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誘捕游戲
時間悄無聲息邁入一九九六年,大寒剛過,受拉尼娜現象影響,一股寒流突然襲港,長命雨下個不停,空氣濕冷,打破歷年來最低溫度。 最近因為陰雨天氣賽馬場次大幅減少,大部分時間齊詩允都呆在報社處理工作,偶爾外出采訪幾位馬評人。 沙田馬場踩踏傷人事件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不過據報社內知情人士透露,程嘯坤已經出院回家,但具體的身體狀況還是不太清楚,看來這二世祖還有段日子茍且偷生,那天的意外也出動警方調查過,但沒有發現任何疑點。 由于當時過道都被水沖洗過較為濕滑,加上百威星本就是匹敏感度極高的特殊賽駒,那些四散在各處的草料也早就被浸染到其他氣味,最終結果,也只能歸咎練馬師制止不當,太子爺運氣不好。 那匹馬后來也不知所蹤,不過齊詩允想,以程泰的殘暴脾氣,宰了放血做成馬rou燒臘也不是不可能。 自從平安夜那日在報社爭吵過后,已經過去快月余。 雷耀揚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不見,他再沒給齊詩允來電,沒有去過馬場,也沒來過基隆街宵夜,甚至連一丁點消息也沒有,看來真的被她氣得夠嗆,已經對她失去所有耐心。 但齊詩允并不對自己那日的言行感到懊悔,有錯在先的人并不是她,她的惡語相向也不是空xue來風,她討厭那男人從來都喜歡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說教樣子,自大,狂妄,蠻橫,覺得整個世界都要圍著他轉。 她時常氣惱,也在內心矛盾,不知道要這樣和雷耀揚糾纏到幾時,和他相處她時常覺得疲憊不堪,或許因為自己的最終目的也并不單純,這樣一段搖搖欲墜的脆弱關系,根本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但每一個獨自入睡的夜晚,一閉上眼就會不自覺回想雷耀揚那張英俊卻又令她討厭的臉。 他的低聲耳語,他的溫柔撫慰,他的體貼寵溺…都在不知不覺中侵入她的心房,燙上一層又一層烙印,結痂脫落后又循環往復,形成一個牢不可破的閉環。 齊詩允對于這男人始終都保持著一種極度的不信任,她不敢輕易把深埋在心底里那份微妙情感暴露。 因為她害怕這會成為她的致命弱點,會被那卑鄙無恥的男人發現后加以利用,在將來某一天以更殘忍的形式回饋給她。 又過了快一周時間,天氣像她的心情一樣終于有所好轉,連續幾日都是陽光普照,齊詩允為周刊策劃的「新春特輯」至于可以提上日程進行采訪。 距離除夕已經只剩不到二十天,在新春期間,大部分香港市民都要買賀歲馬行運,博一個「龍馬精神」好彩頭。 今年兩個馬場依舊是農歷年初叁開跑,因為根據傳統習俗,這一天是「赤口」,一向迷信的本地人都會在這天避免走親訪友,害怕發生口舌之爭影響新年運勢,除卻去黃大仙求簽祈福外,大都在家祭祀祖先神明。 中午時,齊詩允駕車來到沙田,提前約好的馬評人卻突然遇上海底隧道塞車,還有一個鐘頭才能到。 她在公共投注大廳隨機采訪過幾位馬迷,結束后又往樓上看臺包廂走,今天有好幾場比賽,人已經逐漸多起來。 剛步行至走廊,卻不想迎面撞見已經消失許久的雷耀揚。 男人一身墨色筆挺西裝,剪裁依舊是恰到好處的貼合,襯得他整個人精神奕奕,帥得令人目光不自覺被吸引。 齊詩允滯了一秒,心跳也很清晰的陡然加速,一個多月沒見,但眼前再次相遇的視覺沖擊卻讓她從頭涼到腳。 