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遙微微一怔，一時沒作聲地望著他。

    周柏山攥緊她的手，又重復一遍，“我想結婚?！?/br>
    兩次，她都聽得很清楚。

    佟遙輕聲說：“我愿意啊?！?/br>
    周柏山勾唇，瞥一眼院外，轉頭很快地在她的唇上親一下。

    “這方面我沒經驗，但我會好好準備?！?/br>
    “我沒什么很高的要求?！彼芨惺艿剿挠眯木妥銐蛄?，其他方面她不太在意。

    周柏山說知道，“該有的都要有?！?/br>
    -

    吃晚飯時，奶奶問了周柏山一些關于他的事。

    長輩了解晚輩，無非是從學業、工作還有家庭背景這幾個方面入手。

    周柏山事無巨細地回答，佟遙在一旁安靜吃飯，專心聽奶奶和他說話。

    說實話，來之前她還擔心周柏山會有些接不上奶奶的話，畢竟老年人的思維和想法總是和年輕人有差別的，但他聊得很好，說話耐心也誠懇。

    所以后來佟遙幫著奶奶收碗筷送進廚房的時候，奶奶拉住她偷偷夸了幾句周柏山。

    夸完他，奶奶又說：“他對你好，奶奶才放心?！?/br>
    佟遙把碗筷放進水池，“我肯定會和對自己好的人在一起呀，奶奶，我現在有能力養活自己，你不要擔心我受欺負?！?/br>
    “好，我們遙遙最有出息了，怎么樣都能過好日子，奶奶不擔心?！?/br>
    佟遙笑起來，“嗯?！?/br>
    ……

    當晚，周柏山留下來，住在佟遙的房間。

    佟遙則是抱著枕頭去和奶奶一起睡。

    關燈睡覺前，她拿著手機和周柏山用微信聊天。

    佟遙：【睡著了嗎？】

    周柏山:【沒，懷里空，睡不著】

    又不正經。

    佟遙打字告訴他：【你克服一下】

    那邊回了個小貓嘆氣的表情，是她經常用的。

    她抿唇笑，【你冷不冷啊，要不要我幫你灌一個熱水袋】

    【你自己留著用】

    不到兩秒，這條消息被撤回。

    很快，新的消息跳出來。

    周柏山：【冷】

    佟遙失笑，偷偷看了眼睡著的奶奶，輕手輕腳地下去。

    周柏山盯著半天沒消息的手機屏，以為她不想理他去睡覺了。

    今天坐了大半天的車，估計累了，他沒再煩她，抽空回了晚上時幾個朋友在群里約他一起喝酒的消息。

    周柏山回復，說自己不在北城。

    這個點，那群人夜生活剛開始，這會兒可能還湊在一塊，所以在群里也是一起冒頭出來。

    【你上午不還在嗎】

    【還沒休假？】

    【去哪兒出差了吧】

    周柏山：【不是，在宜城】

    在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問著去宜城干嘛的時候，李劭優越感十足的搶答了，【哦，陪你老婆回老家是吧？】

    【嗯】

    【我靠，準備定下來了？】

    【先訂婚，婚禮晚一點辦，她還要讀幾年書，學業也緊張，具體時間看她】

    【哎我真沒想到啊，第一杯喜酒，喝的是柏山的】

    【周總風風光光的把自己嫁出去了】

    【不過你家里，沒影響吧】

    【沒事】

    這么久過去了，如果還受掣肘，那他和佟遙分開的那幾年算什么。

    群里圍繞著周柏山結婚的事，聊得熱火朝天，他本人沒再回復，因為房門被輕輕敲了兩聲。

    周柏山抬頭，佟遙剛好推開門進來。

    她走到床邊，看到他臉上驚訝的神色，把懷里的熱水袋塞到他手上，“你不是說冷嗎？”

    這個熱水袋是佟遙高中寫作業手冷時用的，外面套著奶奶專門縫好的干凈棉布，不燙手，但很暖和。

    周柏山心都要被捂化了，“騙你的，我不冷?！?/br>
    要是知道她會起來折騰這么一下，他就不說了。

    佟遙說：“我知道，就是來陪你一會兒?！?/br>
    她穿的毛衣和睡褲，沒披外套，周柏山掀開被子，讓她躺到自己旁邊。

    “你來我這兒會不會不太好?！?/br>
    佟遙翹起嘴角，笑著看他。

    “怎么了？”

