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8廢墟IV
128. 富美爾的陷落似乎只在須臾之間似的,當騎士團的人沖破炮火的封鎖,沖進大宅的時候,維克·富美爾似乎早就預見了此刻的種種。 盧葉爾瞇著眼睛看向那個坐在寬椅上的年輕男人,那張蒼白卻又有些病態狂熱的面容上此時此刻透露著一股子不算健康的紅暈,用索米勒人的眼光來看這個年輕的男人太過瘦削,如果被放到海上也許沒幾天就會死于海浪與風的呼嘯與顛簸。 炮火聲停止之后是一種詭異的寂靜,盧葉爾知道這一切已是走向終末,他起身,想要往書房外走去,可是卻聽見維克叫他,“盧葉爾,你要干什么去?你不陪我坐在這里觀看這一切嗎?” 盧葉爾抬眼看向維克,他張了張嘴,卻沒說什么。 “是我拿錢雇你來的!” 那個年輕的男人似乎變得有些歇斯底里,他站起身來,雙手撐在書桌前沖著那個高大的索米勒男人吼叫。 盧葉爾瞇起眼睛,“抱歉,我想閣下似乎忘記了一件事……”他忽而笑了,“永遠不要相信索米——”他沖著維克揮揮手,隨后轉身打開厚重的房門。 “砰!” 下一刻巨大的火槍聲響起在屋內,盧葉爾只覺得肩頭一陣刺痛,他猛地回頭,只見維克雙手握著一把長桿火槍,正惡狠狠的盯著他。 “你別想從這里離開!” 那個年輕的男人儼然已經瘋狂。 又是一陣槍響,可惜的是他并不是一個好的槍手,子彈打歪了,旁邊的落地燈應聲倒地,打翻一旁的燭臺,燭火迅速點燃書房里厚重的地毯,一時間書房被火舌吞沒了。 “……瘋子……”盧葉爾低聲咒罵著,伸手按住自己流血不止的肩膀,縱身一躍利用書架擋住維克的攻擊。還未等他反擊,就聽見書房門被人沖開的聲音,原來是騎士團的騎士們。 維克的下場如何盧葉爾并不想知道,他滿頭是汗,畢竟他是紅蝎團的頭子,騎士團的人們只當方才的槍擊是他們兩人內訌導致。 他同樣被人惡狠狠的按倒在地上,失血越來越多,他只覺得自己眼前逐漸開始發黑。 盧葉爾——不,也許應該叫回他曾經的名字賈魯,在陷入昏厥之前他忽而心里變得輕飄飄的,生死什么的也并不重要了似的。 風狼小隊的騎士們魚貫而入,他們的隊長交待過他們,要盡量活捉維克·富美爾。 只是火勢逐漸變大,他們聽見維克歇斯底里的狂笑聲,連同著因為大火而不斷掉落的天花板與槍聲一起響徹在那書房中。 紅蝎團的首領被維克槍擊在地,風狼小隊的人帶走了他—— 騎士們撤離的時候有人忽然小聲問,“那個維克·富美爾,大概會被燒死的吧?” 卻并沒有人回答他。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終于將那座曾經豪華的老宅燒成廢墟。 第二天開始下雨,入夜的時候轉變成雪,好似女神主有意將那殘垣斷壁的尷尬場景清除干凈一般,雪覆蓋住了地上的污血和殘垣,白茫茫的一片,看起來潔凈如初。 騎士團的人們成為了英雄一般的存在,艾利瑪的人們看見打掃戰場的騎士團,自發組織給他們送上了表達心意的禮物——當幾個小隊長和暫時主持大局的費里·朗尼卡匯報那一切時,那位前騎士團團長摸著自己唇畔的胡須笑說,“我在擔任騎士團團長的時候,可從未接受過如此的愛戴啊?!?/br> 風狼小隊隊長喬尼不知如何接話,只能擺擺手說,“費里大人,您快想想辦法吧,再這樣的話我們也不好繼續工作了?!彼聪蛞慌岳桌切£牭睦誓?,“我說朗尼,你那邊怎么樣?” 朗尼搖搖頭,“已經開始有人給我們小隊的成員介紹對象了……您們可不知道,現在一聽說誰家的兒子是騎士團的,并且單身,那說媒的人都開始排起了隊?!?