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夢醒綱常棄.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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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人既整出了晁氏馬幫這么個正大光明地在大昭境內四處行走查探的偽裝,要想同那名內鬼聯系或傳遞消息,打出「買賣合作」的名義自然是最好的幌子。換言之,與晁氏馬幫有過合作或聯系密切的人里,必然有一部份是不那么「清白」的;而蕭宸只需緊抓著這一點,就算對目前因施粥之事聲譽頗佳的吳記糧行出手,也不會有人敢冒著被指「通敵賣國」的危險跳出來幫吳秀柊說事。 ──當然,蕭宸也確實不曾冤枉此人。 商人逐利,吳秀柊的崛起雖少不了幕后之人的幫扶,對自個兒的「主子」卻仍有著相當程度的戒心跟防備。也正多虧了這一點,蕭宸遣人一番查抄,不過半日就由幾個潛龍衛先前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的暗格里抄檢出了幾封信件來。 信件來自于幕后之人,時間有早有晚,內容大多是一些指示,比如讓吳秀柊設法籌措出一批糧食暗中移交給晁氏馬幫,又比如暗示他「近期將有大變」、可以藉機「挪去攔路石」等。儘管部分內容不是說得影影綽綽,就是刻意用上了事前商量好的代號指代,可單單將糧食移交給晁氏馬幫一項,就足以讓吳秀柊人頭落地了。 但吳秀柊也覺得自己十分無辜。 通敵賣國那可是一沾上就倒大楣的事兒,他雖聽從「主子」的指示將藏下來的米糧交給晁氏馬幫,卻當真不曉得這支馬幫不僅是北雁人的探子,更是北雁國主賀蘭玉樓的心腹人馬。他上有老下有小,即使自個兒給「主子」坑得難逃一死,也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讓今年才剛滿三歲的獨子同他陪葬的。所以事情給掀出來后,早給嚇蒙了的吳秀柊一遭提審,便當著問案之人的面一五一十地將「主子」的事全盤交代了出。 幕后之人也算是有幾分謹慎,同吳秀柊來往的書信雖有落款,卻也只是用以驗證身分的暗記而已,并沒有直指其真實身分的線索。就連吳秀柊自身,對這個「主子」的身分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對方地位高崇、手眼通天,在朝中也頗有幾分能耐;其馀則全都兩眼一摸黑,怎么說也說不清。 或許是生怕自己給出的證據不足以保住獨子的性命,吳秀柊搜索枯腸、苦思半日后,又說他覺得「主子」必定是當朝幾位王爺中的一個,且十有八九便是背后有陸氏作為倚仗的楚王蕭瑜;卻忘了他昔年與「主子」結識發家時,作為先帝么子的蕭瑜才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少年,與他原先描述中那個「器宇軒昂的青年」根本兜不上邊。 見此人口中確實挖不出更多料了,負責審案的潛龍衛也不再同吳秀柊掰扯,將口供和一應物證整理妥當后逕行上交予主持此事的蕭宸定奪。 換做半個多月前,年輕的太子若遇有什么疑問難斷之處,第一個找的無疑便是身為太子少傅、有輔佐之責的沉燮??扇缃竦弁躐{臨瑤州,父子二人又已解了心結,蕭宸自也沒有捨近求遠、特意讓人將正忙著與賀蘭玉樓周旋的沉燮找來的道理。