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玻璃
她覺察到丁蘭時在發抖。 幾近崩潰的情緒,讓他驟然起身,腳步倉惶地逃回臥室。 他似乎在極力逃避什么。 或許是殘酷的現實,或許是她的關心——這一切罪魁禍首的女兒的關心。她是既得利益者,也是他唯一能獲得溫暖的凈土。 梁小慵沒有跟過去。 她也需要片刻的喘息,來思考如何向梁知成解釋失敗的任務。 月亮隱入積云。 墻壁上的掛鐘一格一格地跳動,時針緩慢地指向十二。 梁小慵有些困了。 她洗漱完,走向丁蘭時的臥室。沒有敲門,徑直按動門把手,走了進去。 床角蜷縮著一團黑影。 丁蘭時似乎已經睡下了,一動不動。梁小慵站在床邊,使勁拽開他的被子,把自己也塞了進去。 “你還有沒有走?”他的聲音有些啞。 “你好沒有良心,”梁小慵說,“給你過生日,蛋糕一口不吃就算了,現在還要趕我走?!?/br> 他頓了一下,“……沒有要趕你走?!?/br> “那就睡覺?!?/br> “你為什么不回酒店?” 梁小慵擠進他的懷里:“我認床?!?/br> 丁蘭時沉默須臾,抱住了她- 蛋糕成了第二天的早飯。 梁小慵看著他咬下第一口,好奇地問:“好吃嗎?” 丁蘭時瞥她一眼:“你做的?” “怎么可能?!彼沧?。 他說:“難吃?!?/br> 梁小慵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這可是我專門找很有名的甜品師傅訂的!” 丁蘭時不語。 梁小慵在白城這幾天胡吃,沒敢上稱,但她知道自己肯定胖了。此時眼巴巴地盯著蛋糕,猶豫再叁,還是伸出叉子。 “——明明很好吃!”她指責,“沒有品味?!?/br> 丁蘭時輕哂一聲。 梁小慵不敢多吃,換一個話題調轉注意力:“明天去掃墓的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嗯?!?/br> “那我到時候陪你過去,你單獨跟他們說話吧。我不打擾?!?/br> 丁蘭時垂眼說好。 于是第二日梁小慵給丁家父母上過香后,就先出墓園了。 她在門口見到了梁知成的車。 “爸爸,”她小跑過去,上車,“你怎么來了?” 梁知成:“等會照片要給我過目?!?/br> “……哦?!?/br> “你跟他提了明天演講的事嗎?” 梁小慵抿了抿唇,“講了,他不同意?!?/br> 她有點忐忑地看了一眼梁知成。 他并沒有預想中的大發雷霆,“也好?!?/br> 就這樣? 梁小慵驚訝于他的好說話。 “換你來演講。稿子已經寫好了,他們會發到你的郵箱里?!毕乱豢?,梁知成給出了解釋,“上京來人了,明天好好表現?!?/br> 梁小慵頓時沒精神地應了一句。 她在車里吹著空調。 眼見日暮西沉,幾名打扮再樸素不過的人敲了敲車窗。 梁知成拉下一半。 “梁先生,已經拍好了?!彼麄冞f進來一沓照片,“沖刷效果可能不太好,您看個大概。如果沒有問題,我們今晚就能發布在各大社媒平臺?!?/br> 梁小慵從后排湊過去看。 前頭幾張是丁蘭時上香、講話的照片,她并不奇怪。 然而后面的一沓—— 竟然是前天他們一起過生日的照片。 她下意識去搶,“為什么這也拍了?” “怎么,”梁知成的手一移,輕松地避開她的動作。他回頭,“放心,沒有讓你出鏡?!?/br> 梁小慵仍然怔怔地盯著那些照片。 上面記錄著天臺的煙花、倉庫的一隅、咖啡廳的小貓。 都是彌足美好的回憶。 可是變成即將刊登在各大流媒頭條的新聞配圖,一切都顯得那樣虛情假意。 梁知成看了她一眼:“忘了說了,前天的生日辦得很好。H家的出了新一季的首飾,我已經讓勞倫斯放到你的房間了?!?/br> 面對父親的夸贊與獎勵,梁小慵感受不到任何的高興。 她跌坐回后座。 余光里,結束與父母單獨交談的丁蘭時正安靜地站在墓園門口等她。 他們約定好結束在那里見面。 不過幾步路的距離,梁小慵頭一次心中生出了膽怯的情緒。 她不敢面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