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舉世無雙的曠世杰作

    「我幫你解決麻煩了?！姑虻靡庋笱蟮呐e起一個勝利手勢，向凱貓表示自己的能干。

    對方喝著水，用狐疑的眼神看過去，對于他的說詞表示存疑?！改阌窒肓耸裁赐嶂饕?？」要知道，毛球的主意十次有九次是餿的，剩下一次是狗屎運歪打正著。

    「嘿嘿?！?/br>
    小吉坐在公車上靠窗的位置，還想著怎么在機車行大哥前掩飾他們的真實身分，手機一個震動收到一封新訊息。

    「試試寫歌吧，如果成功轉移阿峰的注意力，就不會被發現你干的蠢事了。重點是，不管你寫的好還是爛，他都會好好『關愛』你的?！刮哪┻€附上十分愉悅的表情符號。

    被阿峰學長好好的關愛這種事情還是能免就免了吧……不過，提到寫歌這主意，小吉倒是興奮了，手速至少兩百的立刻回毛球學長訊息。

    鏡頭回到凱貓與毛球合租的小套房，毛球正站在爐前卻好像絲毫聞不到鍋子里傳來的陣陣燒焦味。

    「龔先生，我的荷包蛋是不是焦了？」凱貓問話，沒立刻得到回答。

    毛球低著頭雙手并用，很努力地回覆學弟的訊息，回神時才發現平底鍋里的不明焦黑物體，哭喪著臉回頭?！笅尠?，為什么小吉他手機打字的速度比他彈吉他還快上這么多，這實在太浪費才能啦！」

    凱貓背起背包，立刻放棄在家里吃早餐的決定。

    毛球成功轉移的不是阿峰的注意力而是小吉的，他買了點吃的東西回到宿舍，趁著房間里沒人，立刻打開電腦里的模擬軟體，戴上耳機上網找靈感。

    樂團里的自創作品通常是這么來的，先由阿峰學長寫詞再給凱貓學長譜曲，偶爾反過來或是學長們集體創作，畢竟一梯退三步，像他這種小咖只有默默接受的份。

    他正感動著至少有一個學長認為自己可以進一步嘗試新東西了，一邊打開存在電腦里面的歌單撥放，研究了幾首他們表演過的自創或是翻唱曲目。

    從來就沒有情歌。

    從他加入樂團開始，不管是自創或是翻唱都沒有，這說起也不算太特立獨行，反正搞這種地下樂團的人總有那么一些奇怪的怪癖，要說是一種風格還是假掰都可以。

    只是，從他入團以來就一直沒特別聽說過有這條約定，就這么被大家有默契地遵守著。

    據說，根據──嗯，說可靠又不怎么可靠的傳聞，跟一個可悲可凄可笑的凄美愛情故事有關係，自此學長們再也不表演任何情歌，快樂結局的不表演，悲劇收場的更是不碰。

    身為后面加入的后輩小生總是忍不住心生嘆息，看來情歌能帶來的可觀人氣跟他這一輩子是無緣了，多想無益。

    登入社群網站，頁面右邊的幾個紅點沒特別拉住他的眼光，晃完了首頁的幾個最新消息，才去點擊。

    動作正漫不經心時，幾個關鍵字眼抓住了他的目光，那是一場社會運動游行的活動邀請，不知道是哪個陌生的朋友丟來的。

    他異想天開的想，自己有沒有可能，打破樂團一直以來的習俗呢？

    「啊啊──等等，我要熱血沸騰了！」

    他開始在搜尋引擎輸入各種關鍵字，進入一個自閉的世界里，連室友陸續回來了都不知道……

    小吉徹底忘記機車行大哥的事情，一心投入新歌的譜曲填詞之中，期間只跟凱貓連絡過關于譜曲的技巧。

    「喂小吉，你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怎么了嗎？」

    「沒什么呀？」小吉咳了幾聲，問：「這樣聽起來有好點嗎？」

    「……可能是我的錯覺吧，你多注意身體，明天團練見，掰?！箘P貓簡單叮嚀完之后就掛了電話。

    雖說只有那么一句叮嚀，但……凱貓學長果然是團里唯一的良心呀！小吉忍不住感嘆了三秒，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他正熱切關注的事情里。

    一直忙碌到深夜，寢室里的其他人都熟睡了，只剩下他開著一盞檯燈小心翼翼地聆聽從耳機里傳來的曲，小聲含糊地唱著文件里寫的歌詞。

    一直到撥放軟體結束又循環，小吉忍不住激動站起發出一聲歡呼。睡得正香甜的某室友從上面丟下一枕頭，吼：「神經??！」

    隔天，五點的下課鐘一響，原本上下眼皮正難分難捨的小吉立刻恢復精神，并從座位上彈起來，看見講臺上老師已經在收拾麥克風了，自己也把桌上的講義收進背包里，急著去趕車。

    「紀冠尹?！?/br>
    「是！」小吉一面回頭一面放緩腳步，可還是沒停下來?！咐蠋煵缓靡馑?，我有點急事要先去趕車子，下個星期我再去老師辦公室吧，或有急事的話也可以用信箱聯絡?！?/br>
    「上課專心點，有老師反應你最近上課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做自己的事情，聽到沒?！?/br>
    「是是是，老師再見！」小吉抬手致敬表示了解。

