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6月14日星期六

    社展終于還是順利的展出，雖然并不大滿意，我只給自己70分。不過這份小失落馬上就被襲捲而來的期末考風暴給吹走了?？记皟商斓陌胍?，我趁著爸媽都已睡著，偷偷的開了一下電腦，想上網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但我隨即被從喇叭喊出的好大的一聲「uh-oh」給嚇出一身冷汗。我都已經很精明的把windows開機聲音給移除了，以免被我爸媽發現我偷開電腦，但居然沒算到會有這個音效冒出來，還好我音量關的快，沒把我爸媽給從睡夢中驚動了，好險！

    那聲「uh-oh」是icq的招牌訊息音效，即使那天註冊后我并沒有再用它，不過每次開機它還是都會自動的登入。我的icq好友也一直都只有鄔立真一個，除了某天上線收到鄔立真的離線訊息跟我打招呼外，它一直都沒有再響過。

    una

    「你怎么還沒睡」

    debug

    「唸書太累了，好久沒上網晃晃，想上來呼吸下新鮮空氣?！?/br>
    una

    「你幫我個忙好不好，你們班離124近嗎？」

    debug

    「呃，樓上，不遠。成功很小，繞一圈只要五分鐘xd」

    「怎么了，可以幫你甚么忙？」

    una

    「我跟124的柯振希分手了」

    debug

    「啊???你還好嗎？」

    雖然我沒有安慰分手的經驗，不過我真的想試著安慰她。

    una

    「噢，是我跟他說要分手啦，哈！」

    「可以請你明天幫我去安慰一下他嗎？」

    debug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una

    「哎唷，拜託嘛，他今天說完他想去死后就掛電話了，我還年輕，不想上社會新聞啦！」

    debug

    「這位小姐，我去安慰他的話明天才會上社會新聞吧！我又不認識他，搞不好人家以為你是因為我才跟他分手的然后海扁我一頓！結果我其實連你都沒見過，被扁會死得很冤枉阿！」

    una

    「他很瘦弱，不可能啦^^||」

    debug

    「不是這個問題好嗎??！=__________________=」

    那時我以為他是裝傻，還感覺叫我這么做有點可惡，不過事后證明，他真的只是真的擔心那個男生跑去尋短，剛好又碰到我上線，才沒經大腦的提出這個要求。

    una

    「好嘛好嘛~拜託嘛~」

    debug

    「撒嬌無效，駁回」

    una

    「??????」

    debug

    「好啦，不然這樣，我明天去124問一個社團的同學，旁敲側擊的了解一下，這樣可以幫到你嗎？」突然想到，小杰是124的，可以問問他看看。

    una

    「yes！乾蝦你啦??！那我明天晚上上線等你跟我說結果好嗎><」

    debug

    「噢???好呀」

    聽說我后天期末考呀???明晚開電腦一定會被老媽唸的！不過這是我第一次被女生拜託事情，不知道為什么，雖然覺得這要求很夸張，但還是心軟的答應了。

    una

    「謝謝你??！你人真好??！」

    嗯，我也這么覺得。

    debug

    「不會，我要先睡???」打字打到一半：

    (una：已離線)

    你又搶先一步離線了，鄔立真。

    不過，我突然有1股和她好近的感覺，對于從來沒有和女孩子自然的相處過的我來說，那樣的感覺，好奇妙。歪著頭，望了望窗外的星星，開始幻想著這個鄔立真究竟是甚么樣子，怎么感覺傻傻的，卻又好像很聰明的樣子？

    「忘了說晚安了，晚安~~謝謝你唷巴格~~」回過神來，螢幕上多了這則離線訊息。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句話后，對于這位我連是圓是扁都沒概念的鄔立真同學，突然有種「她一定很可愛」的感覺。

    幾天后，期末考考完了，雖然考前稍微松懈了一下，不過還好，我依然是百分等級99%的好學生。嗯，可惜，是不擅交際的那種書呆子型，不是電影里面那種會念書又會打籃球的萬人迷型陽光帥哥。其實我并不那么喜歡讀書，只是因為好成績是老媽讓我開電腦的必要條件，不管我是要打電動還是要寫程式都好?？记耙惶?，我去找小杰大概問了一下鄔立真那位前男友的狀況，晚上也依約上線和她報告了一下他的狀況。簡單的說，那位前男友隔天就積極的去拉人期末考完后辦聯誼了，鄔立真和他的交往很短暫，對我來說，就像一場鬧劇。由于隔天要考期末考，和鄔立真沒講幾分鐘，我們就各自回去唸書了。當然，她又在對話快結束的時候斷線了。也同樣的，在斷線后幾分鐘，再補上一句離線訊息：「我記得你說過暑假要去帶兒童夏令營，回來要跟我分享喔！」

