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欲,暗潮
凍水,他的身體發燙,透過衫穿入我手掌。我摟著他,將他帶上我的床。我剝開他的衣服,用濕巾從上擦起。那身體薄,病后,胸骨透著rou隆起,脖子上沾了血,細長的指甲痕跡。有一道很長,一路劃到心口。 那具身體難得是干凈的,沒有紅斑紫痕。他病久,皮rou灰白中泛著青,一雙眼望著我,濃稠,卻安靜。 我一路擦到他下腹,他顫動,支起琵琶骨,連頸的經絡亦露出,與鎖骨交界張出三角。 他忍受,什么都不出口。 我替他蓋上被,將水盆帶走。一路之上,綠綠濕濕,墻反潮,生霉苔,黃銅出腥。我放下水盆,從衣櫥中替他找到兩身袍。 陳古老舊的袍,從柜中帶出的樟腦味。少年的身體仍有脂粉氣,蓋上袍,從樟木中滲出暗香。 我盤腿坐在地上,塌著身仰頭望他。 他將一只手伸到床下,掌心濕濡,皮軟而骨節修長。 鬼使神差,我扣住他的手,拇指在他掌心打轉。長久,我開聲:“你不該這么做事?!?/br> “我教過你,沒有十足把握,千萬不要輕易動手?!?/br> “你太沖動了?!?/br> 他反過手與我十指交錯,嗓子仍有些啞,低靡的,如蠱似惑:“我沒有原諒你,羅縛?!?/br> “你要和我道歉?!?/br> 我順著他的腕骨往上:“道歉什么?” “你惹我了,羅縛?!?/br> “我惹你什么?”我從地上站起,坐到床上。他對著我,一雙眼直白,袒露,眼仁濃黑。皮rou沾著血,從鎖骨滑下,仍不作聲。 只是一直看著我。 我從柜里找出瓶碘伏,將他從床上拉起,又用枕頭墊在背后。棉棒蘸過碘伏,涂在他頸上,那片白玉被染滿一片棕紅。 “處理問題方式有很多,你選擇最傷身的一種?!蔽页谅暯又?,“身體不好,該量力而行?!?/br> “我不聽這些?!彼陨該P頭,被碘伏激得疼,連呼氣都局促。光昏,不明朗,他臉上凝了一片柔黃,一路伸入到胸膛,衣領寬大,松松垮垮。 我停下手:“你想聽什么?!?/br> 他將腰靠在枕墊上:“我要聽好話?!?/br> 蝴蝶拉著我的袖子,將我扯來他的身旁:“羅縛,我喜歡你?!?/br> “我和你結婚是因為我喜歡你?!?/br> “我不喜歡你把我弄去頂樓?!?/br> “我也不喜歡你讓Avo纏著我?!?/br> “我更不喜歡你不和我站在一起?!?/br> “我非常,非常討厭你說——” “不要喜歡我?!?/br> 他將我摟在懷里,唇齒廝磨過我的頸骨臉側。我在原地,卻有什么沉了下去。心里某一處在瓦解,很久才恍惚醒來:“這不是一個好選擇,蕭欠?!?/br> 這個少年還不明白,那些過往早已滾滾而來。 “我并不適合你?!?/br> 橫在我們之間,有太多扯不清的情仇。 “你已經不肯敷衍我了嗎?”蝴蝶放開我,靠后坐了坐,“可是羅縛,我一直記得你?!?/br> “我十歲就記得你?!?/br> “我記得你。我等了九年你才和我說話?!?/br> “羅縛。你不是第一個和我求婚的?!?/br> “可是我只答應你?!?/br> “因為我很喜歡你?!?/br> “我非常非常的喜歡你?!?/br> “羅縛?!彼麑⒀垌瓜?,那蝶翼似的睫——忽然悲哀。 “我真的沒有什么可取之處了嗎?!?/br> “我不夠漂亮嗎?!?/br> “還不能吸引你嗎?!?/br> “羅縛。你不會再遇到任何一個比我漂亮的?!彼潉又眢w,幾乎喘不上氣,“我就是最漂亮的。我是最好的。我是最能配得上你的?!?/br> 那腔骨大起大落,他幾近窒息;面色涌上潮紅,連哭都哭不出口。那顆心似乎要從嗓眼里嘔出來,他抑制不住大哭出聲。 我穿過他肩膀,摟住他身體。他回抱我,在我骨上抽泣。 “蝴蝶?!钡谝淮?,我這樣叫他的名字,“你是蝴蝶?!?/br> 那是最美的,最艷麗的…… 蝴蝶。 我們環抱很久,直到我的傷口裂開滲血,一片濕潮。那樣痛,痛得使我清醒,我早已選好我的歸途。 可少年的心燒得這樣烈,那棵老去死陳的木在野火里開裂;燒,一起燒,燒死燒滅。 這顆心不該放在我身上。 因為這個人會后悔的。 少年的愛意洶涌,雖不知什么緣故,大概是被我蒙蔽。他說早早以前記得我。我終于想起那日,我跟在蕭衍身后,穿過深長的門廊。 少年藏在最深的暗間,情欲過后,他吊兒郎當。蕭衍給了他一巴掌,他笑問我:你也想來找我玩。 那是蝴蝶頭一次勾引。 少年曾說,他問過我。 原來是早在等著,被我拐入這段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