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愛與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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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餐團圓飯吃得很靜,里外都是。 客廳還放著春晚背景音,不過已經是復播,音量還調小了,且無人在意。 這兒的大年三十不似在國內,外邊的天空漆黑一片,沒有炮竹吵鬧,更不必期待下一秒的漫天煙火。 這里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桌子破碎的“合家團圓”。 白韞的身體在多年介入治療下已經不堪一折,腸胃功能很弱,長期靠輸營養液維持,已經很難正常進食,更別說動筷子了。 他今天唯一一點精神頭,是在看到申屠念之后,甚至顫巍巍伸手,想觸碰她的臉,又疲于氣力。 榮慈意在一旁照料,時不時幫他擦去口水,或者他有什么需要,一個眼神一個習慣動作,她就明了。她仿佛繼承了他的眼他的手他的生存意識。 申屠念面前的空碟子被放上一筷鮮嫩魚rou,申屠周正夾的。 她從剛才起只夾離她最近那一盤西蘭花,沒再碰過別的菜,就這也硬是兌了小半碗米飯。 她的拘謹,他全看在眼里。 用餐過半,空氣里傳來一陣刺激耳膜的提示音。 是烤箱運行結束的聲音。 申屠念起身去了廚房,也顧不得這是在飯桌上,沒時間考慮長輩的不滿,可能她也急需找個理由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廚房里,將新鮮出爐的布朗尼取出晾涼等脫模,大約十分鐘,她沒回餐桌,就原地等待。 從零數到六百,沒有想象中的久。 十分鐘眨眼就過去了。 她將蛋糕均勻切成等分的四小塊,裝在一個干凈的白盤子里,端上桌,擺在不占手的偏辟位置。 放好了又一聲不吭坐下。 申屠念沒說蛋糕是她做的,也沒說請大家嘗嘗給點意見,她就像是一時興起從廚房拿了一份甜品出來,就這么簡單。 榮慈意稍稍分了心思落下申屠念身上。 看著她幾乎沒怎么動的那碗飯,緩緩叮囑:“多吃一點?!?/br> 申屠念乖乖點頭,然后身體力行地扒了口米飯,還是從前那副特別聽話的模樣。 榮慈意滿意的笑了笑。 晚餐進行到尾聲,真的熬不下去了。 這里的熬不住是指白韞。 他已經開始垂頭打瞌睡了,幾乎又要陷入半昏迷狀態,這樣簡簡單單的一餐飯,已經透支了全部儲能,他累了。 榮慈意推著他回房了,申屠周正在五分鐘前呼叫了護理人員,這會兒已等在門口,一行數人將白韞轉移到床上臥躺,做了一個簡單的例行檢查,確認無礙又離開了。 榮慈意陪在白韞身旁沒再出房門。 餐廳里,申屠周正在收拾,那一桌子美味佳肴,看著和剛擺上桌時相差無幾,而申屠念的那盤布朗尼一樣是一口未動,完完整整,像從前的每一次。 她貌似無動于衷,特別淡定,還想著去幫申屠周正的忙。 申屠周正攔了一下,說用不著她,打發她去客廳看電視。 申屠念被趕了兩次,聽話了,依言做到客廳沙發上,看到茶幾上的她的手機,拿起來。 剛才放花的時候隨意一放,現在才想起來。 她沒有手機依賴癥,所以手機幾個小時不在身邊也不妨礙什么。 現在是無聊了,才想起來看。 點開屏幕,鋪天蓋地的新年祝賀短信,各個社交平臺都有,更有人甚至每個平臺每個渠道但凡能對話的都給她發了,生怕她看不見似的。 她只是看,沒回,實在回不過來。 手機里外翻了一輪,最后劃到朋友圈,看到各家各式各樣的年夜飯桌,豐盛的大餐,笑容洋溢的家人,其樂融融的氛圍。 看到這,她才覺得有些沒趣了,還是那種心理,得不到的就當作不想要。 她不要看了。 手機重新鎖屏,又放回了茶幾上,老地方,像是沒拿起來過一樣。 假裝無事發生。 申屠周正處理完廚房的那攤子事,也來到客廳。 申屠念沒看他,只是裝作聚精會神盯著電視。 等他在隔壁單人位沙發上落座,白瓷碟擱在玻璃茶幾上發出呲啦的聲響,申屠念不得不注意。 她看到她爸叉起其中一塊布朗尼,放到新的較小一圈的白碟子中,然后慢慢品嘗起來。 他吃了兩口,神情輕松且愉悅,大約是味道還行。 “什么時候學的?!彼谷徊恢浪€會烘焙。 申屠念撥著遙控器玩兒:“大學一室友很會做甜品,學了個最簡單的?!?/br> 她裝著一副滿不在乎的調調,可余光頻頻瞥向申屠周正。 申屠周正吃完一塊,很中肯的評價:“味道不錯?!?/br> 申屠念心里一塊石頭落定。 她其實沒做幾回,距離上次做這個也隔了很久,憑著記憶完成每一個步驟,生怕自己翻車。 這些都是內心活動,她面上特別能裝,一派氣定神閑,好像并不在意別人的餐后反饋,好像很有把握。 她輕聲嗯道:“那就好?!?/br> 申屠周正好像開了胃,重新叉了一塊蛋糕。 他一邊吃,一邊問:“平時都是你下廚嗎?!?/br> 申屠念剛聽到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琢磨著她爸話里的“平時”,大概是指她和趙恪在一起的平時。 她搖搖頭。 申屠周正面上端著,但話語里隱隱幾分炫耀:“他沒吃過你做的蛋糕?” 申屠念又搖頭:“我打算多練幾次手,等確定零失誤了再烤給他嘗嘗?!?/br> 她不想太草率,她希望趙恪嘗到的第一反應,不是驚艷也該是很服,她有點好勝心,在趙恪那兒。 申屠周正聽到的可不是這層意思。 他放下碟子,胃口頓時逃了大半。 合著他在這兒當試吃員就為了便宜那小子。 語音轉化成腦內文字大約是這意思。 申屠周正久不說話,不知在想什么。 申屠念側眸望去。 被女兒盯得不自在,他收斂了心里那點不是滋味,盡量表現得自然。 “小年?!彼兴男∶?。 “你現在,還會討厭這個世界嗎?” 他問得其實很委婉,用詞也嚴謹。 因為當初,她的原話遠比這更刻薄,更怨憤。 申屠念似是沒料到他會冒出這一句。 記憶的齒輪開始逆轉,畫面回到從前的舊時光。 * 高中,她人生中最叛逆的那一段時光,她和他的某一次劍拔弩張,將壞情緒徹底暴露在明面上。 她控訴了所有,最后告訴他。 ——我恨死了這個世界。 申屠周正一直記得,記得清清楚楚,說這話時申屠念的眼神,狠戾中帶著幾分蒼涼,像一只被遺忘很久很久的小獸。 他忘不掉。 也就是那一刻,他突然驚醒,這個孩子是多么絕望地與全世界為敵,她失去了“愛”的能力,她恨世界,恨一切。 同樣,也憎恨著,她自己。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 就當申屠周正以為自己等不到一個答案時,申屠念忽然開口了。 “那時候我不懂事,說得都是胡話,不作數的,爸爸?!?/br> 她口吻真誠,像心中所想,又像是安慰他的另一套說辭。 申屠周正認真看了她一眼。 申屠念回以直視。 她是這樣的,到了特定領域特定的環境,她就會全副武裝縮進自己的“龜殼”,偽裝成那種大家都希望她長成的模樣,說出口的也都是順耳的好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