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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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茶樓,從南朝來的說書先生妙語連珠,底下的看客歡聲雷動,紛紛叫好。 一間高處的雅包之內,蘇勃輦氏一身縞素衣衫,看著樓下喧鬧的一切:“表哥,這個說書先生,怎么這么伶牙俐齒,把太后的事跡說得這般動聽?!?/br> 元璞搖了搖頭:“都是蘇梵凈那個貨安插的人,為的就是籠絡民心罷了?!?/br> “這個太后,假手于人,使自己置身事外,實在是高明,就這么除了自己心頭之患,”蘇勃輦氏,“對了,表哥你的傷,好了嗎?” “已經大好了,不必擔心,”元璞摸了摸胸口,牽起她冰涼的手,“諾敏,我的命硬,你的命更硬,我這一輩克死了那么多女人,待事成之后,我希望,身后的人是你?!?/br> 蘇勃輦諾敏眸光閃爍:“諾敏早就說過,表哥的大業,就是我的大業?!?/br> 元璞掬起她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揭開她深深掩在衣袖之下的舊疤與新傷,輕輕地吻了吻:“諾敏,辛苦你了,你受太多苦了?!?/br> 蘇勃輦諾敏低眉看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臂,心神恍惚:“表哥,你不知道,那個死鬼臨走之前還打了我一頓,說怕自己死了,讓我疼疼,怕我忘了他,后來清晨被手下抬進王府的時候還沒斷氣,連手心的都還是熱的,你說他連頭都被砍掉了,是不是死得不甘心???這幾天,寶音還一直哭鬧,說想阿爸了?!彼秸f越動情,思緒支離破碎,不禁潸然。 元璞皺眉,將她擁在懷里:“放心,我拓跋昭發誓,定會照顧好你們母子倆?!?/br> \\ 溫泉宮暫時成了慕容迦葉的駐蹕之所,金帳重建的計劃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新金帳王庭的圖紙早已經備好,由小定北侯赫連安代策劃,將作大匠帶領手下大興土木,雇傭了不少牧民,將右賢王的家當連同貪墨的軍費沒收,作為他們豐厚的報酬。 慕容莞爾替慕容迦葉磨著墨:“姑姑,如此一來,不僅一封罪己詔平了民憤,恕了他們焚燒宮室的罪,還給他們提供了民生福祉,牧民們會改觀,只會覺得你是活菩薩?!?/br> 慕容莞爾養在慕容迦葉膝下多日,聰明伶俐愈加顯現,行為舉止遠超出同齡人,常對時局做出富有遠見的判斷,因此深得慕容迦葉的心,但是,她身上的早熟和過分殷勤令她有些不適。 宮內傳言,慕容迦葉為大慕容氏,而這個慕容莞爾就是小慕容氏,姑侄兩人血脈相連,風華正茂,即將掌握著要將母黨專政堅持到底。 慕容迦葉笑道:“盈哥兒,你和可汗如今相處得如何?” 慕容莞爾臉頰緋紅,忽然頷首,故意避開鋒芒:“大火之后,可汗龍體抱恙,聽說太醫研制出了一個方子?!?/br> “你們年齡相仿,志趣也相投,他平日里因病苦悶,你最好去探望探望他?!?/br> “侄兒遵命?!蹦饺葺笭栕杂谆蹣O,知道這是太后對她的試探,她之所以進宮被養在太后身邊,自然是自己的過人之處可以為她所用,如今閼氏之位空虛,各大家族的閨秀摩拳擦掌,特別是大司馬宇文愷的女兒宇文渠央,本是最佳的人選,可如今也被慕容迦葉宴席上的戲言,嫁給了完顏家族的子弟,而她就是慕容迦葉挾制可汗的一枚棋子,必須也能夠勝任后位。 她斂衽行禮,款款離去,步態端方,僅是豆蔻年華,就已經有了母儀天下的姿容。 斡扎朵目送著她,終于開口:“太后,這個小盈哥可真是個人精呢?!?