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你不去給他加油嗎
當班里的人搬著椅子紛紛穰穰地往cao場走的時候,方知悠還安坐在教室靠窗的角落里翻著書,于斯曼的《逆流》,王爾德說這本書“毒液四溢”,她倒只覺得語言精彩極了。 讀到“并因為自己的分析和觀察,提前糟蹋了任何可能的幸?!睍r,班里的聲音已經稀落了下來。她把書簽夾在書頁里,抬頭向后門處看去,季馳果然站在那里,一手輕松地提著椅背,另一只手扶在燈光開關之下,準備在班級清空之后關燈鎖門。 她從桌洞里拿出一沓三折的稿紙,每一張都用工整的行楷字寫著今天可能會用到的新聞稿——這是沒有項目的同學每個人都需要提交的。她直視著季馳向他走去,感受到他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扭捏。 她在身前站定,仰頭看進他的眼睛,微頓了一秒,深棕的瞳仁不是知遠一樣的黑,黎黑的皮膚不是知遠一樣的白。她微翹嘴角,這下的笑是帶著真情實意的,因為她看見那樣黑色的面龐也能染上紅,覺得十分有趣。 季馳把手從燈管開關的下緣移開,他看見方知悠向他走來時就有點局促了,他看見她直直地看向自己,瞬間覺得手腳無法安放,只能把右手垂下來,背在身后,像是一個乖乖等待年輕女教師訓斥的幼兒。 方知悠被他的羞澀感染得笑意更濃,但仍維持在禮貌的程度之內,心里明白自己的請求將會被這個高大黝黑的男孩心里的柔軟兜住,于是溫柔地開口,“班長,今天運動會我可以不去嗎,新聞稿我已經提前寫好了,而且多寫了一個人的份?!?/br> 她笑意未斂,兩只手握住新聞稿往前遞,看到季馳接下這一沓紙時,心下了然,她今天能夠在室內安心地讀書打盹了。高三在運動會上不用開幕式表演,她也就不用像前兩年一樣因為身高形象的優勢而當班級方隊的舉牌手,再在十月下旬清涼的天氣里孤獨地在嘈雜的體育場上枯坐一整天,外加時不時地拒絕幾個男生拿著手機詢問聯系方式的要求。 季馳盯著米白的稿紙上雋秀的字跡,遲遲沒有抬頭。文科班里每天明信片便利貼亂飛,在禁止用手機的上課期間,文科生們活絡的思緒就化作一張張精致紙片上的字句,或飛騰或沉浸,用張揚肆意的筆觸交流著心中壓抑不住的想法和文采。但這些紙片里不曾有一張來自于他面前的這個女生。即使是在最具節慶氣氛的幾個日子里,她也不會動起筆墨,給班里的男女寫上只言片語,只會柔柔地向遞來祝福的人表示感謝,再拒絕他們的好意。 “你真的不去嗎?”方知悠有些訝異,未曾料到班長會拒絕自己的請求,此前的集體活動他向來都是默許了她的缺席。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直視就會令他臉紅耳熱的少女,不自覺地捏捏紙面,他其實有藏過她的一小片筆跡。那是語文小測發下來的默寫,課間她去上廁所時被風吹在地上,他撿起來卻沒能放回到她的桌子上,而是壓在地理圖冊里帶回了家,和他的從小到大的畢業照一起放在文件夾里。 “你弟弟他…報了跳高,這是運動會里人氣很高的項目,就在短跑比賽之后。你不去給他加油嗎?” 她還真不知道今年知遠報了跳高,往年他都是上午跑接力下午跑長跑,對于她而言,無論哪一項都不是美觀的運動。短跑人臉的瘋狂抖動時的猙獰和長跑最后凌亂的步伐使她難以思考運動的刺激性,只覺得競技體育完全違背了運動的初衷。況且,她也沒有熱情到會大喊加油,每次知遠都在她眼前快速地跑過去,她懷疑他根本就注意不到自己。 但是跳高,他倒是沒和自己說過,或許某天晚上他和母親提過嗎,自己可能沒有太在意。 她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想要去看看,于是和季馳說好。 下樓的時候,季馳走在她的身側,似乎想要幫她提椅子,她把椅子不動聲色地換到另一個手,不想給他讓自己受恩的機會。 她和季馳沉默著下了一層,對方像是猶豫了一會,才出口打破兩人之間的疏離。 他問她假期過得怎么樣,她不知道他問的是月初的十一假期——學校半是遵守規定半是陽奉陰違地放了四天——還是一個半月之前就已經結束的暑假,總之以現在的時間來看,談論它們都為時已晚。 她輕聲說還好,他就又不說話了。她知道自己該加上一句“你呢”或是“一直在寫作業”,但她不想。 “還好”嗎,她在牙根處咬著這個字眼,吞到喉頭再吐出,舌頭抵在上顎,滑到牙槽,再壓在牙齦上把這兩個字碾碎,卻找不出一點問題。 可還是不對勁,從七月末的疼痛交纏到八月中的浴室吞咽再到現在,這段日子像是沒有痕跡地彌散在消失的暑熱中。他們之間的情事也隨著乏悶黏膩的夏日里的那些潮濕熱切的感覺一樣消退在早晚漸深的秋涼中。 她怎么會滿足于這樣的狀態,她好不容易吃掉他,他還想著要做回尋常姐弟? 她致力于抓住他的困窘,她當然不會太過分,只覺得有趣,之前在母親面前那些出于愛和關心的自然的親密,因著新近染上的情欲色彩,煥變成了無法言說的曖昧。 她知道什么時候能讓知遠感受到不安,母親在眼前時,她依偎著他時能感受到僵硬,腿放在他腿上時能感受到顫動,甚至飯桌上她咬過又丟給他的食物都能讓他輕聲咳嗽。 她的弟弟果然是個奇怪的男孩,就因為他們做過了,這些事才不一樣了是嗎。 但他卻絕口不提他的欲望,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完美優秀到連情緒都沒有缺口,他活在父母家人老師給他雕好的模組之中,不展示一點自己的渴求,竭盡全力地把自己生長成標簽賦予的模樣??扇羰前阉麆冮_來,撕掉裹在身上的粘稠俗麗的規訓,他封閉的自我和他的房間一樣空白冰冷。 開學之后,母親不在的夜晚,他甚至照常一樣搬來自己的床具,安穩地睡在她的另一側,絲毫沒有任何逾越的舉動。她決定不再主動,她倒要看看他會不會主動袒露自己的欲望,但他似乎連每兩周一次的自瀆都停止了——那種時長可疑的熱水澡她又怎么會不知道代表著什么。 她出了神地想著知遠,絲毫不管身邊男生絞盡腦汁地想要打破的尷尬。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每一寸都是美的,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沉迷于她。即使是身邊這個羞澀的大男孩,她勾勾手他也一樣會主動拜倒在石榴裙下。 她知道知遠在困惑著什么,可是她先勾引他的,是她要他的,他不需要有什么負擔,可他現在連最難耐的欲望都能夠克制住……如果她為家里的空氣也打上情欲的烙印,他一定會窒息而死。 季馳還在拼命地找著話題,但現在她已經不覺得這羞澀有趣了,她滿腦子都是知遠,他的扭捏和身邊男孩的羞澀一樣,讓她惴惴不安。 —————————— jiejie:就沒見過這個年紀吃了一回rou不想著吃第二回的 弟弟:可你是我jiejie?。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