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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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厘做好了晚飯,當下氣候愈加悶熱,就搬了桌椅到院子里,剛擺開飯菜,就見拐角的腸道上周琮帶著十九歸來,連忙放下碗筷,小跑幾步迎了上去。 “胡大哥呢?”她探了探頭。 周琮的面色算不上輕松,只道胡明是有旁的事去辦,晚上再跟她細說。 阿厘便不再多問,等他們凈了手臉到桌前,就拿著芭蕉扇,輕輕搖晃,給周琮扇風。 傍晚的天色漸暗,桌上放著青釉燈照明,蚊蟲在身邊飛舞環繞,嗡嗡不歇,阿厘不厭其煩地轟趕著往周琮身邊湊的,蹙著眉嘟囔:“早知如此,就不拿外頭來吃了?!?/br> “無妨,明日我尋些艾草回來?!敝茜f著接過了她手中的芭蕉扇,不緊不慢地為她驅趕蚊蟲。 周琮晚間本就少食,阿厘見怪不怪,把白切雞分出腿來,遞給十九一根,然后埋頭就著熗炒青菜吃了個干凈。 飲下一口涼茶,阿厘看向他:“一會是不是還要去沐浴呢?” 周琮看著她,似乎笑了一下,隨即拿出帕子,為她拭去唇上的油漬:“等你一塊?!?/br> 阿厘瞄了眼仍在埋頭苦吃的十九,紅著面頰無聲地動了動唇。 周琮了然,修長的手掌落到她的小腹之上:“可有不適?” 阿厘搖頭,她的月事向來沒讓她吃過什么苦頭,除了不大方便,沒旁的難處。 待十九用完,周琮卻著手收拾起來,嚇了十九一跳,趕忙搶過,態度堅決要包攬這活計。 “明日你去場上雇個仆婦來承擔雜活?!敝茜愿朗?。 阿厘卻不肯:“哪有多少雜活?我自己來就好了,不然閑著也是閑著!” 周琮不為所動:“若有空閑,當溫習功課?!?/br> 像是迎面倏地一棒喝,叫她意識到自己已經許久沒看學賬習字了,按照自己的性子來說,就是更習慣于干些活計,縱使他之前那樣督促自己,自己也答應的好好的,可這些時日以來確實是一點沒看,阿厘感到無地自厝,從他這短短的一句話里,竟然品出了幾分責怪的意味,生怕他對自己失望,趕忙應下:“……好?!?/br> 周琮不知她的所思所想,回去拿了換洗衣物,便帶著十九前往外頭的水潭處沐浴。 阿厘回到房內,用巾子沾了水,一點點把身子擦了個遍,總有一片陰云籠罩在心頭,坐在桌邊方要拿起筆,視線落到自己疤痕殘存的手上,緩緩滯住了。 以前在侯府里當差,還沒當上大丫鬟時,要冬日里清積雪、洗衣裳,常生凍瘡,一年又一年,好了又復發,手上關節處的皮愈來愈厚,皮膚上還有發癢時她忍不住抓撓留下的疤。 這兩年光景好多了,她的手也逐漸養了回來,從小丫鬟變成貼身丫鬟,從丫鬟變成周琮的妻子,她努力對他好,也努力想要將自己變得更好些。 可她確確實實是個丫鬟來著,所以她擅長干活,習慣于伺候人,所以她不愛讀書,胸無點墨,淺見寡識。 他從南放起就督促她學賬習字,興來跟她講典故趣事,還說幫他著書立傳,顯然是希望她向淑質英才的貴女看齊的。 阿厘鼻頭發酸,越想越心驚,甚至懷疑周琮是否已經開始嫌棄自己的粗淺了。 結合自己問他今天的事,他不愿多談,大概是覺得同她說不到一塊罷。 如此,愈發顧影自憐起來,紅著眼圈攜筆舔飽了墨汁,開始從退商口訣默起。 待周琮歸來,便見她安靜埋頭在案前,一絲不茍地寫著。 避免干擾到她,周琮自行出門到廊下去,拿了巾子攏頭發。 阿厘瞧著他沒有理自己,更疑心他是生了她的氣,青釉燈下,大顆大顆的淚珠子順著下頜接連不斷地砸到紙上,暈開未干的墨跡,糊作一團。 頭發攏了個半干,不再滴水,周琮又交代了十九明日跟胡明的替換事宜,才回房去。 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案前的人影之上,隨即蹙了眉心。 “阿厘?”他走近書桌,就見她慌亂地背過頭去。 瞥見案上已然混亂模糊的紙張,周琮不由分說地挾著她濕漉漉的下頜,令她回過頭來:“發生了什么?”他背后的長發從肩頭滑下,落到她交迭著的手上,冰冷濕滑好似水蛇。 視野里她的眼圈通紅,鬢角淚濕,鼻頭仍在難以自持地抽動,可憐委屈至極。 “說話?!敝茜苌碜兊美淠?,眼里黑沉,平直的唇線蘊藏著淡淡的焦躁。 阿厘想好好說話,卻控制不了自己,開口吐出的全是顫抖的哭音:“我……我會好好學的……” 她的臉蛋陷在周琮的虎口之中,無助的小獸,伸手握上他的腕子,哽咽著乞求:“你別……不喜歡我……” “我怎會不喜你?” 周琮始料不及,一時難以理解她為何突然如此,此方逼仄,便把她從狹窄的桌椅間撈出,放到外側的桌沿上坐著,捧著她哭紅了的小臉,蜻蜓點水地親了親:“何出此言呢?” 阿厘打了個哭嗝,滿心委屈地將方才自己心里總結的論據竹筒倒豆子般一一吐出,眼瞧著周琮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來。 “字面之言,未加思索,對天發誓,我并無此意?!彼灾父故萌ニ凉i漣淚水,同她解釋道:“當時是因為在巫術之事復雜,不好在外頭談及,原打算回來同你細說的?!?/br> “雇傭仆婦則是不愿你劬勞?!?/br> 他噙著笑捏了捏她通紅的鼻尖,神情卻認真:“琮心悅于阿厘,無關其他,阿厘只消任意而為,結愛之心,有增無損?!?/br> 阿厘自然信他,心頭淌蜜,破涕為笑,鉆進他懷中,喃喃著解釋:“我不是故意要誤會你的……” “女子經期本就肝淤血熱、情志不暢,不是你的緣故?!彼麛n著她的后腦哄孩子似的拍了拍。 阿厘當下回想起剛剛的胡思亂想,自覺離譜,仍是有些赧然,想盡快揭過這一篇,便從他懷中揚起頭來: “那郎君快同我說說伏息族的巫術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