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生死劫
遠處佛寺鐘聲傳來,梵音悠遠,卻無法喚醒世人昏昧混沌。 雨血相融,一路流經泥濘地面交錯的溝壑,黃金佛牌和珠鏈散落在各處,已經殘缺的他威素運神像被污漬浸染,獠牙支離破碎,再不能庇佑他惡業深重的信徒。 一個纖瘦身影佇立在原地,緊握雷耀揚的手槍保持射擊姿勢,呼吸快要凝結在雨中。 子彈穿透牛頭威持刀的那只手,男人痛到五官扭曲地皺起,腳下不穩,連連倒退好幾步。他抬起兇狠的眼四處去尋找,才發覺方才擊中自己的,居然會是雷耀揚的女人。 被齊詩允一系列動作震驚到的加仔慌忙追上前護住她,陳家樂亦是馬不停蹄挎著槍趕來,幾人再度被危險環伺,氣氛緊張到臨界點。 霎時,連發的槍聲再度在耳邊響起。 四周雜兵應聲倒地,巴頌和阿兆帶隊,身后均是曾經擅長雨林作戰的悍將。 他們從人群中突圍出來,早就火冒叁丈的Power終于得到機會發泄滿腔怒意,分秒間便撂開一片持槍的馬仔。 雷耀揚側頭快速掃一眼被加仔帶離危險區域的女人,深知等待的時刻已經到來,立即抓住這空檔沖上前反擊。 手掌在牛頭威猝不及防時朝他鼻根大力猛推,而后,他迅速拾起落在腳邊的戰術軍刀,對準臟辮男人左眼,毫不猶豫地用力捅下去。 血液頓時隨他拔出的動作迸濺,又灑落在一片泥濘中,牛頭威不堪忍受眼球破裂的痛楚,卻只能用手捂住眼跪地哀嚎,活像個從地獄爬出的格拉航。 與此同時,和佤邦聯合軍結束戰斗的一眾精兵也趕到現場。 混亂局面得到暫控,當奇夫吊著受傷的手臂怒氣沖沖出現在人群里那一瞬,立刻引起不小震蕩。 今夜一戰,勝負太實在過明顯,之前還與阿兆纏斗的那群嘍啰開始退縮不前,不少人放下武器開始求饒,更有甚者,開始將牛頭威的策反計劃托出,妄想將功折罪。 左眼的血不斷從指縫流泄,一頭臟辮的男人身軀顫抖,爬跪在泥濘的地面上粗喘連連,他撐起身,試圖用另一只被子彈穿透的手掌抓緊跟前墨色襯衫,對方卻作出嫌惡狀,懶散地倒退幾步。 “個臭嗨佬…居然沒死……” “雷耀揚……你們居然…耍我?原來你早就跟奇夫串通好?撲街…叼你老母!” 雷耀揚垂眸,俯視對方那張黝黑又粗野張狂的臉,面無表情回應道: “串通?我沒那么犀利?!?/br> “大家不過是利益互換,我給他他想要的,他也可以應承我的條件。而你,只是用來交換的籌碼之一?!?/br> 說著,黑發男人緩緩蹲下,直視牛頭威血rou模糊的臉,有些泛白的雙唇微張,語調低沉卻狠戾: “我的話你聽不明也無所謂?!?/br> “總而言之,牛頭威,科邦那群鬼佬不要妄想染指香港。勸你還是想好說辭要怎么同將軍解釋,如果不是你對他還有點用處,剛才那一刀,我絕對不止插爆你個眼?!?/br> 聽罷,牛頭威的神色從略微的震驚逐漸轉變成病態的扭曲,鬼哭狼嚎般的叫喊飄蕩在大雨中,怒極反笑道: “雷耀揚…少在我面前自以為是扮仁慈……” “…木嘴!傻嗨!你以為…你得逃過今天…還能逃過明天?等你留命返香港…就知我沒在同你講笑——” 不甘的嘲諷還未講完,飛速奔來的Power上前將牛頭威壓制在地面,力道大得幾乎要讓那男人溺死在污黑的水坑中,見狀,阿兆急忙勸阻,讓奇夫的人前來接手這叛徒。 雨勢滂沱,澆散了些許硝煙味道。 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雷耀揚終于能長舒口氣,緊繃的神經因精疲力竭而慢慢松弛下來,他用左手掌撐在膝蓋上借力想要站起,卻發覺根本直不起身。 