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萬米之下
63.萬米之下 魚人島,位于圣地瑪麗喬亞海底一萬米處,是抵達新世界的必經之處,也是大多數魚人族和人魚族們的出生地,是“海底樂園”,夢幻天堂。 將近兩百年前,龍宮王國成為世界政府加盟國,魚人族開始和人類締結友好關系。 但兩族實際上的關系其實并未改善,種族歧視仍然成為問題,甚至于有進一步惡化的趨勢。 在三、四十年前,海軍中將卡爾蘭特·D·薩諾斯在世界會議上致辭,反對種族主義,主張種族和解,為魚人們提出平等訴求,并宣布將在魚人島首先試點防衛法陣。 人類和魚人的關系在他有生之年得到了極大的推動和改善。 卡特商社首先雇傭魚人做工,為魚人和人魚們提供魚人島外的工作崗位和工作福利,并且允諾不止是魚人族,只要是誠心想要做工并且經過了考核的,不論種族,他們都予以保護和錄用。 “這片大海應該是所有人都能安居樂業的和平之地?!?/br> 【“這片大海應該是所有人都能安居樂業的和平之地?!薄?/br> “不論種族,不論階級?!?/br> 【“不論種族,不論階級?!薄?/br> 格洛有些驚異,伊蓮娜的聲音很輕,卻也清晰可聞。 伊蓮娜垂下眼簾,心底五味雜陳。 這句話是爸爸寫在他的筆記里的記錄,也是他當年致辭時的真心話。 這和佐伊曾教她的何其相似。 出生是所有生命都不能選擇的。 出生時既有的任何東西都不是那個孩子的錯。 種族如是,父母如是。 望著魚人島外那巨大的雙層式半圓泡膜護罩,還有“陽樹夏娃”的光芒照耀下護罩外那暗淡到幾近于無的金綠色藤蔓紋路法陣,女性輕輕抬起右手置于胸前,五指緩緩握住。 爸爸……不管多少次,看到這個法陣,我還是會很震撼。 你當年到底是懷抱著什么樣的心思,在魚人島外圍締結這代價高昂的法陣的呢? 你所不惜一切要保護的東西……是否如同這魚人島一樣美麗? 格洛拍了拍她的肩,“親身經歷是實現種族公正和平等的關鍵?!?/br> 這也是中將當年在會議上提及的觀點。 種族主義傷害很深,明明可以避免,卻因為信息不通而造成數個種族綿延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的痛苦和苦難,無數無辜民眾的死傷和彼此仇恨。 然而,話語有時是蒼白無力的,沒有親身經歷,談何理解? 但話語又是不可忽視的,因為種族之間最容易相通的就是語言交流,有話語,才能捍衛權利乃至于未來。 格洛也看著那暗淡無光的法陣,他跟隨薩諾斯多年,魚人島訴求事件也是他的親身經歷。 甚至,這個法陣設置時,他就跟隨在中將身邊。 當年世界會議那一席話振聾發聵。 而后來在魚人島的經歷,也改變了他很多。 卡爾蘭特中將為魚人島爭取權利,安置法陣,護衛一方安寧,聽起來是不是魚人島應該對他感激涕零? 格洛曾經以為是這樣。 魚人島的國王和大臣們當然明白卡爾蘭特中將為了魚人族、為了種族和平做了多少努力,又付出了多少精力才能完成這次在世界會議上光明正大的致辭和護衛法陣的許諾。 但已經仇恨人類多年、與人類世界隔絕的魚人島平民們不明白。 他們不知道護衛法陣是中將的心血,不知道法陣首次試點不是在那些搶破了頭的大國強國古國,而是定在弱勢和被貴族們唾棄鄙陋的魚人島的背后,阻力有多大。 這其中的政治含義太深了,并不為一般平民所能理解。 格洛親眼見證了中將屢次拜訪五老星,花費了無數精力才換得世界政府點頭,最終走入世界會議的視線,為魚人島伸張權利與正義。 但魚人們并不知道。 