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老韓的故事(三)
熱浪毒辣,一股腦地朝樓道里涌,進入六月底,安州每天發布高溫橙色預警。鄒穎下到一樓,瞇著眼瞅外面的驕陽,靠墻歇會兒,等季紹明出來。 對面墻上,韓文博家的電表一閃一閃。方才進屋一陣清涼,她想他肯定開空調了,電表閃得特別快。 樓道里回響有節奏的的腳步聲,一聽就知道是季紹明。鄒穎能分清家屬院這幫伙伴們每個人的腳步聲,從小一起玩捉迷藏,手心手背選人,她總是躲起來的那個,她太熟悉他們是如何走路。 像季紹明,他做事講條理,下樓也是板板正正,步子踏在臺階上,間隔都不帶錯的;劉意可的腳步則像打水漂的石子,輕巧的,跳躍式的,開始很輕快,隨后變慢,最后兩節臺階直接蹦下;而韓文博,她說不好,他確定她躲在樓里,他就踮著腳尖上樓,一點聲音都不發出,有時候他故意嚇唬她,上樓的步子跺得重重的,裝作捕獵的怪獸,如果真的抓到鄒穎,他下樓會用鑰匙敲鐵欄桿,一路敲到一樓,敲出哆來咪發唆,提前慶祝。 “鄒穎?”季紹明頓頓說:“別誤會啊,我剛才和韓文博在鬧著玩?!?/br> 她笑笑,挺直腰背,不再靠著墻,掏出包里準備好的信封。 “文博找你借的吧?我直接還你得了,一共八千塊錢,你數數?!?/br> “我手頭不緊,錢你就先拿著吧?!?/br> “你辦婚禮的錢,哪能隨便往外借。意可知道你挪錢,肯定生氣?!?/br> 這話抓到季紹明痛點,劉意可昨天還在為喜糖檔次和他吵架,要是知道錢少了,免不了一場風波。 韓文博當時不通人情世故,季紹明手上是有錢,但那是季學軍和侯秀英給他結婚的錢,他想都不想,開口就找他借。再說季家、劉家、韓家哪個沒借過她錢,救急不救窮,以前的錢尚未還干凈,她沒有臉面再借。 見季紹明收下錢走遠,鄒穎松口氣,離開安州前的最后一件事辦完了,她也能歇兩天。下周一去北京,輔導班的兼職她已經辭了。照姑姑的話,鄒穎并不是非去北京不可,在安州也能把錢賺了,她給鄒穎介紹幾個槍手的活,替考職稱英語,鄒穎都不愿意接。她也自嘲,都到這步田地,她沒用的道德感還挺多,她從小到大認死理,不知變通,但鄒穎不打算改了。 其實她和韓文博互通心意,有她認死理的功勞。上高一的時候,班里體測,體育老師叫班干部幫著記錄,鄒穎是紀律委員,分去給跳繩計數。輪到韓文博和另外兩名后進生測時,他們跳了不到一百個,威逼利誘鄒穎寫一百八十個。鄒穎不肯,韓文博說她:“你就是死腦筋,多寫點怎么了?你替老師干活,被同學埋怨,落到什么好了?沒看全班都對你有意見,別人都可以走后門,就你不行……” 他越說越來勁,從小玩游戲欺負鄒穎慣了,學校里他成績倒數,又被鄒穎這個紀律委員壓制著,可逮著機會反擊。班上同學圍個圈,看鄒穎和他們對質,鄒穎拿著記分冊的手都在顫,“你們作弊就是不對!這是測試,你們跳多少我寫多少,我今天不虛報,你們能把我怎樣!” 下課后,同學們叁叁兩兩回班,唯獨鄒穎紅著眼圈,跑向cao場西南角的廁所。季紹明他們高叁也在cao場體測,方才的事他都在旁邊看著,他追上前面的韓文博說:“過分了,沒看鄒穎都哭了?!?/br> 韓文博回頭看眼鄒穎的背影,心里更煩了,“芝麻大點事就哭?!?/br> 他一路踢著石子回班,抱怨鄒穎是個愛哭包,從小情緒一激動就掉眼淚,心里真不一定有多難過。