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謊
她將一切都攪得亂七八糟。 起初他是怎么打算的呢,普通平常地約會、互相增進了解,中間可能會不經意地以意外為由接觸一個吻——現在卻直接地跨越過了那條線。 山本武低頭看著緊緊縮在自己懷中而眠的女孩。單人床對于身形高挑的他來說本就顯得窄小,而性事后疲憊的女孩抱著他直接睡著,不敢翻身怕壓住或擠到她,他索性擁住了女孩幾乎一整夜沒合眼。 該怎樣去形容她。明明清醒時要給人留下相當自我又決斷的印象,沉睡的模樣卻柔順而乖巧,甚至在睡夢中喃喃低語的時候,眼角還隱約泛出了點淚光。 山本武輕輕地觸碰了一下維奧莉塔的眼睫毛。 可是,身體已經再緊密不過地結合過,他卻既無欣喜亦無滿足,胸口余下的仿佛只是一片難以填滿的、深不見底的空洞。 懷中溫軟的身軀輕微地動了動。 “唔……山本君……?”維奧莉塔雙眸惺忪地半睜半閉,意識好似還沉浸在朦朧中,反應了一會兒才遲緩地問道,“現在……幾點了……?” 山本武轉臉看了下天色。熹微的晨光從窗簾的縫隙間透了過來,是涼爽而濃烈的藍,投在人的皮膚上好似覆了一層輕紗似的青色,柔軟而沁涼如水。 “大概四五點鐘的樣子?!鄙奖疚鋵⒋昂熇讼?,房間內頓時暗了些。 “有點早呢……怎么感覺山本君一晚上都沒睡?!本S奧莉塔用指腹柔柔拂過他的眼下,慢慢地從他的懷中坐起。 女孩按著有些昏沉的額頭,拾起另一張床上的浴袍披在身上,“山本君還需要再休息一會兒嗎?我想……或許趁著天色還未全亮,早些回去會比較安全?!?/br> 她本準備去沖個澡清醒下,剛一邁步卻腳步虛浮險些摔倒,還好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腰,讓她靠在了一副寬闊的胸膛上。 “維奧莉塔,你的身體狀況怎么……”山本武扶著她意外道。 “沒什么事,最近晚上睡眠不足而已,”而且早起意識混沌是常有的事,維奧莉塔放緩呼吸站穩,低頭想了想,突然再度開口道,“對了山本君?!?/br> “等下回去之后,昨晚我們兩個的事情就保密吧?”她輕聲道。 片刻的沉默之后,才傳來了山本武的聲音。 “是要我去說謊嗎?” “這種程度沒什么的吧?可以避免掉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維奧莉塔轉身,食指按在山本武平直的嘴角,輕輕向上推了推,“也要像平常那樣去笑哦?!?/br> 不然肯定會被看出來異常的。 她昨晚似乎做了件錯事?;蛟S立即斷掉的話,還會有些補救的機會。 唯一下對的決定大概只有沒選擇直接回彭格列總部了。在準備出發前,先一步探路的派遣人員果真在一段隱蔽的坡道附近發現了類似地雷的爆炸裝置——歐洲黑手黨的常用手段,如今她倒是差不多都見識過。 是針對彭格列的行動開始了嗎。 維奧莉塔一手支在車窗沿,靜靜地透過一側的后視鏡看著緊跟在后面、押送前一天晚上襲擊者的車。不知道那個襲擊者是來自于哪里,若是與密魯菲奧雷家族相關,那就麻煩了。 她在腦海中盤算著各種可能性,幾乎沒有留意到旁邊的山本武同樣全程都保持著沉默。 排除隱患后回程還好尚且順利。終于安全抵達了彭格列總部,維奧莉塔心事重重地下車,抬眼便迎上了匆匆趕過來的銀發青年。 “維奧莉塔!”獄寺隼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臂,直到確認了她全身上下都看不出任何傷痕和血跡,才緊皺著眉頭轉向一旁的黑發青年,“山本,你怎么能帶她去那種危險的地方!” “是因為我的緣故才在城中逗留了那么久,”上臂被捏到發痛,維奧莉塔掙脫開了獄寺隼人,“而且有山本君保護我,又沒有出什么事?!?/br> 用這種責備的口吻做什么。她側過臉,松了一下有點卡脖子的衣領。 “你……我可是在擔——“獄寺隼人將視線轉回到女孩身上,話語猝然停止。 剛才著急確認她的安危所以沒覺察到,隨著女孩的動作,原本嚴實包裹住肩頸的上衣稍稍寬松了些。 從領口隱約透出的,似乎是個吻痕。 “和你沒有什么關系吧……”注意到獄寺戛然而止的話語和沉下來的臉色,維奧莉塔后退了半步,稍顯抵觸地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你是彭格列重要的客人,怎么會與我無關!”