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院
中午時間緊,江連吃了個簡飯,坐在桌前翻動著一迭資料。助理正好遞了瓶水過來,江連接過,“這家公司規模不大,所做的項目也不過很普通,江總您……”助理在一旁小心地開口,他跟隨江連走南闖北,大小潛力股都見過,或許是他資質普通,看不出什么特別。 張深站在江連身后,并未說話。 “確實沒什么特別的?!苯B當下手中資料,面對下屬的質疑并未生氣?!安贿^,他們團隊領頭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苯B淡淡道。 助理疑惑,不再多言。 蔣銳明是一個看上去很呆的讀書人,黑框眼鏡,格子襯衫,斯斯文文的清雋氣鋪面而來。但當和江連團隊一同坐下時,卻能大談起他的研究項目。 “江總,無人機測量技術在我國還能有很大突破……” 蔣銳明對自己的研究很有信心,名校畢業的他并未選擇大多數人的道路,盡管大廠offer拿到手軟,但他認為有更值得去的地方?!俺醪皆O計已經成熟……”由于試驗成本高,損耗大,這就需要很大一筆資金投入,可他們創業中途,哪來這么多的錢。 江連聽完淡淡點頭,英挺的臉龐銳利盡顯,“可以,但你想過代價嗎?” “這……”蔣銳明有些犯難,低垂著眼雙手交握著,坐在一旁的女孩兒拉了拉他的衣袖,蔣銳明立馬正視著前方,開口道,“不會后悔的,我也相信自己的能力?!?/br> …… 洽談結束后,江連難得地多嘴問了一句,“他們是情侶?” 張深一聽立馬就明白,他從腦海中做的背調,“嗯,對,兩人一起創業,女生學的是財務,多少能幫襯一些?!?/br> “這樣啊?!苯B想起臨走時女生扯著男生的衣袖,嘀咕著你個呆子之類的話,不過那語氣倒一點都沒有責怪的意思。 江連摸出手機,界面停留在和某人的聊天頁面上,最近的一條是他早上發的消息,提醒她吃飯,不過到現在都沒有回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江連思忖片刻,叫過來了助理。 * 云蕎打車出了門,午后的太陽讓人昏昏欲睡,出租車司機放著音樂,是上世紀的流行音樂,女星甜美的嗓音唱著: 你我今生共白頭 來生愿作有情人 在天化為比翼鳥 飛向遼闊天空 遼闊天空 去 …… 車漸行離市中心漸遠,最終停在了一連棟紅白相間的建筑前,這里被綠植包圍著,一片寂靜。 云蕎下車后停在了大門前,“康全療養院”五個字赫然醒目,云蕎在門衛處做好登記后便進去了,沿著記憶里的路徑走到了一棟小樓前。 有頭發花白的老人坐在院內,椅子靠背被放下,只留下一點角度,老人躺在上面,閉著眼。 云蕎悄悄地走近,不料手上提著的東西還是發出了響動。 “老蘇?你在做……”老人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道年輕的聲音打斷。 “外婆,是我,蕎蕎?!痹剖w站在老人幾步遠的地方,啞聲開口。 老人驀然睜眼,拿起放在一旁的眼鏡戴,“欸,蕎蕎,我的,我的乖孫女啊,”老人不敢置信地說著,眼眶濕潤。 云蕎再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東西奔去抱住了老人,哭腔開口,“外婆,我好想你?!?/br> 這一刻,心才真是落了地有了歸屬,外婆的懷抱總是很溫暖,記得小時候和外婆一起睡覺,外婆總說,“我們家的小寶寶,手腳總是冰涼的,來外婆懷里暖暖啊,乖……”而如今外婆已骨rou如柴,皮包著骨,只有如此相擁的時候才能感受到皮下的暖意。 站在小樓門口的另一老人也忍不住濕了眼眶。 云蕎的外婆退休前身體健康水平就日益下降,退休后更是基礎病并發,在云蕎mama出國前老兩口被安排到這里的療養院。 “好孩子,畢業了?”祖孫三人進了屋,有一句沒一句地嘮著家常。 “嗯呢,外婆您看,這是我們拍的……”云蕎掏出手機,給二老一一看過前段時間拍的畢業照。 照片里的女孩身穿學士服,手捧鮮花,笑容燦爛,云蕎想她也許對校園生活沒有太多的歸屬感,但是那一刻的快門何不是為了這天與親人分享的快樂呢? “好,好……”外公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健朗的身體已清瘦許多,云蕎轉頭抹過眼淚,繼續說著話。 …… “我爸爸???他挺好的?!痹剖w沒想到二老突然這么問,如實答道,只是她也很久沒和他吃過飯了。 不知又想到什么,云蕎正襟危坐,認真說道,“外公外婆,老實說,你們有沒有受到什么欺負?比如飯菜來得不及時啊之類的?!?/br> 即便這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療養院,但是也時常聽新聞說沒有子女來看的老人會容易受到不公,二老又都是軟性子,就怕…… “沒有沒有,蕎蕎當心,我們在這過得很好。話說你爸爸還來看過我們呢?!蓖馄挪[著眼笑聲道,拉著小孫女的手。 “真的?” “嗯,不騙你,他都安排好著呢……” 云蕎然后又給二老介紹著自己帶來的小玩意,“這是按摩儀,這樣,放在脖子上,輕輕一按……這個是小狗模型,天空很喜歡……這個是我特地從A市帶來的棗糕,特別軟,您吃了肯定不塞牙……”云蕎興致沖沖地兩位老人介紹著,麻花辮揚出俏皮的意味,屋子里一片歡聲笑語。 “唉,好孩子,只是你那媽……”外婆不知想到什么,嘆息道,布滿褶皺的手抹過眼角。 云蕎的動作一頓,慢慢直起身,坐在老人身旁,“外婆,您別氣,mama在那生活得也不錯,聽說評上了……” 誰知老人一聽,握住云蕎的手,語重心長道,“傻孩子,那丫頭天生是不服管的,只是苦了你呀……” 人至老年,許多回憶會在某個瞬間涌上心頭,人生的酸甜苦辣到盡頭都混作一起,已是分不清悲歡離合了。 云蕎低眉聽著,也不多作回答,只是聽著。爸媽離婚后,mama獨居海外,二老雖心有不滿,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也是心有不舍。 療養院里生態宜居,灑向地面的陽光很大程度被大樹擋住,人站在地表上也不會感覺過于炎熱。偶有鳥鳴聲,穿過樹林的間隙進入耳膜,打破寂靜。 云蕎照顧著外婆入睡,薄被輕蓋上,床頭放好水,輕手輕腳離開。這次來明顯感到外婆的精力下降許多,和人聊天聊不到多久就會疲憊,有時候要多叫上幾聲才有回應,云蕎看著這晴空萬里,心底確是烏云密布。 走出房門,正好遇見已等待多時的外公。老人站在墻邊,時不時咳嗽。 “外公……”云蕎喊道,沙啞的聲音里帶著些無助。 …… 云蕎走出療養院的時候,有微風吹過,裙擺蕩漾出好看的弧度,勾勒出女人纖瘦的身形。 剛剛走的時候外公對她說,“蕎蕎,你要過快樂些?!崩先搜劾镉行啙?,兩鬢斑白,說話的時候不急不緩,卻意味深長。 外公當了一輩子醫生,看病準,看人也準。 云蕎扯過路邊的一只狗尾巴草,放在手心里輕輕一轉,狗尾巴草就旋轉起來,陽光刺眼炫目,女人的笑顏奪目,在這僻靜的路邊獨自耀眼。 ps:歌是瞎編的′???`有人看嗎(*^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