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上):那之后的第十年 pow enxu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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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背著樂器的人從薛憑羽面前經過。棒球帽沿壓到底,過肩發扎成低馬尾,耳朵上和手上的金屬含量都很高。 音樂學院不在這個校區。她忍不住多看這人一眼。 還戴著黑色口罩,愛豆出街似的??上P錯誤,在美國大學校園遮頭遮臉,背個尺寸不妙的樂器包,只會讓人想報警。 那人邊走邊壓低聲音打電話:“我到了,你人呢?……學校都空了,磨蹭什么,想留到春假放完直接上課?趕緊收拾收拾出來,她不是說今天會早……” 薛憑羽蓄勢待發的手又落回去:絮絮叨叨個沒完,說的還是中文,危險性直接清零。 記得本科時某個期末周有人目擊槍手,學校緊急疏散,當天上午的考試全部取消。事后校警通報,說所謂的“槍”其實只是大件攝影器材,但她原本要考那門課的教授已經大發慈悲,給全班打了滿分。 時過境遷,她從考試的人變成批卷子的人,這樣天時地利的順風車很難再搭上了。 薛憑羽惆悵的時候,看起來像藝術生的同胞仍在嘮叨:“別忘拿外套!還有飯盒,春假回來就臭了!洗過怎么了,洗過也臭,沾嘴的都得高溫消毒晾干我說多少遍了你到底……” 耳朵上銀光一晃,直直掉落,滾到她腳下。 她撿起耳釘:“同學!” 藝術生停都沒停,她追上去,“同學——你東西掉——” 手才伸出去就被迅速躲開。對方看清東西,反應過來,趕緊掛了電話,又道歉又道謝。 “沒事啦,是我突然嚇你一跳,”薛憑羽把耳釘放他手里,低頭又看了看,仔細眨眼,“那個……你是博主嗎?” 藝術生沒回答,也沒立刻否認。 薛憑羽聲音都發顫了,“……June?GOMK?” GOMK是縮寫,頻道全名GetOuttaMyKit——從我廚房滾出去??磿埖绞装l站:5haitan g. 博主June不露臉,不用原聲,不是全職。只知道人在北美,剛開始做視頻的時候還在上大學,現在似乎是音樂相關從業者。 典型為Уцshцweи.cσm隨心所欲選手,頻道亂七八糟什么都沾點,其中做飯和作曲編曲占多數。早期的“急性子料理系列”出過圈,他自己似乎不想火,之后更新頻率越來越鴿,這幾年直接年更,熱度一降再降。 疑似是June的人猶豫地點點頭。 薛憑羽差點原地起跳:“六、六月老師……!我從暴躁鍋包rou那期就關注了,每期教程都交作業!我看您視頻長大的!” 黑色口罩里漏出血條遭到暴擊的聲音,“……你怎么認出來的?” “看您手眼熟!我每次一開火就放個急性子教程在旁邊做法,啊不是,復習……” 天天復習頓頓跟練,每個視頻循環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遍,這才養活周圍一圈嗷嗷待哺的絕望留子。賽博媽咪的手,別說就戴這么幾個戒指了,五金迭滿她都認得。 她捂住自己的嘴,心領神會:“您放心,今天不會有第叁個人知道?!?/br> 話音剛落,第叁個人說到就到。雙肩包上掛著受眾群體明顯不是成年男性的彩色卡通便當袋,跑過來時飯盒哐啷哐啷地響,小學生放假似的,一副被正裝dress code束縛了天性的樣子。 他跑得挺急,卻停下來跟她打招呼,然后就站定不走了。 薛憑羽一腦袋問號,“呃,下午好,Dr. g……?” 本科生的考卷她今早就批完給他了??偛荒苁桥R時想讓她春假中間多加一次office hour吧? 去年剛來本校、不到叁十歲的華裔助理教授,以為會是卷王,實際接觸卻很佛系。