何況還是在他管轄的地盤上出的問題,獄寺隼人上前,“十代目交代了要特別留意你的安全,跟我過來,昨晚發生的所有經過都要告訴我?!?/br> “不,你憑什么……” 維奧莉塔剛想躲避,一只大手輕輕地放到了她的肩膀上,無形中與獄寺隼人隔出了一點距離。 “好了反正大家都安然無恙,”山本武站在她的身邊,放輕松地笑著說,“而且維奧莉塔也是剛剛才回來,獄寺你也不要一直這樣盤問她吧?” 獄寺隼人的語調驟然變重,“本來就是你擅自帶她出去不對吧,山本?!?/br> “可是她又并不是被關押在彭格列,卻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悶著,很可憐不是嗎?” 面對著山本武直直投過去的視線,獄寺隼人終于沉默了下來。 “我累了,”不論是生理還是心理上的,維奧莉塔斂睫低聲道,“另外我還有一點事想要問山本君,可以離開這里了嗎?” “誒,有事要問我?”山本武顯得相當出乎意料,“不然先去我的辦公室稍微坐會兒,那邊離客房還挺近的,很快就會送你回去?!?/br> 維奧莉塔點了點頭,又再度看向獄寺隼人。 “那家伙有什么好問的……隨便你,我還有其他的工作要處理,”獄寺隼人眉頭緊蹙地轉身,又沉郁地看了一眼他的同僚,“……山本,最近情勢不是很太平,總之以后不要再帶她離開總部?!?/br> “知道,”山本武輕錘了一下獄寺的肩,眼神微黯,“其實我也覺得自己這次輕率了?!?/br> 他轉而對女孩笑道,“那么,就先一起去我那邊坐坐吧?!?/br> 彭格列雨守部門的辦公區域確實相距不遠,維奧莉塔跟著山本武走在連廊間,抬頭甚至能看到她所客居的那幢建筑的閣樓。 “你要不要試一下日本的特產?我感覺你們女孩子應該都挺喜歡喝甜的?!边M入山本武的辦公室,他便沖了一杯茶飲遞到面前。 維奧莉塔接過充滿了和式特色的柴燒陶杯,茶褐色的圓柱杯體內盛著淺綠色的熱飲。 她淺啜了一口,是似曾相識的味道。 “山本君果然很厲害呢,”維奧莉塔凝視茶杯內泛著小片泡沫的水面,“剛才完全聽不出和往常有什么區別?!?/br> 山本武的嘴角似乎在笑,眼中卻并無笑意,“實際上對我來說是第一次啊?!?/br> 對著同伴卻沒有說實話。 “那或許說明山本君天生便擅于此道了?!本S奧莉塔將茶杯放下,環顧著布置簡潔的辦公室,很快便被辦公桌上的擺設所吸引。 是兩幅不大不小的桌面相框。 一張照片上是比現在年少些許的山本武,同一名與他眉宇間神色幾分相似的中年精瘦男子,背靠茫茫的大海站在一艘船的甲板上。他一手緊握釣竿,另一手與中年男子共同捧著一條她說不上名字、但看上去就很沉重的海魚。 旁邊另一張則是大約十四五歲的山本武與沢田綱吉、獄寺隼人的照片。他們像是站在賽后的運動場上,一身白色棒球服的山本武搭住沢田綱吉的肩,笑得開朗陽光;左邊的獄寺隼人滿臉不爽地擋住他的手臂,一副想打架的神色;而中間的沢田綱吉有些拘束又為難地抱著獎杯,竟與現在氣質相差甚大。 維奧莉塔拿起這張頗有年頭的合照,安靜地垂目端詳著相片中神態鮮活的少年們。 “這張照片,”山本武的語氣滿是回憶,“是并中棒球隊第一次拿到縣大會優勝的時候?!?/br> “并中是你們一起上學的地方?” 他點頭,“嗯,并盛中學。而且我和阿綱還有獄寺都在同一個班級里?!?/br> “很令人羨慕啊,有關系這么親密的朋友,而且一直都在一起?!熬S奧莉塔輕聲說道。 “不過這些年因為我執意想打棒球的緣故,待在彭格列的時間不算多,都是獄寺在總部幫阿綱打理著大量的工作,”山本武靠在辦公桌沿,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以前我還和獄寺爭過左右手的位置呢,為此還吵過幾次架?!?/br> “結果關系反而吵過之后變好了?”維奧莉塔抬頭看到山本武「你怎么知道」的眼神,也笑了笑,“男孩子之間總是這樣不對嗎?!?/br> “而異性之間就不一樣了,”她放下照片,對視著山本武認真說道,“山本君,我是想和你說,以后非必需的情況下,我們還是避免來往吧?!?/br> 面前的男子原本還算明朗的表情瞬間凝固,倏而深深地結成了一片晦暗。 “連隱瞞事實都不夠嗎?”山本武低沉地問道。 明明連一天都沒有過去,便要做得如此決然嗎。 “因為……其實昨天對山本君算不上多么愉快的回憶吧?我想,或者干脆忘掉對你比較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