雷耀揚身旁挽著他手臂的女人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嫵媚俏麗,聲音嬌軟又打扮得花枝招展,不過她只差把特殊職業寫在臉上,齊詩允一眼就能看出,對方是花點錢就能對他「俯首帖耳」的「溫順女人」。 而男人臉上似笑非笑神情也被齊詩允收進眼底,他攬過女人細軟腰肢,眸光選擇性忽略她,邁開步子準備往另一個方向走。 此時那位小姐突然開口問他包廂房號,雷耀揚也輕聲細語回答對方,但每一個字都被耳聽八方的齊詩允清楚收訊。 因為那是他們第一次「親密接觸」的那間包廂。 那天他在簡炳馳為難自己時天降神兵般的突然出現,不僅幫她解決了棘手采訪對象,還出奇反常為她處理被新鞋磨破后跟的傷口,一舉一動都溫柔得不真實… 心中冷笑一聲,齊詩允面無表情先一步掠過兩人徑直走過,形同陌路一般。 “齊記者?齊記者?” “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直到采訪對象叫了齊詩允兩叁遍,齊詩允才猛然回過神,自己居然在工作時間開小差,職業生涯頭一次。 她收回飄飛思緒連忙道歉,在二十分鐘后結束了這場心不在焉的采訪。 齊詩允走出馬場時,陽光極度刺眼。 幾個月前的鮮活回憶就像神經痛,不斷在她腦中拉扯,她拼命想要拔除,卻發現根本無法做到。 一轉眼進入二月,距離農歷新年還有十天。 二月七日這天剛好是周叁,夜賽結束后,齊詩允照常走出馬場去開車準備返回深水埗。 但剛到停車場,卻發現自己那輛老爺車不見了蹤影。 齊詩允站在原地左看右看,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出現錯覺,此時一個陌生飛仔跑來告知她,半個鐘頭前她的車被拖車拖走,對方含糊其辭交待完后,又遞給她一張質感極好的名片。 尖東么地道六十叁號,皇朝會,是東英社旗下的夜場。 二十多分鐘后,紅色計程車停到夜總會樓下,女人一臉怒意連找零都不要,背上包匆匆入內。 今晚這里格外熱鬧,貌似有什么慶?;顒?,一連好幾個包廂都坐滿形形色色的社團成員和年輕貌美公關小姐,齊詩允被侍應帶到其中一間門口,對方告訴她,她要找的雷總就在這里。 入內,整個包廂內吵吵嚷嚷,音樂鼓點震耳欲聾,她大概掃視一圈至少也有二十幾人,大部分男男女女已經喝到興頭上,說話聲也被唱K的高分貝覆蓋。 幾秒鐘后,她在沙發上那群人中,清楚看到了雷耀揚的身影。 他左右兩側都坐滿穿著性感的公關小姐,而那男人見到齊詩允來到包廂卻毫無波瀾,他完全不在意自己憤怒眼神,繼續和幾身旁個女人說說笑笑,樂此不疲。 齊詩允的突然到來引起包廂內眾人審視目光,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和大家能混在一起的異類,雖然長相靚麗身材窈窕,但加上她不茍言笑表情和一對恨不得殺人的凌厲雙眼,都以為是哪個便衣差婆不要命來東英地盤突擊抓捕罪犯。 人群中的加仔眼尖,立刻走上前帶著怒氣沖沖的齊詩允坐到雷耀揚右側一米遠的皮沙發上,正欲遞給她一瓶啤酒,卻被她神色嚴肅格擋拒絕。 加仔見狀也只好識趣走開,齊詩允眼神迅速轉向身在花叢中的那個男人,開口大聲質問對方: “雷耀揚!我的車呢?!” “叫我來這干什么?!” 男人聽了只是笑笑不語,眼神示意她坐下,又拿起手邊打火機點燃唇邊雪茄,煙霧繚繞間,齊詩允那張氣急敗壞的臉都變得不真實。 “咦,耀揚哥,這位漂亮jiejie仔是誰???” 一個年輕靚妹將手搭在雷耀揚肩膀,嘴角勾著笑,手指略略抬起指了指齊詩允的方向。 雷耀揚視線閑散,貼近她臉側悄悄說了幾個字,女人嗤笑,兩人又繼續貼面耳語,曖昧得刺眼。 齊詩允此刻只想拿起桌上酒樽朝男人大力扔過去,他故意拖走她的車又把她叫來這種場合,就是為了當著其他女人的面羞辱她?這口惡氣實難咽下。 