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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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全都記起來了。 應蕪頹然地放下撫摸他的手,靠在他肩上,目光悠遠地看著閣中景物。 褚綏放開她,獨自起身,應蕪不知他要去哪里,她驚懼地追上他,顫抖地跪在地上。 褚綏停住腳步,回頭問:“做什么?” 應蕪的記憶紊亂,她不知現在是何時,她只記得看到他的背影,他就會離開她,所以她不愿。 她握住他的衣袍,緊緊地摟住他的腿,埋在他的衣物里哭泣。 褚綏長嘆。 記得方一蘇醒,她哄騙他此處是彼岸,她來陪他了,他豈是那樣好騙的? 褚綏環顧四周,便猜到了大半,懷中蒼列的心,又似乎告訴了他一切。蒼列在心中留下了一絲神識,褚綏能夠感應,盡管他沒有說明殞命的原因。 存活數萬載,見證多少興衰,古今輪轉,滄海桑田,世事轉瞬成空。褚綏望著一片荒蕪,心中悵惘,卻也鎮定自若。 他醒來后,第一件事便是要處置應蕪。 但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的修為不足,所以向她討要元丹,恢復體力。 應蕪捏碎了二人的金丹,如何給他,但他說什么,她都愿意應,她答應他,會給他一顆新的金丹,只要他留在這里,陪伴著她。 應蕪形削骨瘦,滿眼渴求與癲狂,褚綏便勸說她與自己同歸虛無,但她只是搖了搖頭。 若不殺她,便無法成事。 若要殺她,不能一擊致命,必將激怒于她,屆時再想動手,就該難上加難了。 褚綏不想利用彼此的情意,去算計他珍愛了一生的幼徒,醒來之后,他與應蕪不斷地爭辯孰是孰非,爭到最后,誰也無法將彼此說服,他們甚至開始爭吵爭執,就連褚綏都開始心煩意亂,懷疑這世間的道義究竟為何,這世上究竟何為對錯。 應蕪的罪,本該由他承擔,他必將自損救世,可她在,他求死不成。 褚綏最終選擇了靜默。 他無法修行、無法行動,如同木偶一樣受她監禁,褚綏一時想不出破局之法,只能靜靜打坐,用時間沉淀力量,以待時機。 應蕪的狀態大不如常,她似乎很容易忘事,但褚綏已經看不透這是否是她的偽裝。因他不言不語,應蕪開始用盡一切辦法吸引他的注意,她會跪在他身邊搖晃他,請求他和自己說說話,哀求他能張開手臂抱抱她。褚綏未加理會。有時她會裝病,褚綏上過兩次當后便再不搭理,而后就是她故意將自己弄傷,企圖得到他的憐愛。 她多幼稚,和幼年時并無差別,甚至更加恃寵而驕,更加不懂事。 褚綏確實心痛,可他還是未加理睬。 應蕪的瘋病似乎更重了,她整日的哭泣,跪到膝蓋潰爛出血,褚綏聽到哭聲,一時心底酸澀,將她從地上抱到了懷里。 這不是他第一次心軟,而她總是能用這樣的方式,逼他憐愛她。 褚綏嘆息道:“你鑄成大錯,本該受罰。應蕪,若你不領罰,為師確實無可奈何,今日便是為師最后一次同你言語,今日之后,便當吾已死?!?/br> 應蕪抬眼,用布滿淚水的眼眸死死地盯著他,她似乎已經不再是擁有魂靈的生命,而是某種殘酷的存在,應蕪讓他陌生,而他對她,仍舊無計可施。 或許是一種退讓,應蕪允許他出了房門,但絕不允許他離開南山。 門外的景色如常,都是她精心保護的,包括那顆桂花樹。 褚綏坐在樹下,攤開棋面,老友的軀干垂下枝條,將他遮蔽,褚綏垂頭望著棋盤上的落花,剛想下子,一只蒼白的手便伸了過來。 她將白子落在了與老友不同的位置。 褚綏停下動作,靜坐半晌,應蕪還是離去了。 他在這里下棋,和那個死去的故友傾訴,卻將她晾在一旁。 他多殘忍啊。