卡爾蘭特中將帶著他們第一次到魚人島時,魚人們并不對海軍抱有什么期望。 那時護衛法陣的優越性還沒有顯露,魚人們十分敵視身為人類的他們。 當然有人魚對他們心懷期望,但更多的是冷漠和麻木,甚至有激進的種族主義者向他們丟石頭,甚至是報以敵視和厭惡。 一邊的孩子有樣學樣,也向他們砸石頭。 那是格洛第一次直面種族仇恨的惡意。 尚且年幼的孩子懵懵懂懂,還不會說話,卻已經學會了仇恨人類。 被中將提前告誡過不要在意的他們只覺得悲哀,無比的悲哀。 沒有親身體會過種族歧視帶來的痛苦,僅僅只是紙上談兵的他們可能永遠都不會想到,消解種族歧視……竟然那樣的難。 數百年的偏見像一座座冰山,善意在外頭,種族在里頭。 亙古千年的冰雪,非一日之寒,僅僅一寸陽光,連雪山的尖尖都無法撼動。 何況,自從中將死后,人類與魚人島的關系又一步步降回冰點。 魚人們用二十年相信卡爾蘭特,好不容易朝和平邁開腳步,卻終于還是沒能握住那朝他們伸來的手。 格洛的目光掃過那光芒暗淡的法陣。 中將身死,小海陷入沉睡,護衛法陣沉眠,魚人島再一次失去庇護。 不到一年,幾次血腥屠殺過后,魚人島被洛克斯海賊團收入囊中。 雖然沒有插上海賊旗幟,但所有人都知道洛克斯·D·吉貝克把魚人島當成了狩獵其他海賊的游戲場地,佐伊則在這里三番四次伏擊其他海賊團,洛克斯海賊團由此勢大一時,無人可以掠其鋒芒。 格洛摸了摸臉上的疤,就連他當年……也險些死在王直手下,這傷就是當年留下的。 他嘆一口氣,再次替伊蓮娜檢查一遍遮蔽身形的白袍,而后,船只停在法陣之外。 格洛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一枚金綠交織的符文在他掌心閃過,下一秒,被他牽住手的伊蓮娜和他一起消失在原地。 在他消失后,商船長指揮商船繼續朝魚人島大門而去。 商船長是「海網」安排在卡特商社中層的情報人員之一,除了受命之外,他就像每一個商船長一樣專心商路往來,履歷干凈,與政治沒有什么干系。 卡特商社往來魚人島的船只甚多,他們并不起眼。 「海網」行事,從來隱蔽。 另一邊,伊蓮娜睜開眼,格洛懷念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這里是海之森,位于魚人街東北方的海底森林,又因為沉船無數而別稱——“船之墳場?!?/br> “剛剛那是……”伊蓮娜有些遲疑,“我們不是在外面嗎?”怎么會突然到了這里?果實能力?不對……剛剛那個力量波動更近于一種信號,還沒有強到影響時空的地步。 領域果實本就擅長能量的感應和信息的捕捉解讀,有佐伊教她的秘法加持,伊蓮娜自信不會判斷失誤。 “小?!甭湓诟衤孱^頂,“我來解釋吧?!彼冻鲆粋€不太明顯的笑容,“護衛法陣所庇護的地方,就是我們的主場;cao縱風雷,空間異位,只要我們愿意,都是可以做到的?!敝灰芰孔銐?,對它們都是小意思。 格洛把小海抱下來,小海就喜歡往別人頭上一趴,這么多年這習慣都沒改過?!斑@是小?!o衛法陣的自然之靈,中將的果實能力僅存不多的產物,從某個方面來說,它是中將意志的存續?!?/br> 格洛的眼神帶著些復雜,命運喜愛戲弄人類,就仿佛早已注定,要讓小海在此時與伊蓮娜相見。 仿佛一切,本身就是命運的組成部分。 不管他們愿不愿意。 因為背對著男人,格洛看不見的地方,小海扯了扯嘴角,惡魔果實……從某個方面來說倒也沒什么錯…… 它的思緒轉開,總覺得面前這個白袍的女性氣息溫暖而熟悉。 就像……很久之前它曾經很親近這個氣息。 