    “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從你嘴里聽到這種話?！?/br>
    周柏山明白她什么意思，吁口氣說：“其他人無所謂，奶奶是你最親的人，肯定要好好表現?！?/br>
    “忘記說了，奶奶對你挺滿意的?！?/br>
    “那就好?！?/br>
    佟遙說陪一會兒，就真的只陪他躺了幾分鐘便回去了。

    臨走前，她把那個給周柏山的熱水袋又帶走了，因為他說真的用不上。

    -

    第二天一早，周柏山和佟遙起床的時間差不多，兩人站在水池邊洗漱。

    “家里的水井不用了嗎？”

    佟遙說：“早就沒水了，奶奶年紀大了也壓不動了，現在都用自來水?！?/br>
    周柏山點點頭，去拎水瓶給她兌熱水洗臉。

    洗漱完，吃了奶奶做的小米粥之后，兩人一起去附近轉了轉。

    鄉下空氣清新，冬天的早晨，鼻息間都是干凈凜冽的味道。

    佟遙帶路，和周柏山慢慢走到后山。

    這一片常有村民過來撿柴，所以有幾條人為開辟出的山間小道。

    后山并不高，兩人牽手，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山頭，視野變得更遼闊。

    遠山蒙蒙，晨光熹微，還有偶爾掠過的鳥啼聲。

    佟遙小時候經常一個人來這兒呆著，那時還不懂向往大自然這樣的概念，只是單純的喜歡。

    她從羽絨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機，退后幾步準備拍兩張照片。

    畫面中，周柏山側身看她，依舊穿昨天的紅色沖鋒衣，背景是淡淡的天空和霧色漫漶的青巒。

    她喜歡他專注看著自己的樣子。

    周柏山站著沒動，等她拍完照片，把她拉到身邊，低頭索吻。

    佟遙心慌一瞬，起初有點怕被人撞見，但很快便溺在他懷中。

    無所謂了，喜歡最重要。

    -

    周柏山來這里的第三天，佟遙數了數日子，發現離除夕沒剩多久了，于是開始催著他回家。

    晚上，兩人坐在周柏山停在附近的車里，佟遙認真和他提起了這件事。

    “沒幾天就過年了，你不要回去陪陪家人嗎？你爺爺奶奶應該會叫你回去吧?！?/br>
    因為以前的那些事，佟遙也算是見過他家人，她看得出周柏山的爺爺奶奶很重視他。

    車內沒有開頂燈，昏暗一片，因為他倆一開始是躲進來接吻的。

    唇剛分開，周柏山的聲音還有些沉啞，“回去，但不著急?！?/br>
    他的興致全在她身上，其他的問題回得都不太專心，說完話便繼續吻她，手也從毛衣下擺伸進去，摸到乳rou輕輕揉捏。

    佟遙渾身一軟，理智尚存地推他，“這里不行……”

    “嗯，不做，車上沒套?！敝馨厣接H在她唇角，“讓我摸摸?！?/br>
    溫存一番，佟遙繼續之前的話題。

    “我明天約了和高中朋友見面，要去市里?！?/br>
    “嗯，我送你過去?！?/br>
    “然后你要不要直接從市區回去？”

    周柏山拒絕：“不要?！?/br>
    他說：“多陪你幾天不好嗎？”

    “當然好啊，但是……”佟遙語氣擔憂：“你爺爺奶奶會不會不高興，他們知道我們的事嗎？”

    她現在不會再因為外界因素在感情里退縮，但那些人總歸是他的親人，所以她做不到完全不考慮。

    “我沒提過?！敝馨厣匠洞?，“不過他們估計清楚得很?！?/br>
    因為他沒有刻意隱瞞什么。

    他把佟遙的衣服拉下來，慢慢理好，“我保證不會讓我們再被干擾，你放心，以后你高興呢就見見他們，不高興就不見?！?/br>
    “不會讓你因為這些破事心煩了?！?/br>
    佟遙知道他在乎她的情緒，所以很少在她面前提到以前的事。