這學期直到期末他和鄒穎都沒說話,放暑假那天,韓文博到底過意不去,本來就是他們以多欺少,主動幫鄒穎搬書,請她吃校門口的土豆粉。 土豆粉的湯咸,他不開竅,只點一瓶玻璃瓶裝的可樂給自己。鄒穎吃得滿頭大汗,去收銀臺又要了一根吸管,韓文博低頭對著瓶口喝著,她插進吸管,嘴唇距離他的只有一公分,眼珠骨碌碌地盯著他,鼓腮吸一口。 “你…你干什么!” 她咽下喉嚨里的甜水,吐出吸管,揚揚眉:“喝可樂?!?/br> 從那時起,韓文博算是知道鄒穎對他的心思。后來若干年,班上的老同學得知他們戀愛,一臉費解地問他不悶嗎。韓文博搖搖頭,他們才不知道呢,他的鄒鄒對喜歡的人,有多熱情。 韓文博是第二天才知道鄒穎還錢了,電話里又和季紹明吵起來,說季紹明不該收鄒穎的錢,他不知道鄒穎沒錢嗎。季紹明一肚子冤枉,他以為他們倆商量好了。 他給鄒穎打電話,手機和家里的座機都欠費停機,韓文博花半小時出去交話費,回來路上順便買一袋雪糕,拆一根奶油的先吃。 鄒穎家和他家隔叁棟單元樓,他銜著雪糕,晃悠著袋子上樓,天熱,鄒穎家的防盜門大開,留著里面的紗門透氣。手一勾,門就開了,他朝最里面的臥室走,敲門喊道:“奶奶,吃雪糕了,有您愛吃的綠豆味。奶奶?” 老人房里沒有聲音,韓文博這才挪到鄒穎臥室門口,隔著一層珠簾問:“奶奶呢?” 鄒穎側臥著躺席子上,背對他,面前的椅子上擺著臺式風扇: “被我姑姑接走了?!彼穆曇舯伙L扇切得碎碎的。 “吃雪糕嗎?” 鄒穎不理他,但并不妨礙他在她家活動,他把嗦干凈的木棍扔進廚房垃圾桶,洗洗黏糊糊的手,雪糕放進冰箱冷凍層,走回來,靠著門框看鄒穎睡覺。 他看見這個臥室,心思沒法不旖旎。上次來還是他們的初次,五月份他準備專升本考試,賴著鄒穎給他輔導功課。奶奶在醫院,鄒父受傷后南下打工,屋子里就他們兩個人。鄒穎還和小時候一樣,在桌子上畫條叁八線,她在另一側復習考研,時不時解答韓文博的問題。 安分沒兩分鐘,韓文博一會兒說眼睛干澀,一會兒說困了想睡覺,鬧著不學了,鄒穎批改他寫完的真題卷,小聲嘀咕:“還文博呢,我看叫文盲好了。讀個書跟要命一樣?!?/br> 士可殺不可辱,他當機立斷自己不僅不學,而且要攪得鄒穎也學不成。韓文博努著胳膊肘越線,壓著鄒穎的筆記本,鄒穎用胳膊肘頂回去,妄想和他比蠻力。 蜉蝣撼樹,鄒穎頭回體味到這四個字的意思,她和韓文博的力氣根本不是一個量級。韓文博胳膊稍微向后撤,鄒穎因慣性倒在他身上。他把她提溜起,面對面抱坐,又是親,又是掀衣服摸,這樣的愛撫不是一次兩次,青春期的愛戀里,他們都對彼此的身體萌動著,一致認為能堅守防線到今天已是奇跡。 韓文博不想忍了,含、捻、挑過那些嫩rou,鄒穎環著他的脖子,絲毫沒有叫他停下來的意思。他解兩人的褲子,直挺挺地插進來,鄒穎疼得立刻弓著背,聲音都岔了。 “疼嗎?” “叫出來?!?/br> 鄒穎的內心和她弱勢的身體截然相反,頑固,不服輸。他越問疼不疼,越要求她叫,她越一聲不吭,即使表情扭曲也繼續承受。韓文博樂了,行啊,她挺直腰桿子和他做,他就奉陪到底。 所幸兩人都是第一次,丟得快。再來一回,韓文博把她抵在門上撞,猛烈的撞擊中她覺得樓板都在震。她的小床上他也不放過,側臥著磨,她終于體驗到快感,發出蚊子哼似的叫聲。什么都比不上得到對方身體的歡欣,鄒穎勾著他脖子,拉低他,同他接吻,他嗦她滑嫩的舌頭,巴不得一直含著。 