男人沉冥幾秒,開始試著活動筋骨細細去感受受傷的位置,被電擊一樣的麻木感包圍在傷口周圍,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種他不愿面對的最壞結果。 若子彈傷及脊椎,即便活下來也會終身癱瘓,若是傷及其他地方…自己在這荒蕪之地大量失血的狀況也撐不了幾時。 無奈,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左肩上還在往下流淌的血液,觸感黏稠又冰冷,滑落出生命流逝的軌跡。 失溫的感覺令男人神志有些恍惚,高壯身軀快要前傾倒,很快,又被一股略帶顫抖的纖韌力道撐起。 太熟悉的氣息,令雷耀揚倏然放下戒備,他用下頜有氣無力地貼在她頸窩里,恍惚中,似乎感覺到對方微涼的指尖輕撫過他汗涔涔的額頭,她的懷抱溫熱又柔軟,是他太依戀的安定。 刺眼的血紅從上至下染透女人淺色衣褲,即便雨水還在不停墜落,也無法將這印記洗刷干凈。 淚水決堤一般外涌,齊詩允緊抱雷耀揚不斷叫他姓名,一面用紗布大力捂摁住他肩背上的皮開rou綻的傷口,巴頌撐著雨遮,加仔和陳家樂手忙腳亂,將車內醫療箱里的幾卷繃帶緊緊纏繞在男人上身,試圖用大力的壓迫為他止血。 “…雷耀揚,你再堅持一下……不能睡……” “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不要閉眼、不要閉眼…求求你不要閉眼…” 鼻音濃重的祈求聽得雷耀揚心中一緊,他抬起沉重眼皮,手指向上,有氣無力觸碰到對方濕滑的臉頰。 胸腔里泛起無盡的酸澀感,男人調整呼吸,竭力伸手拂去她的溫熱的淚: “…傻女?!?/br> “我不是叫你走…又回來做什么?” 肩背上難以忍受的劇痛隨起伏的胸口不斷拉扯,但他撫摸齊詩允臉頰的動作輕柔得就像羽毛掠過,帶血的指印殘留在她腮邊,觸目驚心。 身體越來越無力的感覺令雷耀揚不敢再拖延,他不敢對視她婆娑的淚眼,只能聲線哽咽地在她耳邊低喃: “不要哭啊…” “…詩允,回到香港,會有律師聯系到你…我所有的———” “癡線!講什么傻話!” 還不等他說完,齊詩允立即打斷對方交代遺言般的話語。酸澀淚水洶涌得模糊了視線,她故作惡狠腔調朝他駁斥: “雷耀揚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丟下我…我明天就去隨便找個靚仔結婚!賣了你的狗再花光你的錢!” “…我絕對會說到做到!” 在她說完時,依附在她肩頸的高大身軀已經開始不受控地下滑,感覺到懷里的人越來越冷,她再次聲淚俱下試圖將他喚醒: “雷生,你跟我保證過那么多…還有好多承諾沒有兌現……” “…雷耀揚…你不可以…怎么可以……” 漸漸地,已經無力回話的男人開始有些聽不清她利嘴里對他不負責任的泣聲控訴。 少頃,雙手頹然垂落,意識陷入泥沼,墮進漫無邊際的黑暗。 往事一幕幕穿梭進腦海,所有的悲喜苦痛傾瀉而來。 沒關系,至少在他閉上眼之前,徘徊在耳際最后的呼喚,是來自他內心一直企盼又牽掛的那個人。 不緊要,如果可以贖清所有罪孽換她活下去,就算前方等待自己的是地獄,他也義無反顧。 瓢潑大雨沙礫般被夜風刮得四散,砸得芭蕉樹闊葉搖搖晃晃噼啪作響,軍營在這場小規模的突襲中逐漸恢復秩序。 腳下踏過一個個深淺不一的血泊,奇夫神色焦灼地匆匆趕來,身后跟著兩個軍醫,均是一臉愁容。 雷耀揚被方才擊中牛頭威的那個女人抱在懷中,面色蒼白,奄奄一息。 