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厲和蘇郁離開的動靜雖然不大，但為了把握老布朗的私人軍隊動手的時機，兩相取舍之下兩人到底還是泄露了蹤影。

    憑裴溯的手段，解決掉最后一批麻煩不過是時間問題。

    誰又敢完全說說這批私人軍隊的偷襲，不是裴溯假借裴厲之手引來，進而斬草除根呢。

    貨船的航線并未因為搭載裴厲和蘇郁而改變，但水路雖則是慢，可諸多港口之間換乘以混淆視聽的機會也是事實。

    推門的手頓了頓，裴厲低頭看了眼身上平整妥帖的襯衫，腳步一轉，還是決定將身上的衣服換掉。

    剛剛的船艙倉庫里，船長處理了三名疑似泄露情報的船員。

    這是駛向W國的輪渡，雖然W國與華國接壤，但其國因地緣，氏族，武裝等諸多原因自上世紀起就被各方勢力割據盤桓，是以博彩、娛樂、詐騙、毒品產銷各類灰色產業層出不窮。

    其實“疑似”走漏消息這種罪名，往往可大可小。

    可在W國這種地界，震懾的重要性絕不比懲罰要輕。

    將人放了血盛進麻袋，連著石頭一塊拋進海里，不知是先淹死還是先填了魚群的肚子。

    裴厲無意評價這三條鮮活生命換來的震懾效果究竟幾何，也并不關心與船長普塔帕之輩行謀皮之事是否有違君子道義。

    普塔帕算是金三角一處頗有代表性的一類人，能得一方武裝軍的大老板青眼，毀約是小兒科，錢色是奶頭樂。

    對這種人，需得以強權威懾，以名利誘惑，最重要的，權力漩渦中你要時時占得上風他才不會反水。

    他追隨的可不是什么所謂一仆不事二主，形勢比人強的道理，他學的最真。

    裴厲的身份在那，開出的條件又誘人，普塔帕沒道理不同意。

    只是交易最后，裴厲是沒想到普塔帕口中的見笑竟然是處理所謂內鬼。

    刀破開那個緬甸男人腹腔時，裴厲只短暫皺了一下眉，隨即將桌上的防水膠帶拋給普塔帕，示意封住那人的口。

    至此，普塔帕嘴角的笑才算得笑到心里。

    和條子做買賣，他不可能不防。

    蘇郁隔壁房間，裴厲將身上幾不可察的血氣洗掉。其實血腥氣并不重，但蘇郁這幾天孕反有些厲害，毫無經驗的小姑娘至今對自己暈船堅信不疑。

    裴厲想到外面那傻乎乎的小姑娘，笑意不禁浸滿眉眼，連眼角牽起的笑紋亦不復平日冷厲。

    余光掃過換下的衣服，那人被黑色膠帶封住嘴的樣子一瞬涌上眼前。

    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膚色被金三角的紫外線曬得黝黑，看起來并不比蘇郁小幾歲。

    那人肚子里紅紅黑黑的臟器落滿一地時，裴厲皺起的眉頭全是為著怕擾到上面房間的蘇郁嗎？

    不耐地將膠帶拋給普塔帕時，他心里哪怕有一分惻隱給過眼前這個孩子嗎？

    裴厲不敢自問。

    他笑他的好弟弟為曾經的謊言縫縫補補步步是錯，除了最不可鑒的愛是真的，再沒一句真話能在蘇郁面前講得出口。

    可是自己呢？

    十數年臥底生涯，鮮活生命前的漠視甚至是不得已親自為之，他還有幾分初心在？

    這段三角關系里，可講的，不可講的，他都做了。

    他一步步默許裴溯把事情做到今天這步田地，如果只是為那冠冕堂皇的兄弟間溫良謙恭，那為什么，引爆蘇郁和裴溯關系的導火索始終在他自己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