫里。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借你用一天?” 周拓透過鏡子和她對視,“林缊月,我的時間很寶貴?!?/br> “你以為我的不是?”林缊月說,“小周總,就今天一天,我們一起過圣誕,好不好?” “不?!敝芡叵ё秩缃?,回絕得徹底。從旁邊抽了條領帶系上。 “哦?!边@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缊月沉默了會兒,突然朝他咧嘴,“那我就找Lucas過圣誕去。Lucas你還記得吧,混血帥哥,一八八,瞳孔還是榛綠色的。人家半個英國人,肯定有過圣誕的傳統。我看找他比找你好?!?/br> 周拓手上動作一頓,又接著剛剛穿過成型的溫莎結,指節用力,收緊領帶,“嗯。你去試試看?!?/br> “又不是沒試過?!绷掷堅掳涯槒谋蛔酉侣冻鰜?,昨日紅腫眼角又肆意上揚去,“正好想出遠門,你一走我我就馬上收拾行李?!?/br> 她踮腳落地,準備回房。 擦身時被周拓伸手撈住。大掌扣上小腹,指腹陷入rou里。 清晰溫熱的觸感。林缊月視線朝下,又想到昨天他晚上睡覺也是這樣攬住自己的腰,明知故問,“你干嘛?” 周拓的臉色陰沉,“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我態度這么好,不是也沒見你答應?” “哥哥,周老板,我的圣誕老公公?!绷掷堅聹惿锨?,他本就摟著自己的腰,這一下變得幾乎臉貼著臉,周拓身體還殘留著昨日沐浴乳的烏木味。 呼吸交融間,她盯著他幽暗的眼神,插科打諢的話突然燙嘴起來。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過圣誕,不可以么?” - 冬日暖陽從窗子里斜切進車廂,窗外景色飛馳后退,兩部電腦擺在折迭桌上。 林缊月帶著降噪耳機吭哧吭哧寫分鏡。秦燁對她的告假將信將疑,聯想到昨日,為了準假,林缊月打包票會在中午前上交第一稿。 周拓坐她旁邊,也開著電腦處理事務。秘書已經給他打了五個電話,全被掛斷。 林缊月把降噪耳機摘下來,有些過意不去,還有些忐忑,“怎么不接?搞的我們像在偷情?!?/br> “不是偷情,”周拓頭也沒抬,“是綁架?!?/br> 從h市到s市一共半小時的功夫,林缊月爭分奪秒寫好,在下車前最后一刻交給秦燁。 他估計因為昨天沖林缊月發火的事還感到內疚,只讓她好好休息,注意身體。 林缊月下了高鐵也沒說去哪,上了車就給的士司機報了串地址。 小巷北面臨街的建筑已被拆了大半,前面被修成大寬馬路,服裝和小吃店沿街霸占。 所幸他們要去的地方在第三巷,因為建筑歷史悠久,被作為居民樓保留了下來。 是那種最古樸的江南平矮樓房。木質結構的大門,到現在還保留著插銷的方式鎖門。 木門沒鎖,一推就進來了。前堂有處空地,再接著是兩棟平房。 靠西的那戶人家林缊月從小就不對付。以前和張婆婆經常吵得面紅耳赤,還要其他人站出來勸架,讓她們都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林缊月帶周拓進來,到了靠東那戶人家門前,東找找,西找找,也沒看見以前那把壓在水缸底下的鑰匙在哪里。 她叫了開鎖的師傅,師傅來了后,三十秒都沒有,門開了。 周拓站在旁邊目睹一切,抱著臂提醒,“林缊月,你這是擅闖民宅?!?/br> 林缊月推開門,踏進瓷花地磚,“我以前在這住過,不算擅闖,是重訪?!?/br> 周拓跟著進來,林缊月環顧四周,這里居然意外干凈,地板一塵不染,空氣里帶著舊日子里一如既往的焚香味。 一樓的舊電視機,對著電視機的棕紅色布沙發,都原封不動,但日歷卻依舊停留在二零一七年十一月八號。 她覺得奇怪,這里不應該住人。這些年想過最壞的情況是已經被賣了。 但看起來似乎不是這樣。 林缊月說:“我要上二樓。你看你是和我一起,還是?!?/br> 周拓說,“你要偷東西,我只好在樓下給你把風?!?/br> 林缊月上樓前忿忿,“再說一遍,我不是小偷。這是我家?!?/br> 準確的說,這是她外婆張秀華的家。 張秀華二十歲不到就結婚了,丈夫和她是一個工廠的工人,不同車間,也算半個同事,靠朋友介紹認識,沒多久就結婚了。 丈夫聽介紹人說過三號車間的張秀華有些古怪,小姑娘長得水靈,但做事過于認真,沒事喜歡坐在床邊看書。 沒想到真是這樣,結婚當天搬進新房,她就把屋里上上下下都打掃了一遍,說是自己擦的,會干凈些。他跟著她一起,擦好兩人出了一身汗,洗好澡,新婚當夜躺在床上,她居然還捧著書看。 那時候他在一邊看她翻書頁,心想果然古怪。 這間樓房一共有三層,是他父親那輩從一個好堵的土地主那盤下來的。 張秀華和丈夫只生了一個,那就是張婉清。 兩人最大的一場架,吵的是女兒跟誰姓。丈夫說,從古至今哪有這樣的? 張秀華就不理他,一直不理。弄到最后丈夫也沒脾氣了,再不上戶口要趕不及,于是就這樣妥協。 最開始是腹脹,接著是食欲不振。他覺得喝點中藥就行了,結果中藥沒喝好,頭暈眼花的,張秀華逼他去醫院,推脫幾次,終于去了。 從診斷到去世,不過幾個月的時間。那時候張婉清也才剛上小學,什么都不懂的年紀,張秀華一邊要接送她上學,一邊又要照顧丈夫,腳踏車就是在那時練得快又穩。 但丈夫到底還是去世了。 林缊月從二樓沒上鎖的柜子里翻出相冊,這本她小時候看過很多回,每回她都問張秀華這是誰。 張秀華告訴她,是她的外公。 那時候她也很小,比爸爸去世時的張婉清還要小幾歲,充滿不解,“那為什么我從來沒見過他?” 張秀華坐在窗邊借日光織毛衣,整個人看起來暖洋洋的,“因為他上天堂享福了?!?/br> “上天堂可以享福?” “嗯。你外公人還不錯,雖然有時和我一樣固執,但總讓我。所以他會變成星星,掛在天上,保佑我們一家?!?/br>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結尾。小林缊月盯著照片上目視前方又有些嚴肅的年輕男人,覺得親切起來。 現在張秀華也變成星星掛在天上了。 長大后的林缊月盯著那張結婚照,用現在的眼光看,張秀華畫了個極其夸張的妝容,紅嘴唇,紫腮紅,網格蕾絲的帽子。但這些都遮擋不住她的漂亮。 看起來的確有幾分姿色,那家相片館沒倒閉前,一直用她的照片掛櫥窗吸引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