所以這天夜里,用完晚膳后,少年直接便同帝王提出了自個兒心底的疑問,并將那疊厚厚的證供充作參考一同交給了父皇。 「經過這次的事兒,兒臣先前留意的那幾撥嫌疑人均已順利落網,也掌握到了足以將他們定罪論處的證據;單就春汛一案上,也算是有了個合適的收場……但在幕后之人的追查上,不論是吳秀柊、佘世昌還是紀恩平,都沒能提供足以確定其身分的證據。兒臣苦思半日,還是沒能找到足以突破困境的切入點,所以……」 任由父皇在接過證據的同時一個使力由后將他圈攬入懷,蕭宸有些困擾地敘述著自個兒目前遭遇到的難題,卻不知此刻親密無間的氛圍與身后父皇令人心安的懷抱、讓他出口的字字句句全都帶上了幾分不自覺的撒嬌意味。 蕭琰對愛兒的依賴眷戀自來最是享受,即便有所覺察,也不會煞風景地主動提醒愛兒。故當下也只安撫地道了聲「莫急」,隨即便就著眼下的姿勢低頭翻閱起次子帶回的證供。 ──蕭宸畢竟經驗未足,在檢視口供、物證時大多將心思放在了內容的陳述上,卻忽略了文字以外的細節處,反而是幕后之人最容易暴露行跡的地方。也因此,蕭琰不過大略翻了翻那些信件,便由落款的花押處瞧出了端倪。 「宸兒瞧瞧?!?/br> 他將手中的證供翻到了其中一頁書信上,點了點紙面左下角提醒愛兒留意上頭的花押: 「幕后之人雖費了不少心思隱藏自個兒的身分,可有些習慣卻是他自個兒不見得知曉、卻往往很容易讓旁人察覺出端倪的……比如這個花押,本身的樣式雖是獨一無二的,內里文字和紋樣的組合、結構卻仍有一定的脈絡可循;幕后之人會選用這樣的組合,也必然有其特殊的原因和考量?!?/br> 「因為是用以替代身分的表徵吧?!?/br> 經父皇這么一提,蕭宸也想起了自個兒當初抓耳撓腮地整出「沐昭榮」這個易名時的事兒,盯著花押的目光也不免多了幾分探究……「兒臣當時只顧著將這個花押同已經記檔的那些對照,還真忽略了花押本身可能藏著的玄虛?!?/br> 「這些都是經驗。你看得多、知道得多了,自然慢慢便能摸索出一套屬于自己的訣竅來?!?/br> 「嗯?!?/br> 「至于幕后主使的這個花押么,可供辨認其身分的細節有三。其一,是中間藏著這個倒『回』字。這個『回』字乍看只是配合著花押設計故意寫歪,實則根本不是『回』字,而是取材自西涼一種名為『曼羅』的毛織物上特有的菱形織紋。其二,整個花押的布局遠看就像是一座有著五個峰頭的山,且這么多封信上、花押上五個峰頭的高低比例始終保持一致,顯然這種比例是有著特殊意涵的……其三,則是幕后之人簽下花押時的筆鋒輕重與內文的字跡有著相當的差距。內文在書寫時更加規整刻意;花押卻已帶出了此人日常書寫時的習慣。從這三點入手追查,對方的身分自也一目瞭然?!?/br> 「父皇是指……梁王?」 蕭宸雖早早便由潛龍衛遞來的消息中知曉了父皇對那位梁皇叔抱持的疑心,卻還是直到此刻才真正掌握到了兩者確有關連的線索……當下半是懷疑半是好奇地又自盯了眼前的花押好一陣,隨即由父皇提示過的「山形」意識到了什么,清美面容因而帶上了幾分欽佩與恍然: 「原來──這竟是努伊爾山!」 努伊爾山位處西涼境內,聲名雖遠遜于西涼圣山帕依拉,卻有著「仙女山」的別名。而梁王蕭璜的生母姓李、名喚仙兒,西涼語的稱呼也正是「努伊爾」。會費上這么多功夫將這個名字隱藏在花押里的,可以說捨梁王之外再無他人。 「不錯?!?/br> 見愛兒想通了之間的關節,蕭琰讚許地一個頷首,「其實第三項的筆鋒輕重,在父皇看來也是再明白不過的證據──老四寫字一向有如刻字一般,在筆鋒轉折處總是扭得十分生硬,向上挑勾起的時候也總欠了幾分輕靈。