/br> 曾經單身習慣的漢子們哪里經歷過如此的場景,讓他們拋頭顱灑熱血可以,可是當天下太平起來,他們成為民眾心目中的焦點時,這些戰場上拼殺習慣了的男人們多少有些手足無措了。 費里搖搖頭,笑到,“奈菲爾大人此時如何了?” “索性沒有大礙,只是有些皮外傷?!眴棠嵴f,“只是之前他的傷還沒好,拉米卡那家伙一直要求他要臥床休息?!?/br> 費里點頭,“可惜切薩雷沒在場?!彼戳搜塾行┚执俚膯棠?,“怎么,他還沒有回來嗎?” “這個……”喬尼有些尷尬的看了看一旁的同僚,艾利瑪的戰事終于結束了,各方利益都開始蠢蠢欲動,自然需要有人坐鎮。喬尼不知道奈菲爾是否把這件事告訴給了切薩雷,可是他總隱約覺得,似乎他們那位現任的騎士團團長,并不是個對此太過上心的主兒。 他嘆了口氣,肩膀都情不自禁垂了下來。 費里自然明白那些年輕人此時臉上的沮喪是代表什么。他看了看窗外百廢待興的艾利瑪,莞爾笑到,“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就不管了,我要回家了?!?/br> “費里大人??”喬尼看向已經起身開始穿外套的費里,納悶的叫到。 費里卻大笑說,“我的寶貝外孫女還在等著我回家呢——” 亞文尼·哈薩羅此時此刻卻變得忙碌了起來。 哈薩羅大宅遭到炮襲一事成為終結艾利瑪內亂的終音,自然而然,年輕的哈薩羅家主成為萬眾矚目的對象。更何況,他的妻子是那位頻繁出席于教皇廳的銀鴿女士,曾經積極推進平民階級與大貴族階級之間的平等對話——那位富有傳奇色彩的銀鴿女士卻在這次炮火事件中身受重傷。 人們是喜歡造神的,尤其經歷完傷痛與戰爭炮火的人們。 那些個頻繁出入教皇廳的年輕人們激情而又火熱的關切著銀鴿的傷勢,教皇廳定期例會前后他們會時不時討論著,在看見亞文尼·哈薩羅出現在教皇廳時,接連不斷有人向他表示對銀鴿的問候與祝福。 亞文尼被一種奇怪的情緒裹挾著,那些人們尊敬他、贊美他,他深信不疑。 也許偶爾還會有一些懷疑,可是當他看見那些人推舉他成為組建上議會的發起人時,亞文尼信了——誰說他要一輩子活在自己哥哥的陰影里,他長大了,他已經是可以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他似乎也習慣了那種場合。 穿越過華麗的教皇廳花園,走到走廊的尾端,隨后左轉,便是他們經?;顒拥淖h會廳。 在前任教皇精心的裝布下,議會廳顯得華麗而典雅。 來自小貴族以及平民的那些政客們開始是不習慣這種華麗的裝修風格的,他們站在那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亞文尼心中暗自嘲笑著他們的局促不安。 而他就不一樣了,他代表著的,是支撐這個國家主要命脈的古老的而又高貴的大貴族利益。 這樣華麗的場合是他從小便熟悉過的,以至于他坐在之中,舉手投足,都開始變得自信起來。 只是那些人的話他多少有些陌生,什么自由、民主等等等等,這和他曾經在神學院里學習到的并不一樣。 還有那些騎士團的窮小子們,他饒有興致的看著那幾個從戰場上摸爬滾打走上高位的男人們,脫了騎士鎧甲,他們穿著貴族的禮服,看起來格外滑稽可笑。 如果不是因為切薩雷的原因,他們哪有資格站在這里討論政事? 更不用說經濟、民生、等等話題——他們懂嗎? 亞文尼托著下巴,有些百無聊賴的看向那些唇槍舌劍的男人們。 ……銀鴿每次來出席這種會議的時候,也是聽這些話嗎?可憐的女人,她能聽懂他們在說什么嗎?