/br> 慕容迦葉凝然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歲月,她曾是困囿于深宮的小馬駒,若不是當時jiejie大慕容崩逝,慕容后族的力量為之削弱,她才絕不會輕易就范,她太息一聲;“她知道自己的命運,一入王庭,她就是做閼氏的命,和我一樣?!?/br> 各地呈上來如山的案牘,全國形勢迫在眉睫,北燕各地暴動不斷,邊境西涼的鐵騎屢屢侵犯,定北軍已經人困馬乏,短暫的逼宮被她按下,可牽涉的勢力甚眾,后頭的麻煩接踵而來,令她一時間趕到窒息。 慕容迦葉頭痛欲裂,手中的朱砂御筆在掌中折斷:“新政實施,人心惶亂,他們看不慣女人掌權,必定找刺客日日夜夜派人殺我?!?/br> 斡扎朵問道:“元國相整日忙些什么呢?何不把他召來?” 慕容迦葉撫了撫自己兩輪烏黑的眼圈,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本后讓他全權負責赫連驤案,如今給我上的折子確實半點進展都無?!?/br> 斡扎朵疼惜道:“太后,休息休息吧,您已經叁個晚上沒合眼了?!?/br> 慕容迦葉一面抱怨,卻還是手不釋卷:“朵兒,若我以后死了,絕不與先可汗合葬,我要睡在黑水城的佛塔里,被金身佛像和萬千佛經包圍,洗去我一身鮮血和罪孽,百年千年以后,只剩一具無法辨認的尸骨?!?/br> 斡扎朵輕輕地揉著慕容迦葉的太陽xue:“太后,您累了?!?/br> \\ 可汗金帳,斛律步真簌簌淚下,對著完顏石烈傾訴衷腸:“阿烈,過幾天就是你和宇文渠央成親的日子了,那個女羅剎如今言出法隨,你不能抗旨,朕,身為一國之君,也不能幫你扭轉乾坤?!?/br> 他端出一對酒碗,純金打造,曲口若蓮花,煞是精美:“拿著,這是我送你的新婚賀禮,我不忍見你新郎官的打扮,這是我對你的祝福?!?/br> 他端出一壇酒,瑰紅色的葡萄酒斟滿了輝煌的酒杯:“阿烈,讓我們像夫妻那樣,喝一次交杯酒?!?/br> 完顏石烈跪在斛律步真身前:“陛下,臣不愿意離開陛下,若不能畢生伴陛下左右,石烈寧愿死去?!?/br> “朕終歸要迎來閼氏,你也終歸要娶妻,這就是命,”斛律步真面色蒼白如紙,“不要說這樣的傻話,以后你還是朕的帶刀侍衛,沒有什么不同?!?/br> 完顏石烈手把刀柄,低頭沉默不語,含不住的淚水滴落在靴尖,這一瞬被眼尖的斛律步真瞥見。 斛律步真為他拭去淚水:“阿烈,男人有淚不輕彈,你即將迎來洞房花燭的大喜之日,何故在朕面前墮淚?豈不有傷我敕勒男兒的氣概?” 慕容莞爾從珠簾之后瞥見這一切,一股惡寒從骨子里滲出,她匆匆放下親手烹飪了兩個時辰的南朝宮廷糕點——櫻桃畢羅,在執事太監的異樣目光下飛快跑出去,顧不得禮數,幾乎是落荒而逃,連步搖都險些脫落。 她早聽聞斛律步真的龍陽之癖,還以為是流言,今日親身目睹,只覺得作嘔,驕傲如她,她可以與不愛之人攜手,登堂入室,享無邊榮耀,卻絕不要委身,嫁給這樣一位帝王。 \\ 慕容迦葉企圖在朝鳳監和影衛帶來的奏疏中厘清事情脈絡,卻被伊婁峻的造訪打亂了神思。 伊婁峻一反之前的自豪之態:“太后,赫連驤和阮紅泥依舊沒有吐口,下官自認為手段毒辣,無論是何等硬骨頭的人,在我手底下撐不過叁五日,可如今數月過去,一無所獲,請太后降罪?!?/br> 慕容迦葉皺眉:“伊婁卿,依你所見,這是為何?” 伊婁峻若有所思:“證據確鑿,赫連驤已然逆罪難逃,如此嘴硬,甘愿生不如死,必然心中仍有牽絆,或者,是有什么條件要和太后講?!?/br> “他配合我談條件!”慕容迦葉勃然變色,“看來,不下些猛藥,實在是不行了?!?/br> \\ 赫連驤再一次見到慕容迦葉,是在十天后,那是一個春風刺骨的深夜,狹長幽深的長廊傳來除了風嘯以外的篤篤的腳步聲,他趴伏在地上,吸了吸已經不大靈敏了的鼻子,終于辨出那股熟悉的香氣,接著,害怕和期待交織,他匆匆地開始整理儀容,用前幾日那方香羅帕,蘸著口水,盲目地揩拭臉上的發黑血跡,直到那雙嵌金飛鳳靴踏進了自己暗無天日的囚籠,他才慌忙把帕子藏起來。 