雖然他后來努力改善了這些,寫得急的時候卻仍難免會露出點老毛病。而花押講求一氣呵成,自然更將這些小地方暴露得徹底?!?/br> 「即便如此,若非父皇明察秋毫,只怕孩兒還真要將這樣明顯的證據錯放過了?!?/br> 蕭宸此語并非恭維,而是當真對父皇佩服到了極點──雖然他一向如此──一雙鳳眸更明亮得好似有無數星子散佈其間;以至于當他興沖沖地回過頭時,猝不及防的帝王還讓愛兒寫滿了崇拜的眸光整得心頭一跳,既有些源于自得的飄飄然,又有些莫名所以的心虛和罪惡感…… 尤其,在想到自個兒今兒個剛由孫元清處得著的某些「用具」之后。 不過他慣會掩飾,當下也不曾露出什么異色,只是含笑吻了吻愛兒眉角,稱讚道: 「可父皇一提點,你不也馬上便想到了么?這些便是源自于平時的積累,也是你日后需得努力的方向……宸兒在這方面的悟性一向極好,所需的也就只是經驗而已?!?/br> 「嗯?!?/br> 明白父皇的意思,少年神色認真地一聲應過,隨即眸光一轉,有些好奇地又問: 「有這些當作證據,就能夠處置梁皇叔了么?」 「……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處不處置,其實也就是父皇的一句話而已?!?/br> 蕭琰有心藉機指點愛兒,便沒直言應答,而是先說出了這么個聽似粗暴、卻也再真切不過的道理,然后才語氣一轉,接續著補充道: 「只是想不想處置是一回事,能不能處置又是另一回事……這個『能不能』,包含的不光是實際執行的能力,還有處置的正當性與合理性、后續可能帶來的種種影響,以及其他會造成阻攔的外在因素。比如上輩子,朕雖恨不得將所有陷你于死地的人全都千刀萬剮、凌遲處死,可到頭來,真正丟了性命的,也只有小樓氏和蕭宇等首惡而已。尤有甚者,即使這已是朕的底線、是朕心底一再退讓后的結果,仍有無數人為此上書勸諫……所以這『能不能』三字聽似簡單,實則卻是為君者最大的難題──宸兒明白么?」 ==================簡體================== 北雁人既整出了晁氏馬幫這么個正大光明地在大昭境內四處行走查探的偽裝,要想同那名內鬼聯系或傳遞消息,打出「買賣合作」的名義自然是最好的幌子。換言之,與晁氏馬幫有過合作或聯系密切的人里,必然有一部份是不那么「清白」的;而蕭宸只需緊抓著這一點,就算對目前因施粥之事聲譽頗佳的吳記糧行出手,也不會有人敢冒著被指「通敵賣國」的危險跳出來幫吳秀柊說事。 ──當然,蕭宸也確實不曾冤枉此人。 商人逐利,吳秀柊的崛起雖少不了幕后之人的幫扶,對自個兒的「主子」卻仍有著相當程度的戒心跟防備。也正多虧了這一點,蕭宸遣人一番查抄,不過半日就由幾個潛龍衛先前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的暗格里抄檢出了幾封信件來。 信件來自于幕后之人,時間有早有晚,內容大多是一些指示,比如讓吳秀柊設法籌措出一批糧食暗中移交給晁氏馬幫,又比如暗示他「近期將有大變」、可以藉機「挪去攔路石」等。盡管部分內容不是說得影影綽綽,就是刻意用上了事前商量好的代號指代,可單單將糧食移交給晁氏馬幫一項,就足以讓吳秀柊人頭落地了。 但吳秀柊也覺得自己十分無辜。 通敵賣國那可是一沾上就倒大楣的事兒,他雖聽從「主子」的指示將藏下來的米糧交給晁氏馬幫,卻當真不曉得這支馬幫不僅是北雁人的探子,更是北雁國主賀蘭玉樓的心腹人馬。他上有老下有小,即使自個兒給「主子」坑得難逃一死,也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讓今年才剛滿三歲的獨子同他陪葬的。