    老師話還沒完，跟著走出教室，已經看不見學生的身影，一聲嘆息，心想又一個學壞的大學生。

    小吉在公車門前排除一切困難努力地擠上公車，公車往市區駛動，他心中充滿忐忑地又戴上耳機聽起昨天完成的試聽音檔。

    多希望現在吉他就在手邊，可以立刻來試彈一下。左手捏緊手上的手機，另外一隻手不受控制的在空中彈著空氣吉他的弦。

    無意識的動作太大，下場就是被隔壁女乘客賞了一個大白眼?！竾f心?！?/br>
    帶著耳機沒聽見對方說了什么，不過翻白眼的表情直白的表達了她的厭惡感，小吉委屈的正襟危坐，不敢再有多的動作。

    -

    雷葛正在機車行外面試著發動一臺送來修的機車，抬頭一看對面豪門的大門前站著幾天前才見過的那個孩子，一臉見到鬼的樣子看著自己。

    他想，打招呼嘛可能又把對方嚇跑了，視而不見呢好像又沒什么禮貌，真是讓人困擾的一個孩子。

    雷葛覺得他們現在像是水里的第一次湖出水面看見陸地生物一樣又陌生又好奇，都不動任何聲色的在觀察彼此。

    雷葛沉不住氣，先開口喊出聲：「喂──」

    「欸?！箤γ婧勒箝T不知道該說識時務，還是不識時務的剛好打開，阿峰學長探頭出來喚回學弟的魂?！改闶窃谖壹议T口鬼打墻嗎？人到了為什么不打個電話或是按個門鈴?！?/br>
    「學學學學長！快快快快讓我進去！」小吉拉著學長衣袖，像溺水的人找到了一塊浮木般激動。

    原來更貼切的說法，應該是青蛙看到蛇，不敢輕舉妄動嗎？雷葛第一次懷疑自己長得是否特別兇悍。

    「你是癲癇發作還是撞邪啊……大家都在樓上房間了，就等你一個?！箤W長往自己住處外面左右注意了幾眼，除了對面的機車行大哥以外并沒有什么異常?！高€是，機車行大哥對你做了什么？」

    「……報告，什么都沒有！學長，你看這個，這是我寫的詞你看看，我還有用阿木學長給的軟體模擬喔！」小吉掏出揉成團的紙，也拿出手機要撥放音樂?！高@是我上網查了很多同性戀的故事寫的，你看，下個月剛好也有同志游行，剛剛好也可以拿來用?！?/br>
    「兒歌？」學長一抬眉，略帶嘲諷的朝學弟看了一眼。

    「其實要說的話比較情歌，但是也不是很正統的情歌，我這首歌訴求的是人權！」

    「情歌？」嘲諷的眼神變成警告。

    小吉試著堅定自己的立場，企圖不要被發現自己就想挑戰一下學長的極限?！笇W長教的嘛，我們要關注社會上所有的不公不義，又剛剛好……」

    「好，我知道，我會拿去跟凱貓討論，你等一下先彈給我們聽聽?！拱⒎蹇戳艘谎奂垙堊钌厦娴拇笞??！割^耳肩膀膝腳趾……這種破歌名你好意思拿出來？」

    「可是、可是──」

    「歌名改這句『沒什么不一樣』吧，順耳多了?！箞F長一句話決定了這首歌新的人生。

    「學長英明?！箤W弟自甘伏小，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的權力。

    他們回到樓上的大房間，這房間嚴格說正經用途不是用來練樂團，而是一間充滿古典美的琴房，原本應該風光擺在房間中央的三角鋼琴被可憐兮兮的移動到角落。

    阿木學長用手指隨興的撥弄他可愛的小烏克麗麗，小吉他們一進房間，他立刻嚇了一跳?！感〖隳樕趺催@么差，不是買了新吉他所以這幾天都沒吃飯吧？」

    「沒有啦，就最近沒有睡好覺而已?！剐〖业阶约旱募?，像找回失散多年的愛人一樣，抱在懷里蹭了蹭。

    凱貓看了幾眼?！笡]睡好不至于會讓你雙眼浮腫吧?！?/br>
    「對呀，而且你鼻音好重，感冒了吧？小吉他你都這么大了，睡覺還踢被子呀?！姑蛐覟臉返?。

    小吉乾笑，解釋：「沒有沒有，只是哭過頭了?！?/br>
    「哭？」這有解釋好比沒解釋，誤會感覺更大條，四位學長圍著學弟，逼問：「說，怎么了？」

    「蛤？就、就最近看很多同志的辛酸故事，然后就覺得很悲傷很難過，晚上睡覺的時候就躲在棉被里哭個不停啊?！挂贿呎f明一邊看學長們俐落的翻白眼，這種蠢事發生在小吉身上那還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把我剛才的擔心還來！」阿木扯著小吉的衣領搖晃。