    我媽是非常望子成龍的現代mama，所以從小就希望能訓練我成為文武雙全動靜皆宜的全才，讓我學音樂，到處上才藝班，參加童軍活動或是營隊，當然，還有要我認真唸書。所以，我從小就不停的參加各式各樣的營隊，國中開始讓我開始去帶一些小學的單日校外活動，高中時則大力鼓吹我去佛教的慈善基金會幫忙。所以基本上，這個兒童夏令營，是我媽硬幫我報名的。營隊七天下來，我累癱了，不過因為我帶營隊的經驗真的比同期的志工們多很多，對小朋友們很有1套，所以主辦活動的師父們特喜歡我，營隊結束的那天，一直拜託我媽讓我寒暑假都去幫忙，還推舉我做隔年兒童夏令營的總干事。儘管我心里是千百個不愿意，想著，要是帶一天的活動就算了，要是每個寒暑假都要帶七天，我可要累死了。不過礙于老媽在場，還是做做樣子，頻頻點頭答應，心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

    好不容易熬到兒童夏令營結束，下午回到家后，迫不及待的打開好久不見的電腦，想好好打一場電動放松一下。不過，電腦才剛開好機，icq就先響了。

    una

    「嘿！好久不見！」

    「上禮拜我去殷非凡上作文，老師點到你問問題??！」

    「沒想到你居然沒先跟補習班請假！所以我跟老師說你去當志工了，救了你一命，還幫你拿了上課資料！」

    「筆記也順便借你吧！下次上課要好好感謝我呀！」

    debug

    「啊???我完全忘了這事了，謝謝你??！」

    「不過我不認得你耶，要怎么跟你拿好呢？」

    這一年，手機還是稀有的東西，還是學校的違禁品之一，所以我和鄔立真都還沒有手機，也沒有b.b.call。殷非凡那時是很紅的補習班，即使是暑期作文班，班級的規模還是有到需要開電視墻的地步。要找到一個不認識的人，并不是那么的簡單。

    una

    「我通常會坐在教室最前面一兩排！」

    debug

    「ㄟ???我通常會坐在電視墻那邊xd」

    una

    「不然第一堂下課，我們到樓下碰面好了？」

    「那天我下課要回學校去一趟，所以我會穿著制服」

    debug

    「我猜應該會很多人穿北一制服耶，每次周末來上課都?？吹秸f，會不會不大好認呢？」

    una

    「嗯！對耶，那???等我一下」立真說完，暫離了五分鐘左右。

    「我會穿著制服，頭戴米妮發圈，手腕圈一條藍絲帶，站在大門口階梯旁。應該會跟著一個同學一起?！?/br>
    我心想，米妮發圈？是迪士尼樂園里面的那個大大的米妮蝴蝶結發圈嗎？戴這個去上課好像有點夸張吧???

    debug

    「噢，好的！那我也穿制服吧，暑假會穿成功制服去上課的人應該不多，然后會帶一個小禮物給你，感謝你借我筆記還有拿資料~~」

    una

    「就這么定了！不用小禮物啦！叫你好好感謝我是開玩笑的，就當作這件事是上次你幫我問前男友那件事的回禮吧！嘻！」

    「還有，下次上作文要交一篇英文寫作當作業唷，題目自定，選一個自己喜歡的物品，對它做詳細的描述！」

    debug

    「好滴，謝謝你?。?！」

    una

    「兒童夏令營怎么樣呢？有沒有甚么有趣的事呢？」

    debug

    「還滿累的，不過小朋友還滿可愛的！最后一天把我當大樹爬！」

    「你好像對兒童夏令營很有興趣？」

    una

    「對呀，因為我滿喜歡小孩的，不過卻不知道怎么跟小孩相處」

    「所以我加入了慈幼社，不過參加了幾次活動后，覺得她們好像也沒有很懂得怎么跟小朋友相處^^||」

    「像是小朋友突然從笑嘻嘻的變成大聲哭鬧，我就不知道怎么辦了」

    「所以覺得你會去帶慈善機構的兒童夏令營很酷，一定很厲害吧！」

    debug

    「還好啦，我也沒多厲害，多帶幾次就可以理解小朋友了，畢竟我們也曾經是小朋友嘛?！?/br>
    「其實只要多觀察他們，了解他們心里真正的需要，就很好跟他們相處了?？摁[很多時候只是表現的方式，并不是他們真的想要嘴巴說的那些要求?！?/br>
    una