所以事情給掀出來后,早給嚇蒙了的吳秀柊一遭提審,便當著問案之人的面一五一十地將「主子」的事全盤交代了出。 幕后之人也算是有幾分謹慎,同吳秀柊來往的書信雖有落款,卻也只是用以驗證身分的暗記而已,并沒有直指其真實身分的線索。就連吳秀柊自身,對這個「主子」的身分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對方地位高崇、手眼通天,在朝中也頗有幾分能耐;其余則全都兩眼一摸黑,怎么說也說不清。 或許是生怕自己給出的證據不足以保住獨子的性命,吳秀柊搜索枯腸、苦思半日后,又說他覺得「主子」必定是當朝幾位王爺中的一個,且十有八九便是背后有陸氏作為倚仗的楚王蕭瑜;卻忘了他昔年與「主子」結識發家時,作為先帝么子的蕭瑜才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少年,與他原先描述中那個「器宇軒昂的青年」根本兜不上邊。 見此人口中確實挖不出更多料了,負責審案的潛龍衛也不再同吳秀柊掰扯,將口供和一應物證整理妥當后逕行上交予主持此事的蕭宸定奪。 換做半個多月前,年輕的太子若遇有什么疑問難斷之處,第一個找的無疑便是身為太子少傅、有輔佐之責的沉燮??扇缃竦弁躐{臨瑤州,父子二人又已解了心結,蕭宸自也沒有舍近求遠、特意讓人將正忙著與賀蘭玉樓周旋的沉燮找來的道理。所以這天夜里,用完晚膳后,少年直接便同帝王提出了自個兒心底的疑問,并將那迭厚厚的證供充作參考一同交給了父皇。 「經過這次的事兒,兒臣先前留意的那幾撥嫌疑人均已順利落網,也掌握到了足以將他們定罪論處的證據;單就春汛一案上,也算是有了個合適的收場……但在幕后之人的追查上,不論是吳秀柊、佘世昌還是紀恩平,都沒能提供足以確定其身分的證據。兒臣苦思半日,還是沒能找到足以突破困境的切入點,所以……」 任由父皇在接過證據的同時一個使力由后將他圈攬入懷,蕭宸有些困擾地敘述著自個兒目前遭遇到的難題,卻不知此刻親密無間的氛圍與身后父皇令人心安的懷抱、讓他出口的字字句句全都帶上了幾分不自覺的撒嬌意味。 蕭琰對愛兒的依賴眷戀自來最是享受,即便有所覺察,也不會煞風景地主動提醒愛兒。故當下也只安撫地道了聲「莫急」,隨即便就著眼下的姿勢低頭翻閱起次子帶回的證供。 ──蕭宸畢竟經驗未足,在檢視口供、物證時大多將心思放在了內容的陳述上,卻忽略了文字以外的細節處,反而是幕后之人最容易暴露行跡的地方。也因此,蕭琰不過大略翻了翻那些信件,便由落款的花押處瞧出了端倪。 「宸兒瞧瞧?!?/br> 他將手中的證供翻到了其中一頁書信上,點了點紙面左下角提醒愛兒留意上頭的花押: 「幕后之人雖費了不少心思隱藏自個兒的身分,可有些習慣卻是他自個兒不見得知曉、卻往往很容易讓旁人察覺出端倪的……比如這個花押,本身的樣式雖是獨一無二的,內里文字和紋樣的組合、結構卻仍有一定的脈絡可循;幕后之人會選用這樣的組合,也必然有其特殊的原因和考量?!?/br> 「因為是用以替代身分的表徵吧?!?/br> 經父皇這么一提,蕭宸也想起了自個兒當初抓耳撓腮地整出「沐昭榮」這個易名時的事兒,盯著花押的目光也不免多了幾分探究……「兒臣當時只顧著將這個花押同已經記檔的那些對照,還真忽略了花押本身可能藏著的玄虛?!?/br> 「這些都是經驗。你看得多、知道得多了,自然慢慢便能摸索出一套屬于自己的訣竅來?!?/br> 「嗯?!?