小海若有所思,這樣的親切很久遠,讓它想起還在島上的日子。 那是一段雖然已經遠去幾百年,但異常和平安穩的年歲。 但是有些記憶過去的太久,小海也記不太清這種氣息究竟屬于誰了。 格洛掂了掂手上的云朵,小海不滿地瞪他一眼,格洛抬起雙手,做投降狀,“這是伊蓮娜……薩諾斯中將的女兒?!?/br> 隨著他的介紹,伊蓮娜輕輕揭下面具,露出明艷溫柔的眉眼。 這是一張只要見過,就絕不可能認錯的面龐。 伊蓮娜—— 小海一愣,無數記憶浮現。 但很快,它又冷靜下來。 時光逆回還沒有開始,它不能先透露命運,那會打攪命運的。 一旦命運被打擾,就將走向無可挽回,不知前路兇險幾何。 小海強行讓自己理智下來,額頭綠光一閃,層層藍光將伊蓮娜包裹起來。 伊蓮娜只覺眼前被藍光吞沒,而后,一個極其復雜的印記在她面前一點點展開,瞬息間,組成這些印記的光點四散而去。 伊蓮娜左右環顧,那些光點暗淡下去,偏又彼此相隔不遠。 如果她此刻能俯視,就會發現以她為中心,整片光海都暗淡無光,獨她一人所站立之處,幼小的綠苗生意盎然。 在她身旁空出一大塊空地,就仿佛那里原本存在著什么,只是此時已經消失了。 小海閃身出現在伊蓮娜面前,抵住她的額頭,“別怕?!?/br> 它漂浮著,“這里是我們的互通網絡,絕對安全、不會被人窺視的所在?!?/br> 小海輕輕貼住伊蓮娜的額頭,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然是善意,復雜的符文在一人一云的額頭交匯處層層綻開。 “伊蓮娜,時間有限,我快些和你說?!毙『5脑贫渖碥|層層變大,直到膨脹到一人高。 “你的能力并非惡魔果實,它是來自本源的饋贈,獨屬于樹之眷族的禮物,不要被惡魔果實所局限了?!?/br> 如同孩童一樣的嗓音只有嚴肅,但句句都是秘聞。 小海的話驚世駭俗,卻又是順理成章。 一直以來,伊蓮娜默認著自己的能力就是領域果實,小海的話仿佛一道驚雷,卻也劈開了伊蓮娜那些從前不曾過多在意的疑惑。 為什么她不曾感受過惡魔果實的難吃,為什么領域果實強大如斯,卻還受制于她的身體狀況,為什么…… 不對。 伊蓮娜蹙眉,提出問題,“我對海樓石有反應?!彼浀?,佐伊就是因此確定她已經吃過了惡魔果實。 如果不是惡魔果實,還會有什么能力對海樓石有所反應? “如果領域果實不是惡魔果實,我為什么會對海樓石有反應?” “樹之眷族……又是什么?” 伊蓮娜直覺這短短兩句話里藏著巨大的信息量,這背后有著更不為人知的東西。 樹…… 伊蓮娜突兀地想起了羅杰所說的、他在拉夫德魯的見聞。 「卡爾蘭特永守樹之榮光,不忘祭祀之責?!?/br> 祭祀…… mama尤安娜是靈島最后的祭司血脈…… 祭司的職責即為祭祀。 這其中一定有什么關聯! 小海將一切娓娓道來,為她解釋。 “樹之眷族的能力與惡魔果實系出同源,自然會對海樓石有所反應,也是因此,他們常被誤認為惡魔果實能力者,但眷族們和惡魔果實能力者不同,獲得的能力也并不只是外在力量上的有待?!?/br> “我們與卡爾蘭特一族都源自于源泉之島,在浩劫之中有幸受島的主人,即「樹」庇護,才得以保全殘軀,得獲新生?!?/br> “蒙樹垂憐,賜予恩澤?!?/br> “因此,我們被稱為樹之眷族,你父親的能力,你的能力,都來源于源泉之樹?!?/br> “八百年前,源泉封島,樹之眷族各自分散,天各一方……世界政府封鎖歷史,隱瞞歷史,樹的傳說也就此斷絕?!?