慕容迦葉披大紅觀音兜,著一身鴿紋錦袍,佩著一頂全新的天鵝翎面具,露出另半張完好的臉,戴一對黃金耳墜,為迦陵頻伽手托蓮花浮于祥云之上,迦陵頻伽是佛教中一種人首鳥身的神物,在黑暗中發出攝人魂魄的光芒。 她身后沒有帶半個仆婢,更沒有那些令他厭惡的酷吏,她左手秉燭,右手提著一個食盒,悠悠朝自己走來。 她半蹲下,摸狗一樣,信手撫了撫他污糟虬結的頭頂,溫言問他:“你最近有好好吃飯嗎?” 赫連驤已經歷數十道酷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雙腿難以站立,常常大小便失禁,卻還是奇跡般地活了下來,至于認罪,當然是沒有。 慕容迦葉仔細凝望著他——單薄的囚衣因為鞭刑而支離破碎,露出慘白的皮膚,他瑟縮在一隅,仿佛懼怕燭光迫近,眸子躲向那更加深邃的眼眶中,不過,面目還算干凈,只是血色全無,眼下生出兩片駭人的烏青,只有鼻尖透著點紅,他抬手遮目,她看見那側過來的銳利頜角間或抽搐著。 慕容迦葉也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這樣,除了痛,還一定是因為寒冷,于是解下外袍,披在他的肩頭,忽地摸到一把嶙峋的瘦骨:“孩子,你瘦了?!?/br> 赫連驤抬起頭,目光灼灼,透出的是一種分明的、熾烈的哀怨:“為什么不來看我?”他仿佛已經不打算為自己做徒勞的申辯了,唯一所求,不過是希望受刑時,她能來看看自己罷了。 慕容迦葉卻沒事人似的,和顏悅色異于往昔,仿佛置身之地不是飄著亡魂的詔獄:“忘了嗎?今天是你的生辰,叁月初十?!?/br> 赫連驤見不得天日,常常晝夜顛倒,帶著一身切膚之痛倒下,一昏睡便是一整天,早已經不知今夕何年,赫連驤慘傷一笑:“難得母后竟然還記得?!?/br> 慕容迦葉打開食盒,燭光將那些誘人菜色照亮——艾糕、密漬山果、回鶻豆、鱸魚膾、炙羊rou、馬奶酒并蔥蒜韭碟,騰騰的熱氣與香氣瞬間驅散了牢中陰濕腥臭的死氣,赫連驤心頭驟然一暖,這些都是他平素愛吃的東西。 “咕……”是他的肚子不爭氣地在響。 慕容迦葉遞給他一雙骨箸,笑吟吟道:“快吃吧,吃完……” 赫連驤的口水快速地分泌著,卻不肯接,垂眸一怔,又堪堪抬頭,眼中添了幾分警惕,此情此景,猶如夢中,他實在不知道她葫蘆里賣什么藥:“這是斷頭飯……” “瞧你說的,母后怎么舍得你死呢?”慕容迦葉夾了一塊艾糕,送到他的唇邊,“多吃點,吃完以后,母后叫獄醫給你清理傷口,再給你換一身漂亮衣服,母后帶你去一個地方?!?/br> 赫連驤捉摸不透她那叵測的笑意,還以為自己的苦頭已經吃到頭了,想到最壞之處,也大不了是一死,便大快朵頤起來。 他是真的餓了,起初還礙于面子吃的文雅,后來干脆不管不顧,酒湯喝到一滴不剩,連糕餅渣子都舔得一干二凈。 頃刻之間,風卷殘云,赫連驤酒足飯飽地打了個響嗝兒,神情略帶忸怩。這是他入獄十幾天以來的第一頓飽飯,吃得通體活絡,神志也開始清明,他掙扎著發力,試圖站起來。 慕容迦葉關切道:“要站起來?”見赫連驤窘迫地點了點頭,遂牽起他的手,那手常年挽弓持刀,已經生出了厚厚的繭子,觸之如粗糙鐵砂,麻癢無比,“母后對你太狠了,你會記恨母后嗎?” 赫連驤還是站不起來,xiele氣:“不恨,兒臣的命都是母后給的,母后要怎么處置,兒臣沒有二話?!?/br> 慕容迦葉咯咯笑道,托起他的下頜:“這話說的,好像我真的生了你一樣?!?/br> 赫連驤正色道:“感遇之恩,甚于生養,若無母后,兒臣或許還在沙漠里茹毛飲血?!?/br> 二人談笑風生,一個遍體鱗傷,一個雍容華貴,仿佛那場謀逆,根本不曾發生過。 “母后,我們好久沒有這樣說說話了……”赫連驤身上的痛似乎減輕了,卻慢慢感到一陣昏暈,他的眼皮止不住打架,不一會兒便倒在了慕容迦葉的懷里。 “進來吧!”慕容迦葉輕咳一聲,朝在寂靜的長廊中蟄伏已久的黑影們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