當她想要再次上前找雷耀揚這仆街問個清楚,突然包廂門被推開又進來一人,頓時引起房間內陣陣歡呼尖叫,看架勢仿佛是今晚主角登場。 只見那男人笑容滿面,一雙長腿邁入包廂中,步態浮夸,夜里鼻梁上還架個黑超。 季節這種東西好像對他無效,現在正值冬天,但他身上襯衫領口恨不得敞到腹肌,寬肩窄腰男模身材完全不輸雷耀揚,或許他有在長期健身或練拳,看起來更加雄壯生猛。 齊詩允又仔細觀察對方樣貌,金棕色斜分發潮味十足,古銅皮膚在變幻燈光下極具野性張力,他摘下墨鏡后,五官是出乎意料的俊朗帥氣,鼻梁直挺,雙眼大而有神,下巴淺淺胡渣看似不修邊幅,但在他身上卻又異常合理。 這男人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外放的熱情,儼然一臺行走的墳場發電機,不經意間就能電死人。 “烏鴉哥,生日快樂??!”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恭祝天雄哥大發橫財!” 道賀聲馬屁聲此起彼伏,他剛進來時就有人叫他花名,齊詩允此刻才恍然大悟反應過來,原來他就是東英五虎之一的下山虎——烏鴉。 東英社在港島行事向來低調,也不似洪興有十二揸Fit人分區域管轄檔口,但她很早就聽聞東英旗下五虎均是猛將,只不過都鮮少露面,除了和自己糾纏不清的雷耀揚,烏鴉陳天雄她也是第一次見。 今晚是烏鴉主場,幾個包廂都坐滿東英的人,男人笑意滿面接受眾人祝福,寒暄一番又環顧一圈,銳利雙眼立刻鎖定了坐在離雷耀揚不遠處沙發上的齊詩允。 即使包廂內燈光昏暗也難掩其姿色,那女人靈氣十足,讓烏鴉突然來了興趣。 深棕色齊頸短發別在耳后,皮膚白皙五官又生得精致,眼尾一粒淚痣平添幾分俏麗嬌嬈,身材看起來不錯,黛藍色襯衫搭配黑色外套和褲裝,颯爽中帶著股英氣。 蒲界耶穌仔細鑒定過后終于想起來,她好像和之前在游艇會見到雷耀揚帶著的那個靚妹身型樣貌相似,只不過換了發型和裝扮,沒太能立刻認出來。 不過看她此時憤怒落寞神情交織,加上雷耀揚搞一堆女人圍在身側的反常舉動,心下便猜到幾分。 果然同女人拍拖就是麻煩。 但烏鴉轉念一想,惹麻煩他是行家,和稀泥更是他人生一大樂趣,如果能氣到雷耀揚,那這個生日他將會永生難忘。 片刻后,雷耀揚眼見烏鴉一臉痞笑徑直朝齊詩允方向走過去,他立刻和身旁幾個女人隔開了一點距離,視線轉移到不遠處那兩人身上,略略端坐起身子抽煙,悉心觀察那攪屎棍一舉一動。 “——哇,真是靚到爆鏡!” “這位meimei仔怎么稱呼???是不是叫「卜卜脆」?” 烏鴉臉上掛笑,手里拿著瓶酒走到齊詩允身旁坐下花言巧語搭訕,她沒想到這男人會突然過來,開始也愣了幾秒,但余光突然察覺到雷耀揚的視線終于轉到自己方向… 既然烏鴉哥送主動上門來,那她哪有拒絕的道理? 交談間,雖然齊詩允稍顯拘謹,但也禮貌回應對方問題,烏鴉還是一貫的熱情似火,一張嘴就能逗笑她,熱聊過一陣兩人喝起酒來,相談甚歡。 “嘩?!齊小姐你在《明報馬經》當記者?” “年初叁買馬買幾號?快給我點建議,買中了給你派利是~” “我還是建議烏鴉哥你買大熱門位置,最近五號馬和七號馬表現都不錯?!?/br> “還有十叁號和二號也可以試試看,先預祝烏鴉哥新一年橫財就手,一路長紅……” 烏鴉本來是沒話找話聊,但聽這女人分析得頭頭是道,自己也愈發感興趣,而且對方一口一個烏鴉哥,叫得他心情大好。 包廂音樂聲太吵鬧,兩人聊天的距離幾乎也到了耳語程度,齊詩允臉上全然沒有剛進來時的緊繃和怒意,整個人如沐春風般松弛,時不時被烏鴉逗得仰頭大笑,兩人氣氛漸漸變得微妙。 雷耀揚坐在另一頭冷眼觀望,手里的雪茄已經被捏碎,煙草散落一地。 烏鴉坐過去后,齊詩允完全當他不存在,和那低俗下流男人聊得甚是投契,而此刻她臉上浮現的笑容,他更是從未見過。 