    「好了，大家各就各位，我要開臺了?！拱⒎迥闷饠[在電腦前的麥克風，滑鼠點下幾個按鍵設定好軟體，開始對電腦前的聽眾說話?！父魑宦牨娡砩虾?，這里是『忘了』樂團，我是主唱巴豆妖?！?/br>
    「在這邊首先第一件事情呢，還是要先宣傳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三，晚上八點到十點，我們將會在貝里斯酒吧演出，請有時間有間錢有興趣的各位粉絲大大務必前來參與?！?/br>
    「第二件事情呢，我想常聽我們音樂的朋友是知道的吧，我們大部分的曲子是是由我跟鍵盤凱貓一起創作的，今天有一首新歌很特別，創作者不是我們兩個，大家來猜猜看吧」阿峰丟出一個問題后關掉麥克風，拿起旁邊的水一邊喝一邊看聊天室的留言?！覆掳⒛镜谋容^多，小吉，在粉絲心中你果然沒有腦袋?！?/br>
    「學長太過分了，毛球學長也沒什么人猜呀?！剐〖硎究棺h?！肝矣X得這只是因為我表現得非常文靜，所以沒有存在感而已?！?/br>
    「沒存在感是事實，但是，你，文靜？」阿峰學長把麥克風架在小吉的吉他旁邊?！感∨笥?，不要睜眼說瞎話了，你這叫文靜，猴子都可以考臺科大了?！?/br>
    小吉被嗆得說不出話，噘嘴做怪表情，其他學長哄堂大笑。

    「公布正確答案，創作新曲子的是我們可愛的小吉他小朋友，這首新鮮出爐的曲子我們跟各位一樣是今天第一次聽，接下來的時間交給小吉吧?！拱⒎迮牧藥紫率?，席地坐在小吉的面前看他彈奏。

    小吉深吸一口氣，這樣的表演不是沒有經驗，但是第一次演奏自己創作的曲子，阿峰學長還特別惡意的就做在自己的面前，這就讓人無法不緊張了。

    不過麥克風開在那邊，他不能開口要求讓學長換個位置，而在他緊張拖延的后果就是……所有學長都離開他們原來的位置，坐到他面前，壓力山一樣大??！

    「小吉怎么了，忘記了嗎？來，這是你剛才給我的譜，好好表現唷?！拱⒎逯浪o張，又回到電腦桌前看聽眾的留言。

    前奏是一段知名兒歌抒情變奏，接著婉轉、高亢，間奏。阿峰聽完一遍，回到麥克風前，跟著唱。

    盡情訴說心底的熱愛，無關他人的眼光。

    我們的愛我們決定。

    眼耳鼻和口，我們沒有不一樣。

    隨著吉他最后一個音的殞落，室內一片安靜，連阿峰也沒主動拿起麥克風。小吉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想這樣冷場太久不好，只好祭出最擅長的表演曲目：小蜜蜂。

    聊天室刷出一串又一串的，差點兒電腦當機?！感〖?，虧我還正想夸你進步了……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有長進，從小蜜蜂進步到頭兒肩膀膝腳趾就值得你囂張嗎？」

    小吉刷了一段沒頭沒腦的和弦表示抗議。

    「小吉安靜，沒準你出聲?！购瘸庖宦?，回到聽眾這邊時又回復和顏悅色的好嗓音?！敢陨?，就是小吉的新作品，正式發表會在十月的酒吧表演，各位敬請期待囉?！?/br>
    接下來的時間就跟往常地開臺流程差不多，先練自家自創曲、練網路上的紅曲再開放觀眾點歌，差不多十一點時收臺。

    毛球伸了個大懶腰?！竿郯?，消夜，阿峰肚子餓了，我們叫消夜來吃?！?/br>
    半過數表示同意，阿木歡樂的拿出手機撥號，阿峰則負責向大家確認餐點。

    「小吉，吃什么？」

    「冰淇淋?！顾€抱著吉他細細研究自己舉世無雙的曠世杰作。

    點完餐后，阿木跟毛球跑到樓下客廳看電視等外送，阿峰與凱貓抄了一份小吉的譜子，也移動到客廳討論，沒打擾傻孩子沉靜在自己世界的時間。

    外送的餐點送過來時，凱貓上樓去叫人下來休息，只看到那個傻孩子抱住吉他、流下口水神智不知道已經夢游到哪邊去了。

    「真是的，想做的事情就一股腦地做，也不衡量一下自己的體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