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主角之外選角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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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奇怪,一開始認識的契機是抑郁癥,彼此熟悉后,鐘意卻很難再將這個詞與陶然聯系到一起。 “就算是雞蛋,只要裹上泡沫塑料再用筷子搭好防護,從叁樓扔下去不也沒問題嗎?”十年級一堂物理試驗后,陶然頭頭是道地跟他講,“只要防御拉滿,遲早耗死對面,懂不懂?” “可是……”他遲疑,“蛋殼沒破,不代表雞蛋沒受傷啊?!?/br> 陶然氣得直敲桌子:“搞什么,我跟你說物理,你跟我講心理?!” 直到在那場濡濕的春夜月光下,在又哭又笑、語無倫次的訴說中,記憶碎片逐漸拼湊出圖形,他終于察覺,這也是他當時未曾留意的,陶然求救的瞬間。 “……明天,也是晴天?!?/br>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額頭抵著額頭,嗓音比呼吸更輕: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抹去無色的水痕,留下鮮紅的指印。 “沒有別的安排,可以打掃房間,泡個澡,看想看的電影,做點好吃的東西,洗掉所有床單枕套,只有我們,就在這里……” “我們哪里都不去?!?/br> 當然是明白的。 討人喜歡的天賦和逗人開心的伎倆,此時此刻根本不夠看。憑他那點叁腳貓的心理知識,起碼要快進到研究生畢業,才勉強夠得上資格為她疏導。 但看到陶然含住他仍在出血的手指,又慌又急,幾乎忘了流淚時,他還是忍不住想—— 如果這樣能讓她不要哭,那么就割開他的脖子,讓血流盡吧。 …… 第二天的雨,從清晨開始下。 前一晚分明是在客廳沙發上裹著毯子,頭靠著頭入睡,等鐘意醒來,陶然卻已經站在窗前看雨,回頭緩緩朝他扯了扯嘴角:“這下真的哪里都不用去了。來吧,不是說要打掃房間嗎?” 這座城市的天氣,比他想象的無常許多。 大掃除從客廳開始,扔掉見底的室內熏香、一袋子過期電池、幾沓褪色到看不見字跡的購物小票,停在一本薄薄的相冊。照片上神采飛揚的女人比印象里年輕一些,依稀能辨認出與陶然相像的眉眼。鐘意反應還算快,卻也只來得及接住砸向相冊的眼淚。 陶然哭得渾身發冷,泡進熱水還是抖個不停。鐘意坐進浴缸,肌膚貼著肌膚供她取暖。手機中途斷電,聲與光都失去的黑暗里,水珠打在他手腕,時緩時急,催促他抱緊一點,再抱緊一點。 老電影是隨手點開的,陶然睡在偵探和助手登場后兩分鐘。鐘意趁機沖出去買食材,帶著一身雨水氣味回來時,劇情正進行到揭發兇手的最高潮。睡著的人已經醒了,面朝屏幕一動不動,視線卻落在屏幕外的虛空。 因為有人一進廚房就盯著刀具發呆,晚飯臨時換成速戰速決的意面。陶然倒是沒有食欲減退的跡象,還咬著叉子說要找個機會娶他回家,只是那雙眼怎么看都不像在笑。 不像在笑,卻彎出笑痕,語氣輕盈地回絕他“一起睡”的提議。 “我會打呼嚕,還會說夢話,很吵的?!?/br> “沒關系,我能隨時隨地睡著?!?/br> “我睡覺不老實,說不定會踢人?!?/br> “用全身抱住就沒辦法亂動了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一起睡是什么意思?” 當然知道。他只是無性戀,不是小孩子。 鐘意拿走她手中的叉子,拉近她,沒有用語言回答。 ——觸碰黏膜的吻是情欲的吻。 但也并不是沒有情欲就做不到。 更何況,完全沒有遭到抵抗——陶然只在一開始愣住片刻,很快便張開唇齒任他作為。微顫的五指蜷縮在他掌心,時而伴隨不仔細聽很難察覺的短促鼻音倏地緊縮,仿佛想抓些什么借力,卻怕碰到他手上的傷口。 他原本做好了無論如何都要忍過去的準備,但意外地并不討厭這樣。 舌頭相互摩擦,也確確實實感覺到舒服。 隱晦的水聲起起伏伏。他抬起一只手覆在她臉上,確認過臉頰的干燥,又下滑至咽喉,確認她吞咽的動作。 血也好、唾液也好。只要好好地吞咽,當成藥一樣吞咽…… 要怎么讓一個人快樂起來? 他能想到的,他都嘗試過了。還沒嘗試過的,就只剩下他缺失的那一片拼圖。 不是什么可笑的救世主情結。 他只是、單純地、直白地意識到—— 就像電影不能沒有主角。 他不敢想象一個沒有她的世界。 拖鞋早在他抱她上樓時掉落。他們陷進柔軟的床里,如同沉入盛滿溫水的浴缸,到達水面下迥然不同的空間。 