亞文尼情不自禁搖搖頭,心里多少有些憐惜自己的妻子。 戰爭結束了,大概自己在議會里還會獲得一個不錯的差事。 銀鴿……他想著,他們之間該有個孩子了,是的,他是哈薩羅的繼承人,銀鴿該為這個家開枝散葉了。 正當他發呆之際,忽然議會中變得鴉雀無聲,隨即又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亞文尼有些驚訝,隨后隨著人們歡呼聲望去,只看見不遠處的小門被推開了,一身白袍的銀發男人走了進來。亞文尼多少有些欣喜,連忙沖著那人揮手。 可是那人卻似乎沒有看見他似的,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到了一旁一個并不算起眼的位置坐下,有人給他遞上了厚重的毛毯,他只是伸手輕輕揮了揮,低語幾聲,卻聽見周圍人快意的笑聲。 隨即他們的目光似乎相遇了似的,那人沖他抿嘴微笑點頭,亞文尼也連忙起身,“奈菲爾!” 眾人看見那收人愛戴的男人站起身,朝著亞文尼·哈薩羅走去,他們暗自議論著這種行為究竟代表著什么——是了,奈菲爾大人也是一名哈薩羅,他們相同的銀白色頭發看起來是那樣的和諧??v然眾人并不覺得亞文尼·哈薩羅有著和奈菲爾大人一樣的聰睿智慧,但是此時此刻奈菲爾的行動已經表明了他在為哈薩羅的未來背書了吧—— 亞文尼多少有些受寵若驚的看著奈菲爾握住他的手,他親切的問候了舅舅是否還好、他是否還好——以及,他的妻子,銀鴿女士,是否還好。 亞文尼感受到來自周圍的視線,那是他所不熟悉的艷羨與崇敬的眼神,那讓他多少有些飄飄然,于是他熱情的邀請奈菲爾有時間的話可以回家坐一坐——“哦銀鴿,你是說我家銀鴿,她恢復得很好,我想在她痊愈的時候舉辦一場舞會,慶祝一下內戰的結束,也祝愿艾利瑪有著美好的未來?!?/br> 奈菲爾但笑不語,只是拍拍他的手,“若是那樣便太好了?!彼仡^看了看周圍的年輕人,隨后又語重心長的同奈菲爾說,“在座的眾人之前也和銀鴿女士一起工作過一段時間,我想大家聽到銀鴿女士的狀況也都會感到非常高興的?!彼氲绞裁此频?,隨后恬靜的向亞文尼笑說,“亞文尼,請代我向舅舅問好,向我們的家人問候?!?/br> 亞文尼激動的點頭,“當然!奈菲爾!對,你說的對,是我們的家人——” 他心中幾乎要歡呼起來,誰都知道現在的奈菲爾是僅次于切薩雷在艾利瑪的第二權力者,在座的人都聽見了嗎?他有些得意的看向周圍的人,他說“我們的家人”,是我們! 那一身白衣的男人放了他的手,隨后謙謙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開始了他們討論的議題??墒莵單哪岬纳袼紖s已經飄遠了——內戰之后有多少大貴族和中等貴族開始憂心忡忡擔心新型國家政體會影響他們的未來,可是他不怕,至少哈薩羅的未來是有保障的! 亞文尼有些狡猾的想,在座的那些男人們都擔心銀鴿的安危,那不如讓銀鴿時不時在眾人面前露個面——誠然,人們是喜歡造神的。亞文尼從小在神學院長大,自然而然也懂得其中的道理,何況在那些主教們的丑聞發酵之后,人們迫切需要新的信仰支柱來彌補心中巨大的空虛與落差。 他身為哈薩羅的家主需要保證自己的家族衣食無憂,可以繼續在這個國家維持著曾經的榮光。 不知怎的他會想起來曾經的富美爾,想起來那些個因此而敗落的家族,若是曾經,那些多少有些輕視哈薩羅的人們,會想到如今唯有哈薩羅才是笑到最后的家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