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三千世界po18.Cl#120114;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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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享初年的年尾,皇帝決定在第二年恢復大朝會。 于是天享二年起,西京百姓時隔多年再度見到了諸侯煊赫的車駕。毛皮、絲帛、珍禽、香料等種種朝貢,甚至還有面貌黎黑的昆侖奴和纖長潔白的新羅婢。那些車馬、仆婢和朝貢自軒敞而古舊的城門緩緩流入西京的坊巷,穿過皇城的朱雀門和啟天門,呈在殘疾的帝王面前。 當年四月中,皇后平安產下皇嗣,諸侯紛紛朝賀,就連此前一直蟄伏的西南諸王,也第一次派遣使者步出劍門關。 “你不應當再做這些事了,”洛華轉過頭來,“如今畢竟和從前不同?!本艃阂呀洸辉偈撬呐?,她們也多少要留意周遭的耳目。 “哪有?!本艃壕芙^,依舊給公主梳理著頭發,“殿下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只希望在殿下跟前,還是與過去一樣?!?/br> 九兒一邊梳理,見脫下的發絲比舊日格外多些,便將頭發悄悄團起來盡數藏在掌心里,看圕請菿渞發網站: Уцshцwц.bⅰ? “你也不必藏?!彼早R子里看見九兒的小動作,不禁微笑,“我哪里就禿了?我可是那樣多心的人?” “不是?!本艃河行┬唪?,不知如何解釋。 “與我懷妙常的時候是一樣?!彼⑽@了口氣,“那時平白多了許多好頭發,可惜等妙常生下來,多出來的頭發也落了個干凈,空歡喜一場?!?/br> 九兒聞言笑起來,點了點頭,道:“那時殿下就連指甲都長得比平時快些。御醫不是也說么?郡主是少有的血氣健旺的孩子?!?/br> “是么,這我倒是不記得了?!彼龘u頭笑了笑,舉起榴花銀手鏡,在鏡中仔細檢視一番才放下,又說,“說來奇怪,那時受了許多辛苦,如今卻都記不分明了?!?/br> 九兒冷哼了一聲:“殿下可不是中了迷魂湯了么。要我看,天下的女子都中了這迷湯。不然怎么受了那些剜心折骨的痛,卻一絲恨都沒有,還能心甘情愿地做母親?要是我,天下男子都殺盡!” “你的話不錯?!彼滩蛔⌒ζ饋?,“我是很糊涂的。下一世,我要做世上第一等絕情斷義的男子,或是做你這樣清爽的女子,總歸不要再受這些事的牽連?!?/br> 九兒聞言,忽然深深地拜下去,道:“殿下愿意把孩子托付給我,是全了圣人和我的性命?!?/br> “你這是做什么?你不要這樣,原本是你庇護我的孩子?!甭迦A皺眉,見九兒遲遲不起身,只好揶揄地笑道,“中宮拜我,怕不是要折煞我了??墒浅尚囊译y受?” 九兒這才站起身來。 “我原本是為我自己。也不是為了將軍,也不只是為了你?!彼行┿皭?。九兒依舊是那樣純善的心腸,從不肯相信她有一絲私心,“我知道他們是在寄望將軍死。這個孩子既然來,大概是天意?!?/br> 她口中的“他們”,便是至今仍憑借著劍門關天險而令朝廷忌憚的西南諸王。 如今雖然關內平順,然而西南諸王始終在劍門關外蟄伏。身為本朝宗室的孑余,若是衛淵改朝易代,他們有了宗法的依憑,當即便可分疆裂土、自立為帝,即使無法收復關內,也可偏安一隅。若是衛淵無法登臨至尊,那么皇室大宗僅有殘廢的幼帝,更加無力與西南諸王抗衡,只要衛淵身死、大宗絕嗣,西南諸王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無論如何,她必須徹底斷絕殘存宗室的指望。 “將軍與殿下一定會和樂百年?!本艃哼B忙安慰道。 洛華支著頭坐著,沉默了許久,勉力摒除心中種種憂慮,才回答道:“那當然好?!蹦菢?,他們便像古時的伊尹一樣,平穩地活一百歲,葬在先王的陵寢旁,每年接受后人的祭祀?!捌鋵?,你做這孩子的母親,大約比我要好些。你說是不是?” 她時常覺得荒謬。她的骨血,是逆臣的后代,而她那殘廢兄弟的后嗣,便是皇室的血胤。她要自己的兒女去做大秦的兒女,需要種種陰謀,而殘廢只需要坐在御座上便已足夠。兒女兒女,原來只有前一個字。 “殿下……”九兒捏住她一雙手,一時覺得她的公主有些陌生。 “我圖謀別人,連將軍和我自己的孩子都會圖謀,可我不會圖謀你?!彼涯樎裨诰艃菏终评?。只有九兒,是從來都沒有虧欠過她的?!澳呐滤麄兌疾辉傩盼?,你也要信我。我絕不會圖謀你?!?/br> 九兒低下身來,默默以手抱著公主的肩?!拔倚诺钕?,我一直信殿下?!?/br> “妙?!彼鋈徽{過話端,“別看她脾氣那樣壞,其實心腸十分好?!?