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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娉在暗處布控抓捕共產黨,馮英就在明面用自己身份開始正式抨擊吳佩孚為首的北洋政府,開罵不停息,大有翻出吳佩孚的祖宗鞭上一番的架勢,國罵之后馮英當眾宣布粵軍支持北伐,這就意味著公開支持國民黨了。 好好的婚禮攪成這般局面,外界起先到處是看熱鬧看笑話的人,可隨著馮英快速果斷地發表聲明,有些政治敏銳之人立馬嗅出了其中不對勁來。這邊剛出來殺手,轉頭新郎官不去安撫新娘,卻已經準備好了稿子,做出快速反擊。這么細細琢磨下來,怕是這場婚禮就是一個局,而且還是一場閩廣兩地蓄謀已久的圈套,就等敵人送上刀子讓他們捅。 馮淇已經換回了軍裝,事到如今他這個督軍仿佛是個擺設,所有事情都是老子在做主,既然覺得他不堪重任,當初何必要他繼承督軍之位?此刻他雖然坐得四平八穩,滿心躥起的都是憤怒的火苗,直到副官譚奚湊到跟前向他匯報:“少帥,石督軍在暗中抓捕共黨,看那架勢應該是鎖定目標很久了。賀參謀那里帶著老督軍私軍抓了不少人?!?/br> 馮淇聽得了石娉的名字,心里頭擠出一條亮光光的縫隙,他腦筋和思緒都纏在了這個人身上,根本不在意對方在做些什么事情;既然老頭子和石娉的婚禮是場陰謀,那就意味著石娉根本沒嫁給老頭子,不是他繼母了!縫隙頓時大開,眼神直通心靈,釋放出喜悅之意,讓他精神一振:“出發,去幫幫他們?!?/br> 譚奚一愣:“???少帥,我們還要去幫忙?” 馮淇一邊收拾著皮背帶,一邊詢問:“石娉在哪指揮呢?” 譚奚搖了搖頭:“送去醫院搶救的應該是替身,故意吸引火力的,事發后石督軍就不見蹤影,應該是隱藏在安全的地方?!?/br> 馮淇頓下了動作看了譚奚一眼追問道:“杜南禛呢?” “杜南禛負責指揮抓人,好像在牢房里剛開始審犯人?!?/br> 不知道石娉下落讓馮淇眉頭一擰,臉上頓時沒有了好臉色:“共產黨這種不上臺面的至于這么費心嗎?他杜南禛簡直是本末倒置!我要去牢房找他,問他石娉在哪里?!?/br> 譚奚不明就里地跟隨,心說眼前局勢一團亂,急著見石督軍做什么呢? 牢房內陰森潮濕,常年的血腥味不散,只要人進入就會帶起一股刺鼻難聞的氣味,馮淇走入其中的時候,整個地牢熱鬧極了。牢房內塞滿了人,男女老少一片,有的在喊著冤枉,有的在哭泣哀嚎,有些麻木呆愣,遠處幾個審訊室內皮鞭夾雜著慘叫聲絡繹不絕地傳出。一般皮鞭沾著辣椒水,鞭抽得人撕皮扯rou的痛苦,但這不過是審訊的開胃菜罷了,只要不肯招供,后面有的是手段讓人生不如死。 馮淇站在牢房地道入口,皺著眉頭揮手示意牢房管事上前:“賀參謀呢?” 管事畢恭畢敬地回答:“少帥,賀參謀帶人去抓那共黨人的老母親了,之前她混在乞丐里頭?!?/br> “他母親?” 馮淇正要追問,那頭牢房門一開,正是賀安宏帶著人回來了。馮淇定神一看,那人已經是白發蒼蒼,連走路都有些蹣跚,卻是沒有哭鬧,任由士兵抓著衣領拽著走。 馮淇眉頭緊鎖,壓下心頭怒火訓斥:“你們審人的本事不長進,還拿老人家開刀?也不怕一鞭子下去就把人抽死了?” 賀安宏沒想到馮淇會到地牢來,他先是一愣,愣過之后立馬反應過來解釋:“少帥你誤會了。押他老母親過來只是為了威脅他罷了,不會真的對個老太太動手?!?/br> 馮淇哼出一口涼氣反問:“杜南禛呢?” 賀安宏手一指牢房盡頭:“杜副官長在審問,那小子骨頭真硬,沒有透露分毫,只好拿他老母來威脅了?!?/br> “帶路——我找他有事?!?/br> 盡頭的審訊室很大,各種審訊工具充足,馮淇走進去的時候就見杜南禛坐在中央的位子上,挽著袖子叼著煙,面上不顯山露水,眼神卻透著鋒利,是一派威風凜凜的模樣。馮淇在士官學校對杜南禛有所耳聞,是個文武全才的能人,做副官長實在是屈才。 他視線一轉,那被吊起審訊的共黨顯然已經是死去活來,兩個彪頭大漢正圍著他準備炮烙之刑,不過對方顯然十分硬氣,連半點眼神都沒有分給行刑之人。馮淇更是意外那白發蒼蒼的老人家,看到自己兒子如此慘狀,居然咬緊牙關不發一言,顯然是不愿意讓自己兒子承受更多的心里壓力。 