發絲凌亂地貼在她面頰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但依舊不肯放棄地對雷耀揚進行急救。奇夫暗自嘆氣,此刻冷血無情如他,但想起奔雷虎在行動開始前對自己講的那些話,也不由得心生動搖。 牛頭威是內鬼的事近期已顯現出一些端倪,他知道科邦的存在,但猜測這衰仔在暗中搭上的,是另一條線。 果不其然,方才在佤邦軍隊突襲據點前,這頭養不熟的惡狼射殺他的近衛后,即刻開槍對準自己心臟位置,沒有半分猶豫。 幸而在場的雷耀揚反應及時助他躲過一劫,但沒想到緊接著,這位合作伙伴的槍口也對準自己眉心。 當時,奔雷虎聲稱會協助他生擒牛頭威,并為自己提供幕后推手相關線索。但他隨之提出的條件,是與自己的利益切割,是今后再也不會接觸任何與毒品相關的決心。 部下策反,敵軍壓境,在那樣四面楚歌的危機關頭,負傷的奇夫雖心有不甘,也只得應承。 “允姐…醫生來了?!?/br> “這里雨太大,先把大佬送進營帳才好救治……” 加仔在齊詩允耳旁低聲勸解,她抬起頭,看到素未謀面的這位東南亞毒王,眼中有股冰冷的憎意和不信任。 奇夫垂眸與她對視,那種面對自己毫無畏懼的神情,倒讓他覺得有些新奇。 軍醫蹲下來,細看雷耀揚的狀況后有些犯難地看向奇夫。一旁的中年男人不禁皺起眉頭,還是把自己的安排說出: “Ray失血嚴重,我這里環境惡劣,現在只能對他的傷口做點簡單處理。醫院已經聯系好,你們稍后直接隨車過去,會有最好的醫生接手?!?/br> 聽過,齊詩允掃過對方一眼默默不語,跟隨攙扶起雷耀揚的Power和加仔一同往軍帳中走去。 軍號再次吹響時,雨勢漸弱。 簡易的手術室中并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女人顧不上自己渾身濕透的衣衫,只是在偌大營帳中焦急地來回踱步,加仔靜靜陪在一側,亦是感同身受。 適才在齊詩允一番逼問下,他不得不將整個計劃告知她。 聽過,她心中五味雜陳。 因為唯一的變動,是自己的突然出現,這完全在雷耀揚的預料之外。自責侵蝕她歉疚不已的心,如果今夜他無法脫離生命危險,又該怎么辦? 雨林的濕悶感再次席卷而來,濃重血腥氣彌漫在鼻息中久久不散。 那種瀕臨死亡的氣息太熟悉,當年目睹父親尸身的那種無力感充斥在她疲憊不堪的身心,但自己現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過了須臾,奇夫帶人從帳外進來。 兩個穿著周正的男人戰戰兢兢緊隨在他身后,手里都拎著質地濃稠的血包。 手術開始前,齊詩允將雷耀揚的血型與過敏藥物等都事無巨細地告知軍醫,在場的奇夫聽后沒有多話便匆匆離開。她不知他用了什么樣的手段在這深夜找來救命的血液,但心底對奇夫的偏見,并不會因為他的舉措發生改變。 血包被送入手術室后不久,其中一位滿手是血的軍醫匆忙走出,向眾人回覆手術情況。 加仔一面聽,一面翻譯給齊詩允知曉。 好消息是,因為急救措施得當血暫時止住,但壞消息,讓人頓感一陣五雷轟頂。 中彈后用力過度和極大的動作導致傷口擴張,金屬彈頭向內陷入很深,很有可能會傷及重要器官。但現在的另一個難題,是這里設備太過簡陋,且他們技術有限,無法將其完整取出。 軍醫說完立刻又返回手術室,奇夫愁眉深鎖,命令讓他們盡全力救治同時,又立即安排下屬備車。 離開前營帳去看,中年男人經過一言不發的齊詩允身旁,將腳步放緩后摒退左右,把手中的物件交予她,沉聲道: “這是從Ray襯衫口袋里掉出來的,交給你保管———” 他看對方表情冷漠,思索幾秒后,話語又戛然而止。