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
當正午的陽光透過窗簾灑在瑯的臉上,她瞇起眼,被這道強光照得頭暈目眩。她發出哼唧的聲音,想伸懶腰時卻發現自己的身邊躺著另一個人。她側過身,面對著露。她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樣檬种篙p輕繞過露的發梢,她已經忘記上一次有人躺在她的身邊安睡是什么時候的事情。自從成為業務員后,她從未睡過安穩覺,她總是睜著一只眼,擔心有人會在睡夢中來索命。但昨晚可能太過疲憊,她竟然不知道露何時躺在自己的身邊。她望著露憔悴的面容,感覺她的青春在飛速地溜走,瑯感到心疼不已。她覺得自己當初應該更加堅決,自從答應去幫助露實現她的愿望,露便一直生活在各種危險之中。她也會變得和自己一樣,不再能睡得安穩,過上提心吊膽的生活??伤仓雷约焊淖儾涣寺兜拿\,她一切行為的動機只有一個——不希望露把自己的命丟掉。 瑯小心翼翼地抽離,她感到頭腦十分的疼痛,這并不正常,她需要趕緊去找到機械師調試自己的身體。直到她拿起自己的手機才發現自己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她搖晃著腦袋,希望能讓自己清醒一點。 瑯收拾好自己,她和機械師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許久,她不知自己今天再去診所是不是還有時間。她走到客廳,發現那個被露買回來的小奴隸正呆坐在沙發上,她很安靜,什么也沒做,像是一個機器人。她看起來十分怯懦,生怕自己搞壞什么東西?,橁P心地問:“你在做什么?” 女孩沒有回答,只是呆傻地看著她?,樢矝]有怪罪她,又問道:“你吃過飯沒有?”女孩搖搖頭?,槾蜷_冰箱,露的廚房里總是準備著最新鮮的食材?,樀膹N藝糟糕,她只會用罐頭做些三明治。她為女孩和露各準備一份早餐,將面包和牛奶放在女孩的面前,輕輕地說:“吃吧?!?/br> 女孩的雙眼充滿了驚恐,露還沒有給她準備合身的衣服,她穿著寬大的T恤,雖然已經洗過澡,她的頭發還是干枯打結?,樦肋@樣的孩子在之前沒有經歷過普通人的生活,她拿來梳子一點點為她梳理頭發,盡管她已經夠小心,但還是會不小心弄疼女孩。女孩依舊不發出任何聲音,只是顫抖一下身子?,樰p輕拍了拍她的頭,讓她放松,告訴她在這里沒有任何人會想著傷害她。女孩的牙齒不好,吃三明治時有些艱難,瑯也不催她,只是靜靜地坐在她的對面,一邊耐心等待她吃完,一邊打開電視,看看最近有什么新聞。 曙光城沒什么大事發生,幾乎所有的新聞都圍繞著將要舉辦的大選。什么選舉,幾乎所有的人選都是金龍集團已經安排好的工作人員,大家只是走一個過場,而曙光城的居民也都明白這些,在這樣一個沒有國家概念的時代,政治變得與普通人越來越遠。任何人上任都不會改變這里的生活狀況,大家還是會提心吊膽地生活。 “希恩托利近期遭到警方調查,或卷入一起連環殺人案?!?/br> 瑯沒想到警察局會這么有效率,在沒有她的行動下能逮捕希恩。她知道能把這件事做成的人一定是辛美。只有她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愿意趟這趟渾水。 瑯經常去的診所只接受預約,但瑯和主治醫師非常的熟悉,自從她來到曙光城之后,她所有的機體維護工作都是在這里完成。她來到前臺,想要問莉莉醫生是否有時間為她進行修復。接待員看過她的檔案后詢問道:“你昨天的預約,為什么今天才來?” “我搞錯時間了,請問莉莉有時間嗎?” “她今天休息,但是還有一位醫生可以為你服務,可以嗎?” 瑯沒有多想,她只想快點讓自己的身體能恢復到最佳狀態。她被帶到走廊盡頭的房間,房間門口的電子屏沒有顯示主治醫師的信息。房間里,一個身著黑衣,戴著純黑頭盔的女人坐在其中。她的打扮其實并不古怪,這個頭盔能直接連接電腦,醫生可以通過頭盔進行cao作。只是不知為何,瑯對她產生了一種不信任。她坐到醫生的對面,將自己的病歷和信息卡交給她,她掃了眼材料,輕松地說:“三處非致命槍傷需要修復,大腦曾吸入神經性毒氣,需要重新評估你的電子腦的狀態。問題都不大,你準備好手術了嗎?” “醫生,你叫什么?” “艾斯。你沒見過我,我是新來的,但我的技術請你放心?!?/br> 醫生啟動房間的設施,純白的病床上有一個巨大的機械臂,用來焊接和修復機械體,病床的一頭有一個連接電子腦的終端接口?,樖炀毜孛撓伦约喝康囊路?,躺在病床上。鐐銬從床邊緩緩伸出,鉗住她的四肢和脖子。