/br> 九兒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一心希望她快樂。若是可以,我希望她是全天下最快樂的人。這一件事,你也一定要幫我?!?/br> 話音將落,妙常此時卻牽了一只紙鳶飛跑了進來,徑直撞進母親懷中,幾名婢子和乳母在后攔阻不迭。 “怎么這樣一頭汗!”她有些親昵地責怪妙常,又忍不住貼了貼妙常的面頰,“我的心肝?!?/br> “阿娘看我的燕子?!泵畛_@時才想起來,自身邊掏出已經折作一團的紙鳶,“我教阿虎畫的?!?/br> “你要叫他哥哥?!?/br> “阿虎?!泵畛8纱嗟鼐芙^。她現在到了極有主張的年紀,對每件事都有自己的主意,“阿娘在和九兒皇后jiejie說什么?” 九兒聞言微笑,并不反抗妙常那些奇怪的稱呼。 “說你?!甭迦A伸手刮了刮女兒的鼻子,“說你這樣好,阿娘希望你做天下最快樂的人?!?/br> “我已經是了!”妙常輕快地回答,惹得眾人都笑起來。妙常認真地數著,手指著受她役使的乳娘和仆婢們:“每個人都有差事,就連父親也有,所有人都沒有我快樂?!?/br> “你知道父親的差事是什么?”洛華笑問。 “替舅舅做皇帝?!泵畛;卮?。 九兒忍不住笑,道:“這又是誰教給你的?” “阿虎?!泵畛;卮?,“阿虎說了,九兒皇后jiejie的孩子也要做皇帝。我問阿虎,你如何不做皇帝?他便不理我了。我又問父親,為什么他不讓阿虎做皇帝?” “你父親說什么?”洛華把妙常抱在膝上,饒有興趣地審問她。 “父親說……阿虎未來要替他做將軍,所以沒有空閑做皇帝。我說——”妙常想了想,又說,“——我就說,我最有空閑,應當讓我做皇帝?!?/br> 九兒雖覺得十分不妥當,依舊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皇帝并不是給天下最有閑暇的人做的?!甭迦A正色道。 “父親也這般講?!泵畛UJ真地點了點頭,“可我說不對?!?/br> “是么?如何不對?” “皇帝舅舅就是最有空閑的人?!?/br> “這話你可千萬不要在舅舅面前講?!甭迦A忙糾正妙常,“他會很傷心的?!?/br> “為什么?” “因為……人長大了總是要有些差事的,沒有差事,便不那么好?!?/br> “我也一樣嗎?”妙常那雙和父親一樣明亮的眼睛望著母親,“我也會有差事嗎?” “會呀。而且,妙常想做什么便做什么?!?/br> “那我要做皇帝?!泵畛9麛嗟鼗卮?,隨即自母親膝頭溜下來,轉而握著九兒的衣角黏在她身邊。 “你不要纏九兒,她如今是皇后殿下了,你要尊敬她?!甭迦A忍不住說教。 妙常并不服從,依舊扭股糖一般黏緊了九兒,蠻不講理地反駁:“我做了皇帝,也讓九兒做我的皇后,只陪我一個人玩?!?/br> “真是越發不著邊際了?!甭迦A有些頭痛,“你這是像了誰?” “我像父親!”妙常說,“父親與我說的?!?/br> 洛華嘆了一口氣,轉向九兒道:“你近來受累了?!?/br> 九兒立起身來,反復想了許久,說:“我沒有什么。只是殿下務必安心將養。小皇子,還有宮中……無論什么事,總歸還有我呢。我不好多留,過后我再來看殿下。雖然是有許多眼目,殿下還是多休息的好,不要強打精神?!?/br> 洛華微微頷首,道:“今日我便不送你了。待我方便些,就還是如過去一樣去看你們?!?/br> 隨行的宮人們絡繹奉上水盆、面藥、手巾等事物,九兒重新理過妝,又更換過衣裳。宮人為九兒戴上遮面的冪離。九兒踏出幾步,回頭又道:“殿下一定安心?!?/br> 妙常玩耍了許久,此時早已疲憊,九兒離開后沒有片刻功夫,妙常便在乳母的安撫下睡著了。 洛華靜靜端詳著女兒的睡顏——眉眼像衛淵,有些地方像阿姊,有些地方像母后,仔細端詳起來,還有些地方像父皇——她忽然清醒過來,像姊姊和雙親,其實就是像她。這是她的女兒。她失去了至親,又給自己造了這樣一個親人來。 這是女人獨有的天賦,她們既沒有家,也總是有家,好像被砍斷的樹干上生出新的枝條。她總是不會孤單的。 衛淵回來時,看到的便是如此情景。他的公主自床前俯身看著他們的女兒。他的女兒沉睡著,手還握著母親的手。她察覺到他的到來,抬起臉來,光照亮了她清凈溫柔的面容。為著沉睡的孩子,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這一切是否只是他的幻想?他的心忽然沉了一下。這也許只是渺渺如沙的叁千世界里的一個。另一個里,她慷慨果決地殺死了他,此時正帶著大仇得報的快意,抱著他滴著血的首級,輕快地在西京的坊巷之間行走。 但那安然沉睡的孩童的確是他們的女兒。于是此刻成了叁千世界中的只屬于他的定數。多過恒河沙數的無盡的世界里,此時此刻確實無疑地存在著,牧羊奴和公主的血終合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