    「怎么說呢？快跟我說~~」

    debug

    「ㄟ???我也不知道怎么說耶，有很多種狀況，一言難盡，還是我整理整理一下心得，之后再仔細的跟你說好了？」

    una

    「好呀好呀！謝謝??！」

    debug

    「那???我先去忙別的事情唷~~禮拜二見^^再次謝謝你~~」

    打完這訊息后，我就迅速的點了離線的按鈕，因為我其實還滿想打電動的，尤其是現在這個時間點，才剛結束一星期的營隊，并不是很想要再去回想自己是如何去馴服那一大群小惡魔的。而這次，終于輪到我先下線了，我很白癡的在房間里擺出拉弓的姿勢，喊了句：「yoshi！」終于扳回一城了，鄔立真！。

    禮拜二到了，這天是要補習的日子，我帶著老媽做的一小片提拉米蘇蛋糕，偷拿了一個我媽專門拿來包裝請朋友們吃點心的精美小紙盒出門去上作文課，準備送給鄔立真當作借我筆記的小禮物。出門前想到鄔立真還會找個同學陪她來，于是在出大門后，又轉身回家多拿了一片提拉米蘇。小杰其實是沒有補暑期作文的，不過今天因為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見網友，所以特地約了他一起，壯膽。課堂上，我并沒有發現有任何一個帶著大大的米妮蝴蝶結的北一女學生，而小杰呢，依然很胎哥的在人海中找尋那位正妹的蹤影。

    「沒想到你也會見網友呀，楊巴格！還帶著小禮物耶！猴~」被小杰推了推手肘調侃著，「人家好心幫我拿講義又借我筆記，這是應該的好嗎？」我回道?！竾K嘖，不用解釋了，兄弟我都明白！不過能上榜單前20的，一定不會太正，別太期待喔！」小杰勾著我的肩說?！该靼讉€頭啦，下去了啦！囉嗦！」

    走到樓下，還沒到最后的轉角，小杰突然很激動的快速拍著我的手臂，用氣音驚呼：「楊巴格??！就是她??！就是那個北一的正妹，你看你看??！」我望著樓下一看，有兩個北一的女生，小杰指的，是一個長的極像多年后的電影「太空戰士七：降臨之子」中女主角之一的蒂法?洛克哈特的女生，是一個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有著一頭絲質的烏黑秀發和比例恰到好處的瓜子臉，眼神中又帶著一絲寒氣的女學生。原來小杰喜歡的是這種冰山美人型的女生阿？而站在這個女生身旁的另一個北一女學生，綁著小馬尾，手腕系著一條半透明的藍色紗質絲帶。定神一看，馬尾上的發圈，是有著兩顆紅底白點小球的發圈。我想，這應該是鄔立真說的米妮發圈了吧？跟我想的實在差太多了，原來她只是把紅底白點的這種樣式稱做「米妮」而已。和身旁的冰山美人不同，這個女生看起來極有靈氣，開朗、聰明、眼神精明卻又閃著淡淡溫和的水光。如果要說像誰的話，大概是如多年后的「仙劍奇俠傳三」中飾演唐雪見的楊冪一般吧。

    「楊巴格，你這是找到人了要給我驚喜，還是你的網友就是那個正妹？！」小杰激動的說著。

    「我的網友是右邊的那個綁馬尾的，你說的那個正妹是哪一個？」我反問道。

    「當然是左邊那個阿！右邊那個也不錯啦，可惜胸小了點?！剐〗苄÷暤恼f。

    「不是我在說，你真的很胎哥！啊你剛剛不是說人家前20名，一定不正？切！」我們兩個小聲的碎碎念了一陣，快步的走下樓梯。

    「哈囉！你是???鄔立真嗎？」我走下去和兩個女生打招呼。

    「嗨！想必是楊???欸???不好意思突然叫不出你名字，」立真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頭，「想必是巴格囉！」小杰并沒有穿著制服來，所以立真的眼光很自然的落在我身上?！高@位是我們班同學，怡君」與她的外表不同，迷死小杰的這位他所謂的大正妹，有著一個相當普通的名字。

    「你們好！」立真突然向我們微微地躬身，像在和我們敬禮的樣子，我因為立真優良的家教而略感驚慌，也學著她微微地彎了腰，「你們好！」

    「嗨，我是小杰！記得嗎？」小杰對著怡君自我介紹，但怡君只給了他一個尷尬的微笑，「??？」

    我見狀，趕緊轉移話題，拿起手上的提拉米蘇微笑地遞上，「立真，這是要給你小禮物，喏，我們家自製的提拉米蘇??！感謝你幫我拿資料又借我筆記，我下次上課就會還你的！」

    「哇，我最喜歡提拉米蘇了，謝謝你！喏，筆記跟資料給你！」立真像小孩看到玩具一樣地驚喜，將提拉米蘇揣入懷中。

    「那???我們先回去上課囉！謝謝你，立真！」對女生不擅言詞、不懂得相處的我，深怕這時如果再和她們對話下去，又會像以前一樣冷掉。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以往都會覺得，再講下去如果還是冷掉就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但這次，想和他交朋友的強烈的感覺，讓我很果斷的見了面寒暄完后，決定馬上就離開現場。