應蕪就這樣望著他,看他坐在桂花樹下的背影,蒼列似乎也在他身旁。 師姐師兄,聚在他的身側,而他們不歡迎她的加入。 原來他們已經這樣遠了,原來她自始至終才是那個最孤獨的存在。 她想起出世時,彼時的生父生母為躲避戰亂,冒死將她藏在海淵,應蕪痛苦不已,她不愛海水的清涼,火脈與水相沖,讓她方一出生就要忍受著劇痛。 后來,父母離去,應蕪化身火鳥,飛過無邊的戰火去尋找他們的蹤跡,卻一無所獲。這一路,她看到了爭奪、屠殺、無盡的鮮血。應蕪對這世間失望無比,她并未響應預言的號召,最終自焚,回到了海淵沉睡。 她習慣了海水帶來的疼痛,直到褚綏將她庇護,她再也未曾痛過。 應蕪想,她自始至終都是那個迷茫的、苦尋親人的幼鳥,褚綏是她的幻想,她的親人,而她存活在這世上,倘若不走既定的命運,她便什么都不是。 但她存在著,她存在著啊…應蕪喊他:“爹爹,你看看阿蕪。我在這啊…” 褚綏不應,應蕪淚流滿面,哀求道:“看看我,求求你…” 褚綏落子的手懸在半空,還是落了下去。 應蕪的哀求變成了憤恨地怒吼,她嘶吼地叫他,但他的無動于衷徹底惹怒了她,應蕪抬手,用純陽之火,焚燒了那顆桂花樹。 褚綏揮手阻擋,應蕪卻不依不饒,非要將其燒成灰燼。 在熊熊烈火之中,褚綏恍惚間看到舊友的面容。 “不與本尊為伍,誰又能與你同行?” 褚綏張開口,一陣啞然,只是未能維持的間隙,參天大樹瞬間焚化成灰,只剩下焦炭一樣的根底。 應蕪大笑著嘲諷他:“你以為他在?那都是你的幻想,師尊,這樹之所以存活,都是你的力量,跟木靈尊無關,他早就死了!我以為你偏愛桂花,還想好好保護它,讓它長久地陪伴你,可你猜我發現了什么?根上是你的靈脈!你說我瘋了,其實瘋的是你,你早就瘋了!你將它放在這里,是為了折磨你自己,為了提醒你,是你殺了他!是你親手殺了你一生的摯友!” 應蕪的話仿佛一盆冷水澆下,褚綏回頭,眼中似乎有難以察覺的難堪和怒意,在滿目悲涼之下,他抬手喚來龍吟,徑直向她刺去。 這一戰持續了無數個春秋,褚綏雖僅有一成功力,卻仍舊是個不容小覷的勁敵,應蕪雖有偉力,卻并沒有他的歲月累積,她打得相當吃力,褚綏很少動怒,這次,他確實動了怒火。 他清楚世間的真相,清楚應蕪的動機,聘庭與她何其相似,就連他自己,時不時也會幻想著如今這幅場景。 讓他徹底解脫的場景。 他不必再庇護誰,不必再與誰結緣,不必再得到又失去。 他堅守的究竟是什么? 一劍又一劍,刺向自己的至親好友,就是他要維持的道? 他究竟生而為何…究竟該如何存在。 應蕪是他滅世的映照,是他的怒火,是他的恨。 這就是道加之此身的考驗,只要再滅了她,他就能恢復一身澄澈寂靜,就能再得安寧。 刀光劍影間,褚綏看到了她猩紅的雙目,她仍在質問他的堅持,質問他為什么不能放下那一切,享受她的付出,她已經為他支付了她能有的全部。 應蕪哽咽地說:“我愛你,我愛你勝過一切?!?/br> 分明相愛,為何要刀兵相見? 短暫的失神讓她有了可乘之機,她的攻勢極猛,幾乎毫不留情。 是了,她總是如此,因她清楚他的軟肋,而他總是會因心軟而留情。 他對她毫不設防,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她清楚他每一個招式,每一次行動,她的獲勝是他一手促成,都是命中注定。 最后一劍,應蕪將他釘在山崖之上,褚綏握著龍泉,鮮血淋漓,應蕪卻又將劍埋入了一寸。 這樣他就不會走了,只要將他壓在這里,他就不會想著自盡,不會想著離開的事情。 應蕪伸手,從他胸口掏出了他苦苦凝聚的金丹,她舔著他的血rou,將其吞入口中。 那一瞬,她甚至想將他吃掉,讓他和她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