醫生摸到她脖子后面的接口,將插頭插入。她cao控電腦,先關閉瑯的痛覺系統,接著掃描她的全身,確定她的損壞程度。 “你知道你的修復材料很難進貨嗎?你昨天沒來,但是材料已經準備好了,所以我來為你cao作?!?/br> 關閉痛覺的瑯感受不到自己的胸口的激光,她再次問到醫生的情況:“醫生,你從事這個行業幾年了?” “沒算過。我掃描了你的電子腦,有好幾處硬件損害,我可能要給你準備開顱手術?!边呎f,醫生便拿起剃刀,想要刮掉瑯的頭發、 “???” “我只是在開玩笑?!贬t生輕笑著,放下剃刀,接著拿著平板對瑯說:“硬件損害并沒有發現,但是你的電子腦陷入因為神經性毒氣而進入應急模式,許多程序因為突然關閉而導致崩潰,我得給你脫機處理。告訴我,你最近是不是容易失去意識?是不是總是感覺沒有時間的概念,容易造成記憶的混亂?” “是?!?/br> “那就對了?!?/br> 說著,醫生站在瑯的頭頂,雙手放在她的頭顱上:“手術有風險,有概率造成各種不良反應,包括但不限于眩暈、記憶丟失、感知錯誤,甚至導致腦死亡,你確定要繼續進行cao作嗎?” “是?!?/br> “你有愛人或者家人嗎?” “什么?” “這種手術最好還是通知一下家屬比較好?!?/br> “我沒有?!?/br> “孑然一身?很好,希望術后不會產生令人不愉快的醫患糾紛,在這里錄入你的瞳孔,好,手術同意書已經簽訂了。請你閉上雙眼,在我給你接入維生系統后,我會從嗅覺開始關閉你的各項感官和機能?!?/br> 瑯閉上雙眼,很快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對她來說只是一眨眼的事情,等到她再次醒來后,她四周已經沒有任何人,她的束縛也被解開。她躺在病床上,遲遲沒有動彈。她的身邊沒有任何人,只有鐘表走動的聲音在她的耳畔回響。她瞪大著雙眼,不知所措。哪怕是電子腦,人們也無法控制自己思想的無序。這是大腦最精密,也是最讓人無奈的特點,無意識的活動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無人知曉為何會這樣,有人說這是神性的體現,也有人覺得這是累贅。而為了讓人區別于只會按照程序運作的機器,電子腦的誕生沒有限制這些記憶的流動,它只是將人的所有功能區機械化,所有的記憶數據化,至于如何使用,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樚稍诓〈采?,無數潮水般的記憶開始涌現,碎片化的、情緒化的記憶使她感到痛苦,就像是一覺睡醒后她想起了多年前她曾閱讀過的某本小說的細節,所有模糊的、混亂的畫面開始不受控制地從她的眼前浮現。她想起來了,她想起有關露的一切。十年前的種種并沒有因為時間而變得平淡,情感依舊強烈。緊接著有關最近的回憶開始交織,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能表現得如此冷酷無情?;诤揲_始蔓延,她不知該從哪里開始。她完全搞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選擇封存有關露的一切——不可能。她寧可死去也不可能忘記這種令她痛苦和著迷的感受。當她意識到這一點,她開始變得憤怒。她需要一個答案。 她的手機此時響起,是沃爾夫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相當著急:“你跑到哪里去了,快點到警察局?!闭f罷,沃爾夫便掛斷電話,什么也沒多說。 當看著監視器里的瑯匆匆地離開診所時,姬舒滿意地拿掉頭盔。她一直帶著得意的笑容,瑯比她所了解的還要意氣用事。她精心布置的劇本終于要走向高潮,她太想知道這些演員的即興演出將給她怎樣的感官享受。她向黑暗中的男人得意地說:“舅舅,你已經輸了,如果你現在就交出公司的所有股份,那我可以考慮讓你頤養天年?!?/br> 影子只是動了動,他的動作傳遞隱秘的信息,姬舒知曉了他的答案,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你們當初欺辱我和我的jiejie的時候可沒有這么低聲下氣過?!?/br> “你到底想要什么?”“一個更美好的世界?!奔媛柫寺柤?,將目光停留在手邊拍賣會的小奴隸的資料,仿佛在喃喃自語:“你們知道只有我才能做到,當初沒有殺掉我是你們犯下最大的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