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同室cao戈
“爹走得突然,來不及交待后事,你們竟要獨吞沉家所有家產!” “叁叔,別忘了我可是沉家的嫡長孫!如今爹和祖父都不在了,支配家產的權力自然落在了我的身上?!?/br> 剛一進門就聽到了從靈堂傳來的爭吵聲,沉宗知面色沉重,快步走向靈堂。 涉及到沉家家事,薛棠沒有跟上去,整理著匆匆換好的喪服,等待情況穩定再進去拜祭。 靈堂之內,眾人披麻戴孝,可臉上卻無半點悲傷之色。 叁房長子沉敏怒斥道:“真是目無尊長!有我這個長輩在,哪輪得到你們分配家產?” “叁叔還好意思分家產呢?”女人嘲諷的聲音幽幽響起,“老爺子最后的時日里,可是我家承威日夜守著,寸步不離的照顧,這時候叁叔在干什么?在賭坊賭錢呢!” 沉敏臉色漲紅,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一句話。他的夫人俞姝雁上前反唇相譏:“日夜守著?寸步不離?我看是別有所圖吧!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沉敏有了底氣,隨聲詰問道:“是不是你們偷走了爹留下的陣法秘籍?” 身為嫡長孫的沉承威急了,“別冤枉人,我可沒偷!說到秘籍,我還要問你們,是不是你們私藏?” 陣法秘籍是沉如山所作的兵書,里面記載了沉家軍幾次勝仗的策略經過,以及軍隊訓練與實踐作戰的經驗要論,是他畢生征戰的心血結晶,其價值之高,遠勝金銀,沉家人皆是虎視眈眈。 眾人爭吵時,沉承威之妻韓玉娘忽地開口,“秘籍不能被驪珠那野丫頭偷走了吧?老爺子生前可是最疼她?!?/br> 聞言,眾人的目光落在了沉敏的身上。 沉敏眼睛瞪大,“你們看我做什么!” 沉承威冷笑了聲,“那野丫頭是你的女兒,她去了哪里,你怎會不知?” “我沒有那樣的不肖女!她早就離家出走了,我怎知道她去哪里鬼混了!”沉敏揮斥道。 “離家出走?怕不是早早就攜書出逃了?!?/br> “沒準就是你偷走了秘籍,然后冤枉到自己女兒的身上?!?/br> “賣了秘籍去賭錢也說不定?!?/br> 眾人聲勢洶洶,眼見著沉敏的氣勢弱了下來,俞姝雁挺身而出,怒指沉承威:“沉家軍早已解散,你那么想要秘籍,莫不是想起兵造反?” “信口胡言!”沉承威氣得雙眼冒火,“叁叔,是你非要跟我爭,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沉承威抽出佩劍刺去,沉敏拔刀對抗,兩人早就互相看不順眼,如今短兵相接,更是斗得不可開交。幾個招勢過后,刀劍相抵,擦出了火花,兩股力量互相牽制,一時間僵持住了。沉敏年紀大了,有些吃力,漸漸不敵,就在刀要落下風時,一支玉簪飛快地擊中劍刃,剛勁的力道彈開了二人。 眾人忽感一陣疾風騰空而過,高大的白色身影赫然橫在二者中間,兩人各執刀劍的手腕被牢牢箍住,那敏捷的身手令人猝不及防,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地上斷成兩截的玉簪極為眼熟,俞姝雁驚覺探向發間,自己的簪子不知何時被順走了。 沉承威惡狠狠地瞪著一身喪服的沉宗知,“好??!你也來湊熱鬧爭家產了!” “我沒有?!背磷谥瘩g道。 沉敏趁他不備,另一只手狠狠劈向他,沉宗知一個躲閃松了手,兩人順勢脫身。 方才還針鋒相對的叔侄二人,現在竟不約而同地一起攻向他,沉宗知頗感意外,下意識地躲閃,卻迎來兩人變本加厲的攻擊。他無心戀戰,只想盡快結束這場鬧劇,遂主動出招,但顧忌血緣關系,還是手下留情了,反倒是沉敏與沉承威下手極重,招招致命。 打得激烈時,沉宗知被兩人圍住,沉敏橫刀砍向他,而背后的沉承威也朝他揮劍,腹背受敵,他一個旋身輕巧避開了,刀劍碰撞到了一起,“當”的一聲,沉承威被勁猛的力道震得踉蹌后退,還未站穩,就被沉宗知一個掃腿,絆倒在地,摔得狼狽。 薛棠有些詫異,她一直在遠處觀戰,那叔侄二人皆不是等閑之輩,沉宗知以一敵二,竟未落下風,這還是在他赤手空拳,沒出全力的情況下。以前她只知他上過戰場打過仗,卻沒想到他的身手如此了得。 現在只剩沉敏一人,沉宗知顧忌他是長輩,沒有主動出擊,只是應招躲閃,時而虛晃,時而實接,看得沉敏眼花繚亂,招勢頻頻落空,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幾個回合下來,沉敏急了,朝他瘋狂揮刀,左砍又劈,氣勢洶洶。