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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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少數能夠活在當下的人應當擁有著某種卓越的天賦。 然而大多數的人,又或許也、是少數人,至少是如我們一般的人,往往無法擺脫舊時光的追索,踏過的一切皆如草蛇灰線,埋在點與點之間毫不起眼,卻又于下腳之時在側蜿蜒。 于是整日連胸腔的起伏都克制在壓抑的幅度中,命中注定這四個字既是自欺欺人的借口,也是高懸的利劍。 那條引線就在腳邊,每一個深深淺淺的腳印里都淌滿了欲念的油,快樂和幸福亦要收斂,小心從笑口中蹦出怦然跳躍的火星,將點連成線,連成細而鋒利的火線平直割過曠野。 照慈便是如我們一般的人。 即便近來過得甚是開心,她仍舊清晰地明白,有些事總要有清算的一天。 而那一天并不遠。 這樣的認知刻在每一次呼吸里,銜在和謝子葵的每一次唇齒交纏中。 是以當崔慈不請自來,鐵青著臉,近乎莽撞地扯著棠物宜闖入燕王府的時候,她卻是莫名松了一口氣。 他長驅直入,沒有佩劍,抓著棠物宜的后頸,徑直找到了照慈的藏身處。 這兩人都是熟面孔,侍衛尚猶豫是否阻攔之時,聞訊而來的管家搖了搖頭。 這位真正的世子爺,在北地時,私下里略顯陰鷙,他連自己的身體都做不了主,便總是沉默。而今他這般來勢洶洶,竟叫太行一時驚詫,容他近了照慈的身。 她看見面孔煞白,狼狽不堪的棠物宜時,眸光中已滿是了然。 偏她只做不知,伴著瑟瑟秋風,抿了口冷透的茶水,吩咐海榴趕緊給貴客看茶。 崔慈冷眼瞧著她裝模作樣,心中熊熊烈火幾欲化作實質,急切地尋找著一個出口,用滔天烈焰把這小空間包裹,讓她也被燒灼,才能明了他內心沉痛。 他推了一把棠物宜,這文弱醫士不曉得被他磋磨了幾日,往前一個趔趄,膝蓋撞在八仙椅上,差點就地跪下。 照慈及時扶住了他的臂彎,示意他到自己身后站好,長吁短嘆地關心了一番他的身體,直把他弄得更是手足無措。 精確地把握住過火的點,聽見不遠處不住地傳來手指關節的響動,方悠悠轉頭看向崔慈。 “怎么了,最近天天這么大的氣,是不是秋日太過干燥上火了?不如趕緊叫我們小棠大夫診治診治?!?/br> 崔慈目光沉沉,一言不發地久久凝視她,直到她面上的笑容都有點掛不住,他才忽而扯了扯嘴角,帶著十足的嘲諷意味。 他說:“我一貫曉得你庸俗鄙陋,也曉得你德淺行薄,可無論如何,我都沒想到你會這般愚蠢?!?/br> 倒是難得能從崔慈嘴里聽到如此直白而尖酸的話語。 照慈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內心一陣陣潮涌,卷起難言的羞恥,又有一種腳不著地忐忑許久,終于被拍上岸的暢快感。 她欲蓋彌彰地笑了笑,強裝出一副此事不值一提的模樣,輕松道:“何必發這么大火?有什么大不了的呢,那玩意兒能有多大妨害?” 崔慈冷笑出聲,當即駁斥道:“你還算有點自知之明,明白我說的是什么蠢事兒?!?/br> “可你明知故犯,更是愚蠢?!?/br> 照慈笑容僵在臉上,她不喜歡把這種事情放在臺面上來講,更不喜歡由崔慈來說三道四。 她低垂眉眼,擺出冥頑不靈的樣子。 崔慈雖然明白這事兒追根溯源來說根本不能怪她,可以說她是受害者,但聽見棠物宜自述幾次勸她戒掉都被她拒絕,他仍舊免不了朝她發火。 底也伽原是安西收復之后進貢而來的所謂圣藥,直至現在,其也是民間頗為追捧的神藥。只是底也伽為御貢之物,價格高昂,因此能夠獲得它的普通人少之又少。 傳聞仁宗先天有缺,自幼苦于頭風,太醫院百般診療,皆尋不出病因,最終也是治標不治本。 后安西進獻底也伽,言說底也伽可解百毒,仁宗遭受不明原因的病痛折磨,底也伽又有抗毒之效,恰能治療其癥,經院正探查過其中藥草成分后,仁宗便嘗試著服用此物。 世人皆道,底也伽真乃神物,仁宗自定期服藥之后,頭風之痛果然不再劇烈。原本面色總是蒼白的帝王,此后再出現于人前之時,面色很是紅潤,精氣神瞧著十分不錯。于是這底也伽的名聲,也漸漸在大盛打響了。 雖仁宗剛過天命之年就已薨逝,但世人只道其到底早年間壞了底子,又常年為國事殫精竭慮,這才英年早逝。 底也伽隨著太醫一齊來到北地。 最初,這是為了在崔慈寒疾發作之時,用以給他緩解疼痛。只是彼時他年紀尚幼,燕王和王妃將這所謂神藥視作最后的手段,不愿過早嘗試。 幸而他的身體也算一日好過一日,兼之照慈來到王府之后,讓他的病情愈加穩定,這個物什,便一時無人記起。 后來也有議論傳開,卻未能傳到這北地。 底也伽的調配方法早早呈于大盛皇室,可皇家始終沒有下令鋪開種植,經年來,唯獨以御賜之名,賞賜過幾個世族中人。 此藥對那些沉疴難愈之人可謂立竿見影,與此同時,他們也會日漸對它產生極大的依賴。 見過那個場景的人免不了產生懷疑,雖苦于沒有證據,但對這神藥的警惕之心,悄悄在盛京高門中小范圍地流傳起來。 照慈和棠物宜,早早地便曉得,這東西碰不得。 服用它的原因已經不那么清晰。 似乎是某年春節,燕王還在人世時,帶著他們去街市游玩。 她只隱約記得有一奇術團來到當地表演,吞火或是刀斧加身的把戲逗得旁人哈哈大笑。 她卻不知為何,回府便像魘著了一般,立時病倒了,連日的高燒讓疼痛從骨縫中蔓延開來。 幼小的她模糊了記憶,唯有被那雙布滿繭子的手扣住下巴的觸感,還有入口的,熟悉的味道,記憶猶新。 那曾在金剛乘的洞窟里,嘗過的味道。 想來是火焰舔舐肌體,又或是刀刃劃開皮rou,喚回了某些回憶。 受困之時她太過年幼,很多時候不太懂得那些動作的具體含義,但是身而為人的本能,卻能叫她感到同類相殘時的恐懼。 彼時,他們用以平復緩和信徒崩潰的工具,就是這底也伽。 是以她早早就嘗過這東西的美妙滋味。 她服用的次數不多,只明白每次喝完,就能飄飄忽忽地快樂上許久,再沒有落淚的沖動。 因而,當在王府再次服用的時候,她幾乎將之視為救命稻草。 隨著年歲漸長,那些被刻意拋之腦后的回憶又變得如影隨形,脫離了封閉而禁錮的環境之后,假作合理的痛苦就愈發荒謬且清晰。 那大約是,無法靠自己擺脫的跗骨之蛆。 順理成章地,她的沉溺是那么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