就在他與這倔強不屈的女人擦身而過時,又停下腳步鄭重告知她: “我的部隊很快要從這個地方撤退,你們離那空沙旺越遠越好。如果Ray醒來你轉告他,從今以后,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br> 此時此刻,齊詩允心情復雜又矛盾。她握緊手中那枚護身符,眼神不解地看向奇夫: “奇夫將軍,我不清楚雷生跟你做了怎樣的交易,但據我所知他是被你挾持到這里的,你強人所難又輕描淡寫一句再無瓜葛…就打算一筆勾銷嗎?” “不過也是,你的四仔害得全球上億人家破人亡的時候…大概也是這樣心安理得?!?/br> 她訕笑著詰問,嘲諷的話音逐漸堙滅在吵嚷的雨聲里,讓一旁的加仔驚詫不已,不知一向冷靜自持的允姐今晚為何如此失智。 正想要上前緩和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卻被奇夫眼神示意他不要出聲。 中年男人狹長雙眼審視了齊詩允好幾秒,依然秉持著以往對羸弱和無知的蔑視。 他早知雷耀揚不想再同自己合作走粉生意,卻不能理解,不過一個女人而已,怎么就值得那傻仔為她犧牲到這種地步?不惜放棄大把錢財、不惜把致命弱點都攤開在自己面前? 甚至,不惜將那冰冷的槍口對準自己。 眼見齊詩允依舊是一臉憤懣,他莫名其妙地嗤笑起來,以一股肅殺的壓迫感朝她步步緊逼: “聽陳家樂講,你曾經做過記者?” “真是好有膽識、好有正義感…居然能讓跟我合作十幾年的生意伙伴都洗心革面,果真不簡單?!?/br> “但如若不是Ray重情重義,今晚我也不會大費周章救他,否則就憑你剛才這番話,我把你們這幫人就地槍決都不為過?!?/br> 說到這里,他不又同齊詩允義正言辭道: “那你知不知我們撣邦和香港一樣,很久之前都受英國殖民?但不同的是,香港背后有大陸撐腰可以回歸,而我們天生就在這片被罌粟腐蝕已久的國家?!?/br> “從我記事起,就是在軍閥混戰和政府的極權壓迫下長大,田間地頭長不出除了罌粟以外的東西,你以為誰天生就喜歡打打殺殺?誰不想要過安穩生活?為了我的人民,我沒得選,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撣邦共和國?!?/br> “其實這就同揩粉一樣道理,海洛因擺在你眼前,受不受誘惑、受不受控制全在自己?!?/br> “至于Ray的選擇,現在不是已經很明了?既然決定同魔鬼做交易,總是要付出代價———” “死,是最輕松的贖罪?!?/br> “無理詭辯———” 女人忍不住開口回駁,卻被加仔上前攔住示意她不要再激怒這毒王。 奇夫收斂緊盯她的目光不打算再多言,隨部下掀簾的動作走出營帳。齊詩允憤恨瞥向那男人離去的方位,緊握的雙拳還是不受控地發抖。 凌晨叁點十五分,薩萬帕查拉克醫院。 手術室外終于寂靜下來,連時間的流逝都變得分外清晰。 眾人好不容易一路從奇夫的據點顛簸到這里,但雷耀揚的情況并不樂觀,送入手術室之前,腎上腺素對他都已經沒有太大作用。 齊詩允雙眼干澀發紅,披著薄毯獨坐在走廊長凳上,目光有些呆滯盯著掌心那枚護身符。 內里符文被血浸透,已然變成一個黑紅的硬塊。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么,男人向來火熱的體溫在自己懷中漸漸冰冷的感覺還殘留著,周身沒來由地被一股寒意侵襲。她忍不住哆嗦,顫抖的手又再度攥緊這個對她來說意義特殊的物件。 