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復燃(中下)
如郝加誠猜測的那樣,他在國外那些年喬芄一直有來看望他的父母,高中時期尤其頻繁,大學后由于距離較遠,學業繁忙,她又要打工等諸多因素,改成了兩月回來一次。 起初郝母也恨,恨她毀了她的家,毀了她優秀的兒子,所以喬芄每次到來都會被拒之門外,水果和禮品在她離開后也被全部丟掉,當然了,歉意更是沒人愿意接受。 但是喬芄沒有退縮,冷眼接下,謾罵也默默承受,不反駁不解釋,直到她考上大學,唐苒也離了婚。 再次到來她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郝母。 “阿姨,我畢業了,雖然很唐突,但是我真的很想跟您分享這個好消息,希望您不要生氣,畢竟除了您和mama,我也不知道還能和誰說…對了,這束花送給您” 四年間第一次見到她笑,郝母扶著門愣了很久。 瘦瘦小小的一個人,來報喜時身上還帶著傷,顯然如此美好的一天也沒能讓她逃過劫難。 可能是那天的喬芄太可憐,也可能是笑容太明朗,更可能是花太過美麗,郝母軟了心腸,第一次讓她進入院子。 有一就有二,暑假期間喬芄幾乎天天過來,陪她聊天,種花,打掃院落,給郝父泡茶,跑腿,打印文件,郝加誠作為兒子應該給予的陪伴,喬芄替他做全了。 她太乖巧,郝母做不到再冷眼相待。 郝加誠問郝母:“醫生說她的手和腿骨折過,您知道怎么回事嗎?” 是林泉晟打的嗎? “好幾年前吧,那會兒你還在國外,我頭暈的老毛病犯了,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她為了保護我摔的” 郝加誠想起來,有段時間郝母經常往醫院跑,說是去探望小輩,原來是喬芄,他試探著問:“您后來跟我要照片,也是因為她?” “對” 夏天是個會發生好事的季節,至少對喬芄來說是這樣。 住院期間正是唐苒事業的上升期,不想讓她擔心,所以喬芄誰也沒有告訴,一個人辦理好住院手續后,安靜又孤獨的躺完了恢復期。 許是愧疚,出院后郝母將她接回了家。 農村的夏夜很涼爽,風吹來還有些冷,她們經常在樓頂花園裹著毛毯徹夜長談,郝父私下和郝母吐槽,說她們瞧著像親生母女似的,親密到晚上都要抱著睡。 老夫老妻那么多年,居然為個女孩兒吃起醋來,酸的很。 郝母有著良好的家世,見多識廣,聊天時常常說起許多喬芄沒見過的東西,可是她想要知道的只有郝加誠。 于是郝母開始對她講述幼年時,初中時還有高中時的郝加誠。 那會兒的他溫柔有趣,孝順懂事,學習也很好,在學校得過許多獎項,私下里會下棋,還寫的一手好毛筆字,閑暇時熱愛拍照和旅行,每年冬天都會和他的外公還有舅舅到國外去打獵和滑雪。 說到這郝母眼睛里像有星星一樣亮起來,她笑著跟喬芄說:“他槍法也很好,不過沒什么興趣,玩過一次就不愿意去了” 放學后的周末除了看書,郝加誠還會陪郝父出門打球,他們在早上或者傍晚出門,迎著日出,披著月色回來時,會為她帶回一束花。 “他小的時候特別愛面子,說男孩子抱著花很丟人,他父親就問,你不愛mama嗎,愛一個人就要把最漂亮的花送給她,這才是男子漢該做的事情” “你不知道,他抱著花雄赳赳氣昂昂走進門的樣子有多可愛!” 想起小時候的郝加誠,郝母笑的眼睛都瞇起來。 父慈子孝,夫妻和睦恩愛,同喬芄的家有著天壤之別。 她想到那個抱著玫瑰,仰著漂亮臉蛋凝望mama的郝加誠,那么可愛,美好的小少年,卻在一個尋常夜晚,連同這個家一起,被她殘忍的摔到了地上。 她毀掉了世界上最珍貴,最稀有的幸福。 至于照片,是有回郝母在簡訊里哭訴他已經兩周沒有聯系家里,于是郝加誠特地打來電話哄她。 喬芄在旁邊聽完全程,怕被發現,呼吸都放的很輕,等到掛斷電話她鼓起勇氣詢問郝母,能否給她一些郝加誠的照片。 郝母拿了相冊來,在太陽很好的午后,兩人坐在花園里,看到深夜。 從百天照聊到當下,郝母順嘴問起喬芄,以前的她是什么樣的。 笑容消散,喬芄低著頭說:“我沒有以前” 陡然陷入沉默,花園也安靜下來,想到她身上的傷,郝母合上相冊,再沒有問過。 后來的日子就全是好事,離開林泉晟,喬芄開始生長,身上再沒有新傷,舊傷也被唐苒寄來的藥品撫平,她破敗的人生隨著丑陋疤痕的褪去開始變得明艷。 見她越來越開朗,人也愈發漂亮,郝母是欣慰的,她對喬芄的寬容度不自覺擴大,給郝加誠照片這種已經算是順手的小事,更別提開視頻讓她偷偷旁觀了。 郝加誠不在,她太寂寞,沒辦法再去恨這個陪伴自己多年的人,只有郝父,仍是對喬芄愛搭不理,但要說恨,其實也不剩多少了。 后來得知她經常出國看望郝加誠,喬芄開始寫信。 一封又一封,一年又一年,直到那個冬天,郝加誠即將回國,她也將在來年夏天畢業,到那時,他們或許有機會能以新的身份在故鄉重逢,于是喬芄決定停下過去,開始計劃前行。 聽到這郝加誠疑惑地問:“信?您沒有給過我” 郝母笑著反問:“你想看嗎?” 郝加誠又選擇了回避。 他近來總是這樣,郝母習以為常。 “那時她急著報警救她mama才沒注意路況導致了車禍,這么多年她始終放不下,不然也沒必要在我和你爸都原諒她后,再隱瞞身份跑到你公司去,若說欺騙,mama也騙了你” 何止,一家人都在騙他,想必奶奶和姑姑她們也有份,周熤呢?他也知道嗎? 無所謂了,反正郝加誠也不可能去和他們置氣。 郝母苦口婆心地勸解:“車禍的事大家都很難過,mama甚至愿意代替你去痛,我一直在后悔,如果那天晚上不讓你開車出去,如果你成年的獎勵不是那輛車,是不是就能夠避免一切,可是加誠,事情已經發生,我們只能向前看” 她捧著郝加誠的臉,親吻那只左眼,然后告訴他很久前就說過的那句話:“無論任何時候,你都是爸爸mama的驕傲” 拋去所有外在光環,郝母為之驕傲的永遠都是那個捧著花的小男孩。 父母之愛可以無數次救他于谷底,這也是郝加誠當初要喬芄接受羅津的意義,他笑著說:“我知道” 只是知道的有些晚,隔了那么多年才有勇氣回到他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