他大動幾下,發現鄒穎腿打不開,意識到內褲沒脫,白色的純棉內褲像只白罩子卡在腿間,他彎折她的腿摘了,把腿掰得開開的cao。 欲望甫退出,兩次的jingye就順著股縫淌下,涼涼的,墜在rou蕾上,一些滲入后xue。她蹬著腿要他拿紙來擦,他擦出了紅血絲,心疼上來,又忍不住壓著她親。 珠簾“刷啦”地響一聲,韓文博不猶豫了,進屋,把自己摔在床上,鄒穎都怕小床被他睡散架,背身厲聲道:“下去?!?/br> “你下個月15號才發工資,錢哪兒來的?” 她在家沒穿胸罩,上身是件白吊帶背心,穿的時間太久,吊帶失去彈力,左邊肩帶滑落到上臂,韓文博抬手,勾它回原位。他順勢撥開黑發,露出她白潤的后背,上面還有紅紅的涼席印。 良久,鄒穎方開口說:“我后天去北京,當住家家教,這是雇主預付的?!?/br> 他盤腿坐起,皺眉問:“什么玩意兒?” “就是住在孩子家里,輔導暑假作業,順便照顧他衣食住行?!?/br> “這不是保姆嗎?我不管,不許去?!?/br> 鄒穎“騰”地坐起,扭著脖子罵他:“你思想怎么那么落后!勞動沒有高低貴賤之分?!?/br> “我就是個俗人,我不樂意我媳婦兒辛苦?!?/br> “你當泥瓦匠、開出租車不辛苦?不累能掙到錢嗎?” “我說了多少次,錢的事你別cao心,我來負責,你只管學習。你怎么就聽不進去???” “我和你沒有關系,不用你負責?!?/br> 鄒穎說完,立馬裹緊毛巾被,背身躺下。韓文博額頭上的青筋在跳,瞪著她的身形道:“你再說一遍!” 窗外樹海翻涌,白楊樹的葉片薄,陽光照過,綠得通透。她想她即將度過第一個沒有韓文博的夏天,以后沒有他的日子越來越多,她必須適應。韓文博和任何一個女孩在一起,都比和她更有奔頭。如果不是因為她,他也不用不惜命地掙錢,鋼筋戳傷手臂是好玩的嗎。他是個追求輕松自在的人,也是她最愛的人,她活在夾縫中,怎么忍心再拉他下水。 她默默流淚,肩膀都在顫,韓文博見她哭,心亂如麻,斥道:“哭什么!你還委屈上了!” 眼淚掉得更兇,嗚嗚的哭聲悶在枕頭里,韓文博忙哄道:“我下去,下去還不行嗎?不哭了,你想去北京當家教就去,我不犯渾了。我只要我們好好的?!?/br> 鄒穎擦著眼淚起身,吸吸鼻子,說:“我不想你跟我一起吃苦……” 他笑了,抱緊她:“可是鄒鄒,和你一起吃苦也很幸福?!?/br> 她聽著這話,剛抑制的眼淚又開始泛濫,韓文博親一口她的紅鼻尖,無奈道:“鄒鄒,你說說你怎么辦,到時候上法庭,也對著法官哭?” 他們抱在一起,扇頁委實轉得太慢,不久兩人身上就發粘。等日頭不那么烈時,韓文博拉著鄒穎去季紹明家包喜糖,他和劉意可人手不夠,相熟的人都被請去幫忙。女孩們起哄,讓劉意可試戴季紹明買的叁金一鉆,鄒穎個矮,踮腳扒著前面的人看。 韓文博抬眼看看她,繼續折紙盒,再等等吧,等他攢夠錢,他們也結婚。別人有的,鄒穎也不能差。 家里到處是用錢的地方,明年文浩考大學要花錢,如果專升本過了,他也需要學費。情況不一樣,他不能指著父母出結婚的錢。但他年輕力壯,韓文博不信拼不出一個他和鄒穎的未來。不說多風光,他要體體面面地娶鄒穎過門,這一天看著遙遠,可他們是攜手共進的,就不會覺得辛苦,他想。 ----------- 番外完,下章繼續更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