沉宗知不再閃避,近身搶攻,沉敏格擋不及,被其肘擊胸口,震退數步,沉宗知回旋一踢,精準打掉了他手中的刀。劇痛襲來,沉敏疼得忍不住呻吟,整條手臂像是要廢了似的。 眾人震驚,以前的他極為內向,處處退讓,毫無存在感。如今鋒芒畢露,著實讓人意外。 俞姝雁揚聲質問:“沉家的陣法秘籍是不是在你手里?老爺子早就想傳給你,是不是你藏起來了?” 沉宗知立即駁道:“我曾公開說過無心秘籍,決不爭搶,怎會如齷齪小人般出爾反爾,狗茍蠅營,行暗室欺心之舉?” 他的話意有所指,中氣十足,鏗鏘有力,頓時激怒了所有人,尤其是沉承威。他身為沉家的嫡長孫,從小受訓,吃盡苦頭,理應是陣法秘籍的傳承人,可老爺子只信得過兩個人,一個是沉敏之女沉驪珠,另一個便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沉宗知,并揚言決不將秘籍傳給他人,他只能明棄暗取。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不過他們?心中積怨爆發,沉承威憤恨不平,執劍朝沉宗知狠狠沖刺,沉宗知仍是不懼,側身一閃,順勢扼住他的手腕,一擰勁將他的手臂反折背后,施力一壓,沉承威騰地跪倒在地,面目痛苦猙獰。他下意識地掙脫,卻被壓制得更緊,動彈不得,毫無還手之力。 “混賬東西!我是你大哥!你竟敢傷我!”沉承威破口大罵。 沉宗知奪過沉承威手中的劍,丟到地上,隨即松開了他,痛斥道:“爺爺尸骨未寒,你們竟在靈堂前刀劍相對,爭奪家產,你們可對得起爺爺的在天之靈!” 薛棠第一次見沉宗知動怒的模樣,眼神冷厲,氣勢凌人。 眾人不寒而栗,皆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了,只有俞姝雁不懼,幽幽嘲諷道:“呦!這當了駙馬都尉就是不一樣了,好大的官威??!竟敢教訓起我們來了!” “哪來的官,贅婿也算是官嗎?”一個輕蔑的男聲緊接傳來。 哄笑聲驟然響起。 沉承威一邊揉著肩頭,一邊咬牙切齒地拱火,“人家可是皇室贅婿,威風著呢!” “誰都知道公主與駙馬關系冷淡,這老爺子歿了,公主都沒來祭奠,他哪來的底氣跟我們擺架子?”韓玉娘不屑道。 方才吵得不可開交的幾個人,現在串通一氣,同惡相濟。 薛棠突然理解了沉宗知的羨慕,他的這群親人,要么冷眼旁觀,要么冷嘲熱諷,沒有一個是向著他的。 沉宗知麻木地環視一圈,目光落在靈位前的棺槨上,更加痛心。 “綰陽公主前來吊唁!” 下人的高喊聲一出,一道不怒自威的聲音隨之響起,“公主與駙馬關系冷淡,我怎么不知道?” 眾人聞聲大驚,紛紛叩拜。 沉宗知一怔,欲要施禮,薛棠立即扶住了他的雙臂,阻止了他下跪的動作。 “我來遲了?!彼哪抗鉁厝岫謭远?。 沉宗知心頭悸動,心跳甚至比打斗時還要快,局促地低下了眸子。 眾人面面相覷,神情大多慌亂無措。坊間都傳公主不喜駙馬,常常冷落駙馬,可今日一見,兩人關系并非如傳言般惡劣。 薛棠昂首斜睨了他們一眼,不疾不徐地厲聲道:“貪圖錢財,不敬逝者,忤逆也;叔侄相爭,罔顧人倫,不孝也;辱罵駙馬,妄議公主,大不敬也。條條罪行加在一起,足夠你們掉腦袋了,你們好大的膽子!” “請公主恕罪!”眾人惶恐叩首求饒。 俞姝雁壓下心頭慌亂,鎮定道:“公主息怒!我們沒想爭,是沉承威先挑事的!請公主明鑒!” “真是厚顏無恥!”沉承威頓時急了,移膝上前,“公主不要聽信他們的鬼話!祖父生前曾說過叁叔貪財,難成大事,我才不敢將家產分給叁叔!” 沉敏見勢不妙,拉下臉面朝沉宗知跪去,脅肩諂笑地求饒:“宗知,你父母走得早,叁叔可沒少照顧你,念及親情,你跟公主求求情?!?/br> 沉宗知苦笑了聲,“喂我吃餿了的菜葉也是照顧我嗎?當初你狠心趕走珠兒時,怎不念及親情?” 沉敏啞口無言,沉宗知沒再理會他,徑自在靈柩前跪了下來,眼神悲戚。 沉承威和俞姝雁還在爭辯,薛棠聽得頭疼。沉老將軍戎馬一生,德高望重,想不到他的后代竟是這般庸碌不堪。 她揚了揚手,“不必吵了,擾得老將軍九泉之下不得安息。這一切我會如實稟明父皇,由父皇定奪?!?/br> 沉承威滿目駭然,俞姝雁恨鐵不成鋼地推搡了下沉敏,低聲咒罵,“沒出息的東西!” 沉家一眾子孫亂作一團,慟哭聲和爭吵聲回蕩在靈堂中,嘈雜擾攘。 薛棠來到沉宗知的身側,斂衽朝靈柩跪下,肅穆拜奠。 沉宗知眸光一動,“公主……” 薛棠伸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緊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