在那個聲色光統統失真、身體沉重無法呼吸的空間里,摸索著褪下衣物,舔舐耳朵,親吻鎖骨,吸吮rutou…… 老實說,鐘意并不能準確說出他每一個動作的目的。他只是冷靜而抽離地執行那些步驟,仿佛一場宗教性質的祭祀儀式。 開始發育后就不太受控制的身體只需要最簡單的刺激——比如衣物摩擦——就能輕易勃起,是他平日多少有些尷尬難言的困擾,此時倒出現得正是時候,令他松一口氣。 他取出不久前在超市收銀臺臨時抓起的東西,借著微弱的月光撕開包裝。 陶然忽地出聲,“為什么?” 凌亂的喘息尚未平復,聽起來有一種能滴出水的柔軟,卻在他耳中結成冰棱。 “如果是可憐我的話,就現在停下吧。沒必要?!?/br> “不是的?!?/br> 他以一種在自己看來有些怪異的姿勢向前挺腰,將包裹著一層橡膠制品的器官朝她送了送,“……不是可憐??蓱z不會這樣?!?/br> “那就是說,你想和我zuoai?” 她不給他留一絲含糊的余地。 那不是一個他在此時此刻可以實話實說的答案。 他不能這么說,就像他不能說——性取向存在流動性,雖然沒辦法斷言他永遠不會對陶然產生欲望,但至少直到這一秒,他從來沒有過那種想法。不管他們穿衣服或沒穿衣服,在做什么或沒在做什么,都沒有差別。 畢竟搜索引擎只會告訴所有人: 【性沖動是區分友情與愛情的關鍵?!?/br> 【陷入愛情,就會開始渴望對方的身體?!?/br> 【如果喜歡一個人,卻沒有與之發生關系的沖動,說明你可能只是把對方當做朋友哦?!?/br> 那只唯獨他自己能感覺到的、腹腔中的蝴蝶,哪怕他剖開肚子,讓它飛出來,也沒有誰能證明它的存在。 他更怕的是,已經站在深淵邊緣的陶然,會追逐著虛無的蝴蝶,踏前一步。 他只能說:“……對?!?/br> 一個謊要用千千萬萬個謊來彌補。 于是想要落在額頭的輕吻變成鎖骨上綻開的鮮紅吻痕,想要溫存相扣的手指轉而用力握住單薄纖細的腰。 欲望的本質是攻擊與侵占。他還需要再強勢一點、粗魯一點、急躁一點—— 啪。 直到左臉傳來刺痛,他才意識到自己被甩了一巴掌。 “騙子,”陶然一字一頓,“拔出去?!?/br> 慌亂的耳朵分辨不出究竟從哪個方向傳來液體嘀嗒聲,他摸她臉頰,只摸到一片干燥。 “不準哭、你憑什么哭——” 陶然扭頭躲開他的手,扯過被單擦拭濕漉漉的胸口。大抵在咬牙切齒的那兩秒重新確認了和他生不起氣的事實,再開口時聲音已經低下來。 “這種事情……不是兩個人都真心想做的話,有什么意義啊……” “……就算永遠不會是和你一樣的那種想做?” “你倒是說說看,還有哪種想做?!?/br> “……我、我也不太明白,大概就像掃除、泡澡、電影和意面一樣——” 陶然沉默幾秒,肩膀逐漸聳動,來到這里后第一次笑出來,“那就足夠了?!?/br> 她雙手蒙住他眼睛,堵截尚未完全停止的眼淚。 “——只要你答應我,永遠、永遠不要對我說謊?!?/br> 全部進去的時候,陶然還是疼得發抖,揪著他頭發抱怨“怎么長成這種尺寸”、“我才不記得有把你養成這個樣子”,卻在他想退出去時用雙腿纏住他的腰,說沒關系,讓她再疼一點也可以。 “我讀到過,高潮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接近死亡的體驗。也許做這種事,本質上是在尋求毀滅……” 他正伏在她胸口,用舌頭愛撫挺立的乳尖,聞言停下動作,“那你也答應我一件事?!?/br> “不要忽視疼痛,不要忍受疼痛,不要喜歡上疼痛?!肋h、永遠不要把疼痛當成解藥?!?/br> 他們在看不清彼此的黑暗中久久對視。 ——最終,像所有皆大歡喜的青春電影結尾一樣,交換了無數個誓約般的親吻,也在所有計劃都沒能順利進展的一天之后,擁有了不得不洗掉床單枕套的理由。 視頻掛斷后,屏幕上只有他自己的臉。 確切來說,是陶然哥哥的臉。 鐘意盯著這張逐漸看慣的臉,總覺得胸口悶著些話想說,卻梳理不出頭緒,反倒有一種被審視、被質問的感覺。 以第叁人視角,像看電影一樣,看“自己”和戀人親密,大概不是誰都會有的體驗。 他沒什么好抱怨,畢竟這原本就是他的提議。 就算他真的從沒想過,他和陶然之間,可以是那樣私密、粘稠、似乎將一切都排除在外,令在旁窺探的人——即便是他自己——也感到心虛的氣氛。 就算他真的從沒想過,會看到一個正確的“鐘意”。 ……陶然本該擁有的、什么都不缺少的“鐘意”。 事到如今才來難受,未免太晚、太異想天開了一點。 他只是—— 鐘意將手機反扣,緩緩抱住雙膝,一點點蜷縮起來。 他只是剛剛才發覺,在他所有記憶里,陶然都是閃閃發光的電影主角。 可屏幕里的另一個人,如果不是他,似乎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