忽然間,Alan Tam勁歌前奏響起,東英K歌之王陳天雄頓時來了精神: “齊小姐,會不會唱?” “不會唱跳也行~” 烏鴉貼在齊詩允耳邊盛情邀請,她沒有拒絕,笑意十足跟著他走到電視熒屏前,跟隨節奏開始熱舞。 「獨自望著路上密密畫滿的記號」 「像是混亂又像特別為了指我路」 「到處去碰到處去看」 「墮入陷阱方知太糊涂」 「真心被俘虜」 「仿佛遭圈套探索這愛路」 「你那美態已叫我醉倒…」 此刻,加仔悄悄坐到雷耀揚身旁遞給他車匙,只覺得快被他那股低氣壓逼得汗毛倒豎,齊小姐的舉措也太過大膽,居然利用水火不容的烏鴉哥公然挑釁自己大佬。 「…你笑笑看看我 像是望著獵物」 「我心已傷」 「我墮入情網 你卻在網外看」 「始終不釋放」 「恨愛心中激蕩」 「這陷阱 這陷阱」 「這陷阱 偏我遇上…」 此時包廂氣氛逐漸升溫,歌曲旋律也調動眾人亢奮情緒,都不由自主圍在齊詩允和烏鴉身側,眼見人群中央一男一女越湊越近,幾乎快要貼在一起。 就在副歌快要切入時,突然齊詩允感覺自己手腕被人大力拽住,那人不管不顧,拖著她就往包廂外大步走出去。 房間內頓時嘩然一片,眼見下山虎跟前那位神秘靚女突然被雷耀揚截胡,而脾氣一向暴躁易怒的烏鴉不加阻攔也絲毫不生氣,神色甚至比剛才共舞時更開心,繼續手握麥克風高歌。 齊詩允一路都想要掙脫開雷耀揚的控制,他的手掌雖然冰冷,卻完全掩蓋不了那股即將爆發的妒火,爭執間快速將她扯下樓,走到路邊一輛嶄新的鐵灰色林寶堅尼前。 “我的車呢?把車還我!” “特地叫我來看你跟小姐親熱?你到底有什么毛?。??” 剪刀門被向上開啟,齊詩允站在車前不愿入內,迅速甩脫手不想和雷耀揚有太多肢體接觸。 “上車再說?!?/br> 現在正是夜場生意最紅火時段,夜總會門口來人絡繹不絕,兩人在車前的舉動引起好奇人士駐足觀看,雷耀揚繼續將齊詩允推進副駕駛坐好,又快速關上車門疾馳而去。 幾周不見,人帥多金的雷總不僅換了女人還換了新車,齊詩允坐在副駕駛只覺得自己像個笑話,偏偏雷耀揚把車開得像火箭,一路超車,根本不管哪個路段是否限速。 “——雷耀揚!” “太快了!別開這么快!” “你個癲佬要死就一個人去死!拉上我干什么?。?!” “啊———癡線??!慢一點?。?!” 齊詩允嘴里大喊大叫,剛喝的那點酒精都被嚇飛到外太空,她緊緊抓住安全拉手,閉著眼根本不敢直視前方,提速時推背感實在太強,像是突然進入了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奇幻空間。 而雷耀揚完全不理會她的叫罵,自顧自加速,雙眼凝視前路,動作行云流水切換自如,毫不畏懼。 他也沒想到齊詩允會和陳天雄聊得那么熱絡,一想起剛才這女人和死烏鴉舉止那么親密,妒火就不可控的往上竄。 選誰報復他不好?偏偏要選烏鴉那個色胚風流鬼? 傷敵一千自損八,這次他算是深有體會。 十多分鐘后,林寶堅尼駛入太平山山道,車速也稍有減緩,獨特聲浪回旋在靜謐山野,男人發泄過后總算是稍稍平復一點情緒。 但一旁的齊詩允已經罵得氣喘吁吁,釋放了心中一半壓力,覺得呼吸終于順暢。 最終,車并沒有?;卦诘陌肷胶勒?,而是在一條鮮有人車經過的岔路口,高大灌木掩映著,一旁路燈也忽明忽滅。 “瘋狗!” “你要和我說什么?已經癲夠了現在可以說了嗎???” 齊詩允神情依舊惱怒,解開安全帶側身質問身旁男人,雷耀揚不疾不徐將車停穩,脫下包裹住滿腔熱氣的西裝外套,兩人在密閉空間內,氣氛卻和車外一樣冰冷。 “和我在一起就擺臭臉,和陳天雄唱歌跳舞就那么開心?” “那種四處鬼混的低俗男人有什么好?” “我提醒你最好離他遠一點,小心染上AIDS?!?/br> 男人一臉冰冷模樣,轉過頭質問她,齊詩允不禁失笑,開始對他冷嘲熱諷: “可笑至極,烏鴉哥高大威猛幽默風趣,他有什么不好?” “況且你有什么資格說我?