    「好！那下次上課見囉！」立真開朗的和我揮揮手道別后，我故作鎮定的微微點了點頭給了她一個微笑，拉著小杰往樓上教室走。

    「干嘛這么急啦！我還沒認識怡君耶！」小杰氣急敗壞的說。

    「她連你是誰都不記得了，現在去跟她套交情是有鬼用喔？」我小聲的跟小杰這么說，因為立真和怡君在后面不遠處也正跟著我們一起走回教室。我沒有讓小杰發現我的緊張，而小杰接下來的整堂課不停的和我碎碎念關于沒給他多點時間認識怡君的這件事。

    回到教室后，發現立真他們就坐在正廳的第一排最左邊，而我們在垂直于正廳左邊的電視墻區偏左的位置，所以立真和我們的位置是剛好可以互相看到彼此的。小杰也注意到了這點，剛好怡君回頭，小杰便大力的和她揮手打招呼，而怡君尷尬的微笑了一下，輕輕的揮了手示意。

    「好，來，開始上課囉！活著呀各位同學，別再趴著睡了，上課囉！」殷老師總是很有活力的鼓勵大家上進，「還想睡??？我讓個同學唸一篇今天一個小高一學生寫的作業給你們聽聽，看你們還睡不睡得著，來，成功楊秋文寫的，前面這位同學，你幫忙唸一下?！挂罄蠋熾S意的點了一個前排的女學生，朗讀我今天交過去的作業：

    「beingincreasinglyaffectedbytheputerindustryonourlifestylesidecade,iwouldliketointroducethedeepvalueoftheputers.???」自己寫的文章被念出來其實還挺害羞的，我裝著很專心聽邊做筆記的樣子，偷偷地用手臂遮住桌上寫著我名字的課本，以免旁邊的同學們發現我就是楊秋文。

    「怎么樣，還滿厲害的吧？這里大多是升高三的學生，要多注意了喔！不要再被學弟給超越了??！來，認真上課囉！我們先來看看這位學弟寫的文章哪里值得我們學習???」殷老師說畢，課堂就開始了。

    忽地看到立真轉過頭來，咧著小嘴揪著酒窩，雙手比著讚上下輕輕的快速搖晃著，用我這輩子看過最甜美的笑容，用夸張的嘴型比著「你─好─棒─」遠遠的對我開心的露出表示讚美的笑。我一直以為少女漫畫中那種用水汪汪眼睛望著人的笑容很不真實、很虛假，但那一瞬間，那個畫面真的只能用少女漫畫中漾著星光的笑容來表達我對這個瞬間的印象。就是這個笑容，讓我整個魂都被鄔立真給勾走了，全身上下像通了電流一樣。那時的我覺得，一見鐘情，大概就是這么回事吧？

    那天以后，我開始變得天天都想待在網路上，滿心期待鄔立真的出現，期待著能和他聊聊天，但當她真的上線的時候，卻又不敢主動地和她說話，當她和我說話或網路聊天時，我也都努力的想像當被她勾走的魂還存在于我身上時，我會怎么樣自然的和她聊天，深怕說錯了甚么，她就不理我了。還好，因為殷老師對我文章的稱讚，怡君問立真能不能約我一起加入她和立真兩人的英文讀書會，我則讓小杰也一起參加，好對小杰有個交代。

    怡君只是單純的想把英文加強，想和我請教寫作，以及和立真請教如何寫閱讀和克漏字。而我，則藉著幫小杰製造機會接進怡君，偷偷的試著讓自己和立真更靠近。不過這么做反而招來不是我預期的效果：經過幾個月的讀書會，我和立真依然只是朋友，唯一不同的是，我們的友情越來越深。立真開始和我分享她所有的心情，約我加入她的姐妹群一起玩網路游戲。我曾經以為這是她和我示好的信號，但在多年后的未來，我才明白，當你被心儀的女孩子分享所有心事和生活大小事時，你已經變成好姐妹，不再可能是男友候選人了──這是在遇到未婚妻小葉后，立真告訴我的。立真也偶爾會問問我兒童夏令營的事情，而和她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常常我都得細細的回想是否有類似的經驗，然后慢慢的擠出一些我的心得。當時真恨不得從小到大每次的營隊我都有把心得給寫下來并天天覆誦一百次，那樣就可以和立真有說不完的話了。她只有在和我討論小朋友的時候，會露出最初喜歡上她時的那個動人的甜美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