/br> “封島時就在島上的眷族隨島嶼封閉而與世隔絕,沒能及時回到島上的樹之眷族也就此沒入塵世之中,再未有名字流傳?!?/br> “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樹的意志于眷族而言便是一切?!?/br> “卡爾蘭特一族名列樹之眷族之首,肩負祭祀之責,地位超然?!毙『U遄弥Z言。 “而你的父親就是這一代的卡爾蘭特?!?/br> “卡爾蘭特發源于魔法一側,你父親在法陣符文上的造詣和天賦是歷代卡爾蘭特最高,他年少才高,能力卓絕,自幼時起便隨侍殿下,得到殿下親自教導,前途無量?!毙『Pα诵?,看得出來它對此很驕傲,但高昂的情緒又很快低落下來。 “那年,他奉殿下之令,前往阿拉巴斯坦送信,但在路上,有感生民困苦……”小海的嗓音一頓,帶著哽咽。 “他主動割斷了與源泉的聯系,也從此放棄了不老不死的眷族身份,留在了此間……而身為靈的我們,選擇了留下陪他,成為他的力量?!?/br> 小海落下伊蓮娜的手上,它看見女性有眼淚不自覺滑落。 伊蓮娜似乎還沒有發覺自己流下了眼淚,她怔怔著,爸爸就是在那之后,前往的靈島嗎?從此,開始他波瀾壯闊的一生。 洛克斯叔叔說過,爸爸是十歲那年作為流浪的孤兒到的靈島。 她的父親薩諾斯原來早在這么多年前,就已經為他的人生做好了選擇。 生為薩諾斯的女兒,伊蓮娜甚至不知道是幸運,又或者不幸。 她并不怨懟父親,那是他的人生,父親自己無怨無悔。 伊蓮娜只是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為什么爸爸薩諾斯這樣給予世界善意的人卻不能得到一個善果呢?為什么……好人不得好報呢? 真的只有力量,才能讓人活得幸福嗎? 如果是這樣,弱者便不配幸福嗎? 這樣的世界,真的值得爸爸賭上一生,又真的有公平正義可言嗎? 伊蓮娜出神間,小海蹭了蹭她的手,換回她的注意力,“你聽我說,樹之眷族的本質都是靈,與樹連接,從而得到饋贈,你的能力我已經聽格洛說過,但我覺得領域果實并不是只能用于信息感知和傀儡控制?!?/br> “源泉賦予我們的力量偏向于想象側,眷族尤其如此,想象和運用能夠大幅度強化你的力量?!?/br> 小海舉了個例子,“就好像我常用的雷霆,按照科學側推斷,深海是不可能出現破壞性的雷霆的,但幻想側的特點就是無奇不有,我將力量模擬為雷霆,攻擊和治療是我自己附加的固定效果,從而達到一法多用?!?/br> “而這,就是樹給予我們的恩澤?!毙『N⑽⒌皖^,顯出虔誠的模樣。 “伊蓮娜……”小海似乎有很多想說的,但又沒有說出口。 最終,它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點了點伊蓮娜的項鏈,“時間護符只能將時間跳躍向未來,你如果要用,可以為領域附著逆轉效果,你的能力會幫到你的?!?/br> “伊蓮娜,命運遲早會告訴你該怎么做的?!毙『T谒直陈湎乱晃?,藍色的符文閃過,隨后消隱。 四周又開始變化,伊蓮娜再次回到了格洛面前。 星星形狀的云朵緩緩合上眼睛,周身的光芒漸漸淡去,最后整個云朵消隱于無形。 “小海累了,讓它睡吧?!?/br> 格洛抬起手,輕輕撫摸著伊蓮娜的頭,他沒有問小海和伊蓮娜去了哪里,也沒有問他們聊了什么,只是溫和地笑了笑。 “下一站,我們去馬林梵多,卡琳在那里等著我們?!?/br> “羅杰,也同樣關押在那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