    “你爺爺奶奶當時來找我時，沒有說什么難聽的話，你也清楚他們不是蠻橫的人，事出有因，我能理解，而且不管怎樣，你爺爺都幫了我很大的忙，我一直記得?！?/br>
    周柏山垂眼，摸摸她的頭，“你說，我怎么有個這么好的老婆呢？”

    佟遙回得坦然：“不知道，可能你有福氣吧?！?/br>
    他在黑暗中輕笑一聲。

    ---

    年后，佟遙在家里多呆了幾天陪奶奶，收假前一天，周柏山來接她回去。

    路上，佟遙想起剛剛奶奶一個人站在門口送他們離開的樣子，有些悵然。

    周柏山察覺到，問她有沒有把奶奶接到身邊的打算。

    “如果你想的話，奶奶過來后住的地方我來安排?！?/br>
    “我提過，但是奶奶不太愿意?！?/br>
    老人眷念家鄉，在這里過了大半輩子，周圍也有幾個可以聊天的伴兒，讓她忽然換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地方生活，可能很難適應。

    “可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接奶奶過去住幾天，等奶奶呆不住了再送她回宜城這邊，你沒有時間也沒事，我來負責，再行不通，以后我陪你多回來，好不好？”

    佟遙點頭，“好?！?/br>
    他們沒有直接回北城，因為過年前就說好要去一趟之前住的出租房看看。

    因為是學區附近的房子，雖然老舊，但不缺煙火氣。

    再次和周柏山一起踏進熟悉的單元門口，那些以為早就淡忘的記憶，倏然歷歷在目的漸次浮現。

    樓道窄，并排不好走，佟遙在前，他慢慢跟在她身后。

    到房門前，佟遙低頭從包里找鑰匙，“我很好奇，你的租金交到哪一年？”

    周柏山隨口回道：“買下來了?！?/br>
    佟遙一頓，詫異地回頭看他，那眼神很好懂。

    他笑，“沒多少錢，這房子對你對我來說都很有意義，買了以后想回來看看的時候也方便?！?/br>
    也確實，房子很小，但承載了太多。

    佟遙拿鑰匙開了門，推門進去，里面的格局沒變過，大部分家具都被她用透明防塵罩蓋著，保留得還算干凈。

    她去開窗通風，而周柏山看著房內的陳設，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沒動。

    他是個不太細膩的人，很少有感懷的時刻，但故地重游，她依舊在身邊，這感受太讓人觸動。

    “佟遙，你還記得我們分開那晚，你在沙發上坐著說的話嗎？”

    佟遙在窗邊，聞言轉過身，有些疑惑地望著他。

    “你說我以后會遇到更好的人，可這么多年過去，我還是只愛你?！?/br>
    佟遙看到周柏山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個小方盒，慢慢意識到他準備做什么。

    她怔在原地，看著他朝自己走近，他有著一副淡漠眉眼，可總是給她最濃烈的溫柔。

    頭一回求婚，周柏山因為過分鄭重而顯得有些緊張，但仍接著說下去。

    “我所有關于未來的設想里，都有你的存在。

    “我也找不到第二個和你一樣的人了?！?/br>
    他單膝下跪，抬頭看她，語氣虔誠，“所以佟遙，你愿意陪我過剩下的人生嗎？”

    佟遙開口時鼻頭倏地一酸，于是只能用力點頭，將手伸過去，讓他給自己戴戒指。

    切割精致的鉆石嵌在戒圈內，淌著奪目的光彩，被他慢慢推到右手的中指指根。

    十七歲時站在這個窗口看煙花，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在這里，接受他的求婚。

    佟遙拉周柏山起身，和他擁抱。

    她說完剛剛未能說出的話：“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br>
    周柏山低頭，“謝謝你，佟遙?！?/br>
    這世界泥沙俱下，她是他遇到的珍珠。

    他如獲至寶，萬分感激。

    ——全文完

    -

    完結啦，好在我想寫的內容都在番外寫完了，認真地說，因為許多讀者的期待，這篇文才能更完整，我寫得很滿足，也很感謝大家的喜歡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