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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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頗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崔慈冠禮的正賓定為當今太常寺卿,盧濟川。 究其原因,也不過是因為盧公在這朝堂上著實算得上特殊。其官途坎坷,六次會試未中,后二甲賜進士出身,入翰林任庶吉士。后升任太子洗馬,因上疏上奏安王之國而觸怒今上,得今上斥責其有離間骨rou之嫌,不久,因疏誤下詔獄。 好在皇帝本意不過是敲打一番,讓當時鬧騰太過的人都消停一些,是以盧公不多時便得以獲釋。又因其出身庶族,皇帝亦不愿讓世族在立儲一事上漁翁得利,授官盧公為翰林學士,此后升任太常寺卿。 大盛發展至今,“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的規矩看起來似乎是前朝舊俗,實則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也算心照不宣。 皇帝在此事上態度總顯得曖昧不清,沒有任何匡扶寒門庶族的舉措,卻又讓這么個人做了太子的屬臣和老師,還容他爬上了太常寺卿的位置。 不同立場的人都能從中解讀出不同的含義。 這樣的人選必然不會是貴妃做的主,想來還是皇帝的授意。 崔慈到底出身崔氏,在旁人眼中和世族脫不開干系,眼下由這位擔任過太子洗馬的庶族之首做冠禮正賓,便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幾日前完成了占筮之禮,確定了加冠吉日,因而照慈這些時日正忙著登門邀請眾賓。 她同崔慈自過溪園的會面之后,再沒有過二人單獨的接觸,多數時候都靠著書信往來。最近的一次碰面,便是她昨日拜訪泰寧侯,他被一同叫了過去。 近來他們的相處似是回到了十余年前,彼時燕王還在,勉強維持的榮光讓眾人都還保留著體面。他們之間亦是如此,還算年幼的崔慈是當真將她視作親眷,雖不親近,但也處處回護。 管家將照慈領到主堂的時候,恰巧大小姐匆匆而來,兩人一道入內,里頭是已經落座的泰寧侯和崔慈。 大小姐此來是為同照慈說上些京中女眷的關系,畢竟貴妃并不會教導她,只好由泰寧侯私下代勞。 她自顧說著,不時會帶到她們的夫家或娘家在前朝構成的網絡,偶有錯漏,崔慈便出言提醒。 照慈錯眼瞧著,察覺出這二人之間較之以往多了幾分和諧。往常崔慈對她不過是疏離加尊重,而今也一道配合了些許事務,免不了生出些默契來。 他雖仍舊是慣常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樣,但叫照慈來說,已經能算是好的開頭。 這般想著,她不禁稍稍出神,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來。不知是否是她眼花,她似是瞥見崔慈破天荒地朝她翻了個白眼,只是這個動作放在琉璃郎身上太過匪夷所思,又太過短暫,她不得不懷疑是她多心。 大半個時辰之后,大小姐便退了出去。 涉及崔家或其他世族的事情,泰寧侯尚不希望他的女兒涉足過深。 蓋碗中上好的白毫銀針飄飄蕩蕩,他沒那個耐心細品,兩口飲盡,問著照慈:“老太君壽辰將至,世子的安排何時見效?” 她看了眼崔慈,他正投來坦蕩目光,全然公事公辦的態度。 “東西已經放置好了,聽聞那些木匠兩日后便到崔家,應當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了?!?/br> 泰寧侯點點頭,又問:“你怎么確定崔家定會因此事發作?” 