/br> 「至于幕后主使的這個花押么,可供辨認其身分的細節有三。其一,是中間藏著這個倒『回』字。這個『回』字乍看只是配合著花押設計故意寫歪,實則根本不是『回』字,而是取材自西涼一種名為『曼羅』的毛織物上特有的菱形織紋。其二,整個花押的布局遠看就像是一座有著五個峰頭的山,且這么多封信上、花押上五個峰頭的高低比例始終保持一致,顯然這種比例是有著特殊意涵的……其三,則是幕后之人簽下花押時的筆鋒輕重與內文的字跡有著相當的差距。內文在書寫時更加規整刻意;花押卻已帶出了此人日常書寫時的習慣。從這三點入手追查,對方的身分自也一目了然?!?/br> 「父皇是指……梁王?」 蕭宸雖早早便由潛龍衛遞來的消息中知曉了父皇對那位梁皇叔抱持的疑心,卻還是直到此刻才真正掌握到了兩者確有關連的線索……當下半是懷疑半是好奇地又自盯了眼前的花押好一陣,隨即由父皇提示過的「山形」意識到了什么,清美面容因而帶上了幾分欽佩與恍然: 「原來──這竟是努伊爾山!」 努伊爾山位處西涼境內,聲名雖遠遜于西涼圣山帕依拉,卻有著「仙女山」的別名。而梁王蕭璜的生母姓李、名喚仙兒,西涼語的稱呼也正是「努伊爾」。會費上這么多功夫將這個名字隱藏在花押里的,可以說舍梁王之外再無他人。 「不錯?!?/br> 見愛兒想通了之間的關節,蕭琰贊許地一個頷首,「其實第三項的筆鋒輕重,在父皇看來也是再明白不過的證據──老四寫字一向有如刻字一般,在筆鋒轉折處總是扭得十分生硬,向上挑勾起的時候也總欠了幾分輕靈。雖然他后來努力改善了這些,寫得急的時候卻仍難免會露出點老毛病。而花押講求一氣呵成,自然更將這些小地方暴露得徹底?!?/br> 「即便如此,若非父皇明察秋毫,只怕孩兒還真要將這樣明顯的證據錯放過了?!?/br> 蕭宸此語并非恭維,而是當真對父皇佩服到了極點──雖然他一向如此──一雙鳳眸更明亮得好似有無數星子散布其間;以至于當他興沖沖地回過頭時,猝不及防的帝王還讓愛兒寫滿了崇拜的眸光整得心頭一跳,既有些源于自得的飄飄然,又有些莫名所以的心虛和罪惡感…… 尤其,在想到自個兒今兒個剛由孫元清處得著的某些「用具」之后。 不過他慣會掩飾,當下也不曾露出什么異色,只是含笑吻了吻愛兒眉角,稱贊道: 「可父皇一提點,你不也馬上便想到了么?這些便是源自于平時的積累,也是你日后需得努力的方向……宸兒在這方面的悟性一向極好,所需的也就只是經驗而已?!?/br> 「嗯?!?/br> 明白父皇的意思,少年神色認真地一聲應過,隨即眸光一轉,有些好奇地又問: 「有這些當作證據,就能夠處置梁皇叔了么?」 「……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處不處置,其實也就是父皇的一句話而已?!?/br> 蕭琰有心藉機指點愛兒,便沒直言應答,而是先說出了這么個聽似粗暴、卻也再真切不過的道理,然后才語氣一轉,接續著補充道: 「只是想不想處置是一回事,能不能處置又是另一回事……這個『能不能』,包含的不光是實際執行的能力,還有處置的正當性與合理性、后續可能帶來的種種影響,以及其他會造成阻攔的外在因素。比如上輩子,朕雖恨不得將所有陷你于死地的人全都千刀萬剮、凌遲處死,可到頭來,真正丟了性命的,也只有小樓氏和蕭宇等首惡而已。尤有甚者,即使這已是朕的底線、是朕心底一再退讓后的結果,仍有無數人為此上書勸諫……所以這『能不能』三字聽似簡單,實則卻是為君者最大的難題──宸兒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