杜南禛見賀安宏不但把人帶回來了,還帶了馮淇這尊大佛前來,立馬掐滅了手中香煙,起身迎了上去:“馮督軍,這里環境比較惡劣,還是等我們審出結果后匯報你吧?!?/br> 馮淇不耐煩道:“我對你們審問沒興趣,我來找你有事問?!彼戳斯词质疽舛拍隙G靠前兩人私聊,周圍一群手下反應機靈地紛紛后退讓出了足夠空間。 走到角落處,馮淇壓低嗓音問:“石娉藏哪里了?” 杜南禛沒料到馮淇大老遠跑來牢房卻是來問石娉在哪里,當下戒備回應:“還望馮督軍包涵,我們家督軍的行蹤暫時需要保密,也不知道這次殺手有多少,現在是否安全?!?/br> “你們不是已經把共產黨一鍋端了?” 杜南禛覺得這馮淇有些天真得過分,大概至今沒搞清楚這場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抓捕共產黨只是是閩廣兩軍給蔣介石的投名狀罷了,加上本來石娉與馮英和共產黨有私仇,不過是一舉兩得的事情。真正殺機四伏的是國民政府和北洋政府的對抗,馮英公開站了隊,意味著粵軍就要開拔北伐了,馮淇作為一軍主帥還在云里霧里,完全沒有準備的樣子,難怪石娉常說馮淇是個傻愣子。 這種博弈只能意會不能細談,杜南禛也沒有興致給馮淇解釋清楚,只能含蓄道:“我們督軍那里非常隱蔽安全,您帶著大批人馬過去反而引人注目?!?/br> “怕什么,大批士兵圍著保護她,什么樣的殺手都是有來無回?!?/br> 杜南禛暗罵馮淇蠢,你一群士兵圍住正主,那他們躺在醫院重兵把守的冒牌貨不就露餡了?他沉默了片刻,實在是和馮淇無話可說,只能轉移著話題:“馮督軍,我們督軍另有計劃,我也不能隨便透露。這樣吧等我審完了,我聯絡我們督軍,讓你們通話如何?” 馮淇看了杜南禛一眼,看出對方是滴水不漏的狀態,他其實并非一定要立馬見到石娉,正因為清楚如今局勢復雜,他心頭升起莫名不安感,總想確認一下石娉的安危。見不到聽聲音也是一樣,馮淇點了點頭轉身退出了牢門。 沒有馮淇在審訊室,杜南禛動作迅速,借著用老母親性命做威脅,那已然半死的小伙子臉色大變,顯然骨頭再硬、信念再強也不能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老娘被弄死。 撬開了對方的嘴后,杜南禛非常滿意地看著口供,口供里面提到了自殺的老馬是他的上線,也是幾個聯絡點的情報中轉站。這些情報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有一次夜間因為有異動去找老馬時候,無意中瞥見老馬在和陰暗處站著一人交談,對方非常警惕,身手極好,遠遠察覺到他的到來就立刻消失了。因為此事老馬還特別教育過他,不能輕易越過聯絡指定地方去找他。 非常神秘的接頭人,會不會就是老馬寧可自殺也要保護的情報人員?一個潛伏在粵軍高層又同時掌握馮英動態的人。杜南禛下意識看了賀安宏一眼,對方立馬察覺連連擺手:“不是我啊,我可已經被老督軍查過了。何況我跟了老督軍幾十年,妻兒老小都在這里,怎么會想不開做什么共產黨?!?/br> 杜南禛歉意地笑了笑,打算將這個情報向石娉匯報,樓上房間里馮淇早已等候。杜南禛撥通了電話,半晌之后他掛了后繼續再打,這樣連續打了叁次后,他神色驟變,驚異抬頭看向了馮淇:“出事了,督軍那里沒有人接電話?!?/br> 馮淇啐了一聲,抬腳就要喊人出發,身后的電話鈴聲卻響了起來,杜南禛迫不及待接起了電話喂喂之后,他不吭聲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馮淇,在連續應了幾聲后他一臉鐵青地掛斷了電話道:“馮老督軍那也出事了,說突發心臟疾病,已經緊急送醫了?!?/br> “什么?我老子剛才還在那大罵吳佩孚呢,怎么會轉眼病倒了?!?/br> “先兵分兩路吧,你去看馮老督軍,我去找石娉??臁?/br> 而在無人的河岸旁,金毓瑢看著尸體慢慢沉浮入內,一個陶瓷瓶隨著緩緩松開的手落入了水中,他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石娉,我不管你嫁人是真是假,總之誰都沒有資格和你的名字有半點沾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