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薛府這些日子自然也是雞飛狗跳。 老夫人聽了薛劭回話要納妾一事倒是不置可否,只聽說那女子出身風塵,又被他藏在府里好一段時日后心中不快,卻也只是責怪他未迎正妻便要納這身子不干凈的玩意,最后到底也是允了。 可薛劭的母親聽完之后卻是傻愣在當場,她雖亦是商家女出身,到底養尊處優多年,一向涵養好。當下并未立時發作,只手上新到的白瓷茶盞因身子顫抖而發出短促刺耳的摩擦碰撞之聲。 她強撐著待婆母說完,仿佛一口氣喘不上來,竟直接昏死了過去,嚇得仆從們又是傳醫女又是扶著夫人躺下,好一通忙活。 待她終于醒轉,本以為幼子會回心轉意,卻只從貼身丫鬟那里聽說五郎要以不輸于娶妻之禮迎那女子入府,心知這些日子盤算挑選了好一番的各家閨秀怕是一個也不愿進薛家當這五少夫人,當下白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薛劭最終也只不過三五日來看母親一回,侍奉完湯藥就匆匆離開,再無往日乖順模樣。 這邊廂下人們領了薛劭的命,到底還是準備著喜事。 為著碧奴已無親眷,薛劭特地置了一座小宅安置她,又另買了些小廝丫鬟伺候著,連自入府便與她一處的澄翠也被撥了過去。 薛劭到底怕夜長夢多,怕時日長了太子便不再記得那日月下驚鴻一瞥,卻又為顯對碧奴之寵愛,故六禮雖簡略了些許,可該有的都一一安排了。 先是尋了京城里最有資歷的媒人來提親,待女方允下,這才又拿了二人的八字卜算吉兇。 為著吉利,往往都說是上上之配,天作之合,今日這老道掐指一算,竟真真是個天賜良緣。 薛劭聽了,臉上的笑卻帶了些許諷刺的意味,給了賞錢便把那老道打發了出去。 如此也大半個月過去,薛劭又親從本為給五少夫人準備的聘禮里挑出十八臺送來,那寫著迎親之日的紅箋也同時到了,是宜嫁娶的十一月二十。 不過五日之后。 碧奴草草聽過,并不上心,這些日子她也算是在薛家過了明路,薛劭為顯對她的寵愛,珠寶首飾一匣又一匣,綾羅綢緞任她挑選,華美精致的衣裳一身一身送進小院,往往只穿一日便丟了不要,十足張揚的做派。 澄翠只覺她變了一個人,從前不知她出身,只知珍珠是個從來好聲好氣的,盡管公子待她與旁人不同,納她為妾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卻也不曾有過如今這副模樣。 她到底沒忍住,晚間服侍碧奴伺候時慢慢開了口,只仍有些不習慣喊她姨娘。 “姨娘……” 她本就有些躊躇,卻不想立刻被碧奴出聲止了話頭。 “澄翠,你瞧我今日簪的茉莉與前日簪的赤芍,究竟哪個好看些?方才我問爺,他也只一貫敷衍我,你眼光好,快快告訴我?!?/br> 鏡前的碧奴卸了釵環,鬢間的純白茉莉依舊留在發間散出陣陣幽香,仿若不知她心中的彎彎繞繞,滿心里都是自己的妝扮。 鮮花不比絹花或是絨花,如不當季卻是十分難得,且若蔫了不精神了便須得換一朵,更是要有貼身服侍的人時時為主子留心,倒是個難伺候的。 被她如此一打斷,澄翠也沒了再開口勸誡她幾句的膽子和心思,心里嘆口氣,臉上勉強撐起幾分笑意,順著她的話頭接下去。 “茉莉清雅,芍藥華貴,奴婢伺候姨娘這么些日子,也算明白姨娘‘淡妝濃抹總相宜’,自是簪什么都好看的?!?/br> 碧奴似是十分滿意,鏡子里的她也勾起唇角嫣然一笑,又左看右看好幾回才親手將那一對茉莉摘下,攜著澄翠去了浴房。 