她不斷祈求,祈求他那顆強力搏動的心臟,還有再度復蘇的可能。 “飲杯熱姜茶驅寒喇,我好不容易找到的?!?/br> 話音打斷紛亂思緒,齊詩允側頭抬眼,才發覺腹部受傷的陳家樂已經做完檢查歸來。白熾燈下,才發覺他膚色深了幾度,不經不覺間變得成熟穩重不少。 辛辣的姜香味道鉆進鼻腔,女人謝過他,接下有些燙手的水杯,又關心問道: “醫生怎么說?要不要緊?” 陳家樂爽朗一笑,搖頭表示自己并無大礙。齊詩允望著他,也有滿腔的愧疚: “我的事耽誤你太長時間了…剛才我已經同加仔說過,會安排車送你回新加坡,你———” “喂,你不用擔心我啊?!?/br> “這幾天累到我快要血管爆,忙完這場報道…我要準備休假喇?!?/br> 想起幾個鐘頭前那驚險一刻,陳家樂仍然心有余悸。那樣緊急的狀況下,齊詩允奮不顧身豁出性命去解救那個男人,多一秒、少一分都會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結局。 他伸出一只手輕輕搭上她肩膀,表情平和的笑著安撫她: “大使館剛剛同我聯系過,從奇夫那里要回來的采訪資料都已經交給臺里派來的同事。還有,工作人員找到了大部分旅客,大家都無事,泰國警方也在配合追找幾個失蹤人員,這個消息可以讓你覺得安慰點吧?” “還有學姐,你放寬心喇,雷生有你這么命硬又彪悍的女友,一定會化險為夷的?!?/br> 而聽過這番勸慰,齊詩允苦笑,都不知自己命硬到底是好是壞。 仍然沒有脫離危險的的雷耀揚令她揪心不已,而自己在這一天之內經過的所有事,她都不敢對焦急萬分的方佩蘭提及只字片語。 兩人坐在長凳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直到頭頂電子屏時針指向數字五,陳家樂終于不堪疲乏地靠墻睡去。 齊詩允同樣身心俱疲,卻沒有絲毫困意。 她一直眼看窗外天色逐漸破曉,看群鳥悠然飛向云層,景致平靜安寧得,就像是昨夜那場暴風雨并沒有降臨過。 女人又轉臉,望向手術室那道隔絕生死的大門。 算起來已經歷經了快四個鐘,一直沒有給她任何回應的焦灼感也越來越強烈。就在向駱駝匯報完情況的Power和加仔匆匆趕來時,一陣病床腳輪滑動的聲響令女人飛速作出反應。 心跳頻率驟然變快,齊詩允起身跑向前,率先出來的護士攔住情緒有些激動的她,加仔和Power也隨之大步跟上去,驚醒了坐在長凳上休憩的陳家樂。 移動病床上,氧氣面罩遮住雷耀揚半張臉,他雙眼緊閉著,面色依舊蒼白。 在場的幾人同時怔住,似乎都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他。 想起明明昨日還那樣鮮活強壯的人,現在卻昏迷得不省人事,淚花噙在女人眼眶里來回打轉,胸腔陡然困囿起難以言喻的痛。 即便做好最壞打算的心理建設,但齊詩允自認無力承受,就此失去他重創。 見她神情恍惚,主刀醫生將一枚完整的金屬子彈示于眾人眼前,并將手術大致過程告知。 子彈穿透皮rou時造成大口徑的空腔,肌rou組織破裂,隨他當時劇烈的運動陷入得更深…但所幸已經被完整取出,否則距離重要臟器僅幾毫米偏差,便會是陰陽兩隔的結局。 聽后,女人不禁又打了個冷顫。 齊詩允從醫生手中接過那枚還殘留著血跡的黃銅子彈,她湊上前,握緊雷耀揚冰冷的手說不出話。 這一瞬間,仿佛當時他用rou身替她擋住的這枚子彈,也深深擊中她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