從沒因為年紀輕鎮不住學生就故作威嚴,但也并不缺邊界感…… 應該不至于干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薛憑羽思前想后,竟然是June先發問:“你學生???” “我課上的TA,”教授回答,又轉過來對她介紹(正嘀嘀咕咕從他書包上解下便當袋的)發問者,“我哥哥?!?/br> 好家伙。連上了。 粉了七年的視頻博主是來接孩子下班的家長。這學期做TA那節課的教授是賽博媽咪的弟弟,又稱賽博舅舅。 喪盡天良的工作量看來不會增加,但以防萬一還是先溜為好。腳底抹油前,薛憑羽習慣性接住了快要掉到地上的話頭—— “誒,這么一說,確實感覺有點像……”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古怪地沉默幾秒,異口同聲:“是嗎?” …… 告別了離開前還打手勢讓他放心的小粉絲,陶決走出幾步,沒見鐘意跟上。 他回頭催道:“今天車停得遠,得走一會兒?!?/br> 鐘意還是站在原地,目光從薛憑羽的背影挪到陶決臉上。 陶決嘖了一聲。 “我沒露臉。你學生看著人挺好的,也保證過不會亂說?!?/br> “不是說這個,”鐘意問起另一件事,“你沒有答應他們嗎?” “你怎么知道——” 陶決被吸得太快的氣噎了一口,嗆咳著壓低音量,“陶然不會也……?” 鐘意搖搖頭,“昨晚你出去打電話的時候,我還醒著?!?/br> 陶決攥住吉他包的背帶,緊繃的肩頸垮塌下來。 “……不可能答應吧。我只想做幕后,沒打算過別的?!?/br> 叁個人都工作之后,社會關系網不可避免地向外擴張,要比從前更用心地保護私生活。陶然和鐘意沒抱怨過,但陶決心里明白,一切麻煩的根源在他。 因此這樣的事情并非頭一回。自從他開始接供曲委托,陸續回絕過不少邀請他成為臺前演出者的offer。今天只因為是合作過很多次的樂隊,才破例答應了對方見一面的請求。 確實見到了,也確實當面好好拒絕了。只是此刻被鐘意問起,今早下意識背出門的吉他便格外令人難堪。 無論如何,是他又一次為他不該設想的可能性做了準備。 當初兩個孩子開玩笑似的在背后推了他一把,給他從頭來過的勇氣,他才走得到這里。如今他已經身在喜歡的行業,做著喜歡的事情了。抓住最后的一點點缺憾不放,給叁個人的生活帶來風險,何必呢? “她知道了,會傷心的?!辩娨庹f。 陶決一句“你不說她怎么知道”才要出口,鐘意不贊同的目光堵在那里,他便把話咽了下去,換成一聲嘆息。 “……我不想拖累你們。這么多年,孩子沒有也就算了,甚至名分都沒有……” “孩子和名分,”鐘意輕輕道,“如果你不是她哥哥,會覺得這些是你本來就該得到的嗎?” “我當然不會!” “那你為什么認為我會?” “……” 鐘意并不深究,只接著說道:“而且這也不是由我決定的。她想結婚也好,不打算結婚也好,我不覺得會少什么。算起來,我們結扎已經九年了?!?/br> 九年前只能慢吞吞說些散裝中文的人,已經可以用接近母語水準的口音說得他無言以對。陶決感慨之余,聽出鐘意的潛臺詞:你不會九年過去,完全沒有長進,還是要在同一件事上為難自己吧? ……行。這小子又長進到哪去,還不是一如既往愛戳人痛腳。 陶決忿忿地瞪他,果真抓到紕漏:“你外套呢?” 鐘意“啊”一聲,就要折返回去拿,說話間被迎面而來的風吹得連打兩個噴嚏。陶決看看時間,手快地一把拽住他書包開始跑,又扯下腰上系著的連帽衛衣兜頭扔去:“拿什么拿,我煲的粥要到點了!趕緊穿,把你凍感冒了你女朋友不得活撕了我……” 鐘意邊穿邊跟著他跑,在莫名其妙的緊迫感里依然安閑:“不會的,她對哥哥也很心軟?!?/br> “你是不知道,她可怕著呢,”陶決怪腔怪調,兩分抱怨里裹著八分炫耀,“好可怕你女朋友——” 鐘意等他發揮完,才說:“這段我錄音了?!?/br> 陶決一秒變臉:“哪段?從哪句開始錄的?刪了!馬上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