她笑了笑,手指沾上茶水,在桌上胡亂地畫出一團圈,又有一豎似刀刃藏于其中。 “您瞧現在這崔家,怎么算不得有子無夫常不樂,鰥寡孤獨不相饒?” 這妖術的詛咒聽著太過直白,顯出些潑婦罵街的坦率架勢,叫泰寧侯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崔慈,沒忍住自個兒的笑。 她也指著崔慈,道:“您瞧王爺、世子,再瞧那宗子,崔家這叁房可沒得多少安寧的。您說,待見得這些玩意兒,他們怎會不急?且這十年來定州流民增加已逾十萬,崔家早就想借故發難,此番逮住機會,借口行腳僧或游方道士施妖術害人,他們定然要大做文章?!?/br> “即便他們能忍得,其余人也忍不得。流民居無定所,饔飧不繼,滿心寄于釋道二教。驟聞此事,少不了人人自危,屆時定州亂起來,他們又如何置身事外?” 方才覺得好笑是因為崔家罪有應得,陡然聽見老友被置于這樣的語境中,泰寧侯漸漸收斂起了笑意,屈指敲了敲臺面。 不知他是否在思索,即便有許許多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對付崔家,如此對待舊友的寡母發妻,也不免令人稍作遲疑。 大約崔慈揣摩出了他些許的顧慮,接著照慈的話茬道:“確實。不過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罷了。百余年來,天下額田已減強半,真定府中定州失田尤甚。而今借力打力,也總算能叫百姓出口惡氣?!?/br> 泰寧侯未置可否,看向他的眼神里染了絲絲好奇。 崔慈對于自個兒生身母親和本家的態度在外人眼里定然是奇怪的。他毫不避諱對他們的惡意。就算撇開崔家不論,他和照慈所謀之事樁樁件件都沒留余地,燕王妃和崔家從來密不可分,若真如他們的設想,王妃能保住一條性命已是皇恩浩蕩。 其實此事連照慈都感到疑惑,她心中雖有幾個答案,但每一個都好像不夠分量。只是崔慈不會開口解釋,他們也自然不會多嘴。 目前她在這皇城中的一舉一動也都在有心人眼中,自是不好在泰寧侯府中待得過久,不多時,她便徑自離去。 * 燕王世子的冠禮和崔老太君的壽辰,在京城和定州都能算是萬眾矚目。 可一個不起眼的小姑娘那無關緊要的及笄禮,被照慈牢牢記在了心上。 那實在是平平無奇的一天,海榴甚至自己都沒有在意。自她離家,生辰就成了被刻意遺忘的日子,每年翻過這一頁,如影隨形的豺狼便又迫近許多。 照慈大約也似是知道這一點,是以這所謂的及笄禮簡直像是胡鬧,比起正式的典儀,更像是將過去揚棄的隨意告別。 無人告知海榴那是一個還算有些特殊意義的場合,她也完全沒有想到。她初來之時,總是擔心這位世子也存著不軌之心,后來才漸漸發覺,她不過是幸運地跟隨了一位還算不錯的主子。但如果照慈對她再好上一些,又足以叫她終日誠惶誠恐。 她只是被照慈匆匆領到了花廳,里頭站著她曾見到過幾次的那位周大小姐,她平日交好的小姐妹,收養了她幼弟的夫婦,以及,她的幼弟。 見眾人都在,照慈滿意地在一旁大喇喇坐下,示意大小姐可以開始。 大小姐忍笑,不過這笄禮本就是過家家,從場地到器物,從環節到來賓,連她這么個自己才行笄禮沒幾年的人也能來當正賓,可見不正經。 海榴早就沒有了正經長輩,也無甚好拜,叁加叁拜被省略成一加一拜。她懵懵懂懂地被牽著跪坐下,發絲間傳來顫動,是一支銀點翠嵌藍寶石簪。她想去觸摸,還未抬手,又被指引著朝東方而拜。 這不倫不類的禮行完,忽聽得有人鼓掌。 海榴恍然起身望去,卻見她那沒個正形的主子不知何時同她那囫圇話都不會說的幼弟蹲在了一起,兩個人露出了如出一轍的笑,齊齊露著大白牙。 大小姐欲言又止,轉開了眼。 照慈一無所知地繼續拍手,笑道:“日出東方,海榴,長夜已逝,從今朝起,天天都是艷陽天?!?/br> 海榴看著她,轉而又看向當空高照的日頭,不知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