你不低俗?扮什么高雅?” “你剛才不也和小姐玩得好開心?萬人騎的臟男人?!?/br> “就為了說這些把我拉到這里來?雷耀揚你真的該去看醫生?!?/br> 齊詩允冷眼惡語相向,說罷就要準備拉開車門,但雷耀揚動作更快,按下車鎖,她根本打不開。 “讓我下車,和你這種卑鄙無恥的下賤男人我沒什么好說的?!?/br> “每次在一起都要吵架,我好累?!?/br> 她看向窗外一片昏暗夜色,努力把語氣恢復平靜,雷耀揚沉默過一陣,俯身湊近她跟前想要拉她的手。 “雷耀揚…你走開!我真的很討厭你!恨透你!” “不要碰我!污糟!下流!惡心!” 肢體觸碰間女人不斷伸手推拒男人,但他就像個厚臉皮鋼鐵巨人般紋絲不動,眼神直勾勾盯著她生氣卻依舊令他心動的面容。 冷戰這段期間他才發現,自己對她的包容已經到了毫無節制的地步,他愿意為她放低高高在上的姿態,愿意承受她對自己各種冷嘲熱諷…即使是寧愿同她爭吵,也不愿再去鐘意別人。 沉默片刻,男人深吸口氣,一臉鄭重其事表情,將她囊括在自己視線范圍: “對不起?!?/br> 道歉突如其來,雷耀揚語調低沉卻說得極為簡短有力,望向她的雙眸里寫滿歉意,是她從未見過的赤熱坦誠。 這個一貫高傲自大的男人,此刻卻卑微到極點。 齊詩允瞳孔閃動,一瞬間鼻酸,眼底不受控的濕潤,好不容易筑起的所有防備,全都被他叁個字土崩瓦解。 “是我的錯,不該故意惹你生氣?!?/br> “以后絕對不會了,對不起?!?/br> 男人撫上她臉頰,齊詩允側過頭躲避,積郁在心里的負面情緒快要決堤。 雷耀揚將這執拗的小女人用力攬近自己跟前,炙熱氣息圍繞在兩人之間,湊近她頰邊繼續開口: “那晚你看到的那個女人叫丁瑤,是臺灣叁聯幫的人,我同她除了生意往來,什么關系都沒有?!?/br> “一開始我不知道你是為了她和我生氣,后來問過韋生,我才知道那天你們也在?!?/br> “所以你當時才不跟我去北海道故意說那些話氣我?” “所以證明你也在意我,對不對?” 男人拉過她的手扣在掌心,額頭貼在她側臉,磁性低音震動著她耳膜: “原諒我,詩允?!?/br> “我為我之前的所作所為鄭重向你道歉?!?/br> 齊詩允有些驚異他突然的致歉,瑩瑩淚水汲在眼眶里打轉,又忿懣開口朝他發火: “誰知道你這些鬼話對多少女人講過?” “幾句話就想把你的禽獸行為一筆勾銷?” “…鬼才要信你!” 她并不知道何時自己已經對雷耀揚戲假情真,會被他的言行舉止牽動影響,她自以為偽裝得很好,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對這個可惡男人抱有利用以外的更多想法。 但他好像早就強勢進入自己內心,任由自己如何將他拒之門外,他的存在早就不能被她抹除。 男人將齊詩允攬得更近,鼻尖輕掃她耳廓: “我只跟你一個人說過?!?/br> “給我一個讓你相信我的機會?!?/br> “求你?!?/br> 一個吻輕輕落在她緊鎖的眉心,手掌穿過她的發縫扶住她的后腦,男人的唇貼在她額頭微微顫動,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見,沒有再進行下一步。 須臾過后,女人將他稍稍撐開一點距離,她抬眸凝視雷耀揚情真意切雙眼,感覺心臟正在不受控的為他砰砰跳動。 她可以相信他嗎? …或許可以吧。 昏暗路燈時隱時現映在兩人臉部輪廓,此時窗外下起小雨,淅淅瀝瀝灑落在擋風玻璃發出聲響。 齊詩允伸手,拉起雷耀揚襯衫下的黑色領帶纏繞在掌心,用力將他拽到自己面前: “雷耀揚,我一定是選錯答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