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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很安靜。

    “歲歲不見人常在，年年楓葉依舊紅，”

    李唯站起身，將臨街的窗戶關上，隨后上前接過李老太太捧著的小酒壇，為她拉開了椅子，

    “沒有什么是注定的，母親，只要人活著，就有轉圜的余地，不是嗎？”

    也許是看到李唯的態度和緩，李老太太沒有再繼續李楓的話題，而是順著李唯的意思坐下，轉向孩子們，

    “小瑾，小瑜，你們馬上就要去R國了，奶奶年齡大了，恐怕見一面就少一面，今天奶奶就再給你們說一個故事，作為給你們的……成年禮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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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年前，南江有對夫妻，燒的一手好菜，他們生了一對姐妹，聽說帝都人喜歡吃南江菜，為了生活，他們就舉家來到了帝都?！?/br>
    七十年前？

    我以為李老太太只是告訴孩子們李楓的事，但她似乎還有很多的話要說。

    我轉過臉。

    李唯已經坐回了我身邊，見我看他，就拉過我的手，我們掌心相扣，十指交織。

    “他們開了一家南江菜館，夫妻掌勺，姐妹下了學就在店里幫忙，一家人齊心協力，生意也蒸蒸日上，不過兩年時間，很多達官顯貴都來用飯，那時世道不好，他們就在門口貼了張告示，說人生難免不如意，如囊中羞澀，可以進店吃頓免費便飯，再謀出路?！?/br>
    李老太太笑了一下，像是在懷念著什么，她的眼睛是這樣明亮，仿佛少女絢爛的夏天。

    轉瞬而逝。

    “直到有一天，店里來了一位老爺，十幾個侍從簇擁著，直接進了二樓包廂，帝都那樣大，這樣的貴人他們自然不敢怠慢，夫妻倆親自上樓去招待，留姐妹倆在樓下招呼其他客人，可偏偏這時來了個乞丐討飯，又臟又臭，meimei不樂意他進門，jiejie卻很好心，雖不方便安排在大廳，但也叫伙計帶去后院吃飯，于是，他們就這么惹上了天大的禍事?！?/br>
    李老太太的眼睛黯淡了下來。

    “那天晚上，他們被砸門聲驚醒，才開門，警察就沖進家里，把夫妻倆銬走，姐妹倆四處打聽，才知道昨天的那位貴人回家后上吐下瀉，就叫警察局把他們的店封掉了?！?/br>
    封掉了？

    有證據證明是店里的飯菜導致的嗎？就這么說封就封了？

    “當然有證據，那個白天討飯的乞丐做了人證——他在后院親眼看到后廚臟亂，才叫貴人吃壞了肚子，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怎么這樣！”

    小瑜生氣道。

    “是啊，怎么會這樣呢？但是小瑜，這就是人——會為了一頓飯說你好，也會為了下一頓飯說你壞，就像你們今天幫的人，明天也未必記得你的好?！?/br>
    小瑜和小瑾雙雙垂下了腦袋。

    “你等我說完再發表高見好嗎，郁西？”

    李老太太淡淡地掃過我，我看了看還在虛心受教的孩子們，咽下了已經到嘴邊的話。

    “姐妹倆慌了神，又向警察局打聽起貴人的來歷，花了很多錢，才知道那位貴人竟然是當朝皇后的父親，周老公爵?！?/br>
    周老公爵？

    是周意的祖父嗎？

    “哼，”

    李老太太冷笑一聲，

    “說來好笑，姐妹倆竟然真的相信了警察局的那通鬼話，備了重禮去了周家，想求一個原諒?！?/br>
    原來早在七十年前，李家就和周家結下了梁子。

    我看向了李唯，他移開了眼睛，卻把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你也知道心虛！

    我以為我已經知道了全部的真相，才放心讓李老太太給孩子們講故事，但其實我知道的不過是真相的一部分，而只要我不問，這位保密局的李局長就真能忍住不開口。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干保密局算你選對賽道了，李局長。

    “姓周的老東西倒是屈尊紆貴，見到jiejie，笑得臉上都起了褶子，一開口就是年近七十，自覺身邊少了個體己人，要jiejie入府伺候他……”

    “老夫人，”

    我忍不住道，

    “小瑾和小瑜還小，這種事情……就別說了?！?/br>
    “還小嗎？”

    李老太太笑了，她轉過眼，看向垂著頭的兩個孩子，

    “你們今天所做的事情，早就超過孩子淘氣的范圍，既然這么想長大，就必須了解大人的規則，這樣才能活下去——這是你們父親六歲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李局長，我說的對嗎？”

    我抓緊了李唯的手。

    她的話太誅心了。

    沒有人想在六歲時知道什么狗屁大人的規則。

    “母親，今天的事情……”

    “老夫人，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主意，您有什么不滿可以沖我來，不要對李唯和小瑾小瑜陰陽怪氣……”

    “郁西，你最大的問題就是把家里人想的太壞，卻把不相干的人想的太好，既不成熟又不穩重，還好，沒有讓你撫養繼承人……”

    我猛地站了起來。

    也許是我起來得太用力，椅子都倒了下去，發出很大的聲響。

    李老太太抬起眼，幽幽地望著我。

    她很清楚這是我最大的痛處。

    “母親，如果您要說這些，我和西西就先帶李瑾和李瑜回去了……”

    “李唯，你不要說話?！?/br>
    我打斷了李唯。

    我看著李老太太的眼睛，她的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厭惡，一如十六年前的那個下午，她從我懷里抱走了小瑾和小瑜。

    她從來沒有變過。

    我深吸了一口氣。

    好在我也從來沒有變過。

    “老夫人，我承認對小瑾小瑜，我是不夠成熟穩重，因為我從來沒想撫養什么繼承人，我只想撫養我的小孩……”

    然后看著他們平安、健康、快樂地長大。

    李老太太的眼里閃過一抹痛色，我瞥過桌上的小酒壇，克制住了說出后面這句話的沖動，

    “……請你好好講故事，不要陰陽怪氣，也不要教你理解的大人的規則——既然你認為小瑾和小瑜長大了，他們就應該有自己的判斷標準，我和李唯不會左右，也請你不要左右，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