十一月中旬的天已十分冷了,屋內的炭盆時時有下人照看,倒是溫暖的很。 浴房里依舊是白霧升騰水汽充足,澄翠自跟著碧奴搬來這小宅,洗浴上的事亦由她負責,再加另一位新買來的紅鯉,兩個人倒也不會手忙腳亂。 剛搬來那夜,薛劭便留宿了下來,乃至第二日用完早膳送走薛劭后服侍碧奴沐浴時,兩個丫鬟見她身上紅紅紫紫的痕跡時皆是臉紅到了耳朵尖。 碧奴見她們這副模樣,不覺笑出了聲,倒是良久未見過她倆這般的黃花閨女了,雖略懂些人事,究竟是沒出過閣的。 紅鯉是新來的,到底不如澄翠穩重老練,心里想些什么并不會立時顯上臉來。 她腦中立馬想起昨夜鉆進耳中的黏膩的“咕嘰咕嘰”聲和rou體拍打的“啪啪”聲,還有男子的低喘與女子的嬌笑,甚至有幾分淡淡的奶腥氣隨著風撲過來。 她的臉上越發火辣辣的,更不敢看碧奴的身子。 到底還是碧奴出聲打破了僵局。 她的一雙柔荑撫摸上自己柔軟的身子,眼里亮晶晶的,卻無半分女子對情郎的愛意。 “這是爺對我的愛寵,是好事?!?/br> 話里皆是甜蜜笑意,眼神卻冷,似窗外寒徹骨頭的秋雨。 二人自然不明白她話里的深意,最終笑著奉承了幾句伺候她沐浴不提。 … 一場歡好過后,碧奴窩在薛劭仍起起伏伏的胸膛之上略有些困倦,任由男人摩挲著她的肩背。 這些日子他的右手大拇指上忽然多了一只白玉扳指,連行那事時也不舍得摘下。 白玉貼著皮膚,卻不冰涼,而是帶著幾分溫熱,卻十分有存在感。 “為了你,府里可要鬧翻天了?!?/br> 他忽然開口,話中卻不帶半分責怪之意。 碧奴睜開微瞇的雙眼,略抬起頭,看著他。 “郎君自己要干荒唐事,怎得怪在我頭上?” 薛劭笑起來,把她的頭輕輕按回自己的胸口,嘆了一口氣。 “是是,自然是我的不好。祖母和母親處倒是好辦,你是不知我屋內那兩位有多麻煩?!?/br> 碧奴聲音悶悶的,震得男人的胸口酥酥麻麻:“晴云jiejie和秋月jiejie可是遣來給公子知人事的丫鬟,按理早晚也該有姨娘的名分……” 她頓了一頓,模仿著薛劭的模樣裝腔拿調的也嘆了一口氣。 “唉,世人還說妓子無情,其實你們男人才是真真無情。這才多少日子,有了新歡立時嫌舊人礙了你的眼。便是咱們這些‘無情人’,與恩客不再來往了也會花幾文錢請人寫首酸溜溜的情詩遞出去呢?!?/br> 薛劭倒也不惱:“不過是‘佳人再難得’罷了?!?/br> 他輕哼一聲,語氣十分不屑。 “待你攀上高枝,那位待你只怕有過之無不及?!?/br> “至于我嘛——”他話鋒一轉,語氣也一變:“只好替殿下好好伺候娘娘了?!?/br> 說罷,一雙手又不老實起來,直往碧奴身下探去。 她反應快,像條泥鰍似的滑溜,立刻從他懷中鉆了出去,只讓他摸到細膩柔軟的小腹。 他倒也不繼續追著,略伸長了手輕輕撫摸起這離女子孕育之處最近的地方。 薛劭從來都是滿滿射進最深,最熱,也最軟之處,亦不飲避子湯,更是從未賞過給他。 子嗣,子嗣。 他已是弱冠,雖未娶妻,但子嗣的事卻也并非從未考慮過。 前頭因金雀有孕之事,他心中多少有些不悅,便也悄悄給自己定下“頭一個孩子不能從通房肚子里發出來”的規矩。 只是如今一鬧,不知何時才有少夫人入門的那一天,想再擇人納入府也不是件易事,再如何究竟也比不上貼身伺候多年的秋月和晴云知他心意。 可心里有道坎總在那,到達也沒讓停了她們的避子湯。 若是她呢,若是碧奴,或者說,珍珠? 薛劭腦袋里百轉千回地繞,臉上的笑不知何時也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