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人生是什么？

    真正的人生就是愛恨糾葛，愛到情深易生恨，恨到極致長糾纏。

    “我們去哪兒呢？”

    懷里的少女虛弱極了，但她還活著，這就夠了。

    “去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然后重新開始?！?/br>
    卿純微微睜眼，車窗外是流動的風景，原來這座小鎮也不小啊，離開這里竟然開了這么久。

    一切的情緒退卻，卿純感覺到了空前的孤寂。

    “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當然，還有我們的寶寶?！?/br>
    寶寶………

    卿純低下頭，手上的血已經被擦干凈了，但肚子里的動靜似乎也沒了。她摸了摸小腹，想用平常逗弄胎兒的方式呼喚他，可是毫無動靜。

    她輕輕撫摸著，鮮血附著的嘴唇早已干裂，無神的雙眼視線模糊，她低聲輕喃道：“寶寶……我好像……感覺不到他了………”

    話音剛落，卿純再次陷入昏迷，容溫急瘋了抱著她對司機怒吼：“去醫院！我們去醫院！司機，目的地換成最近的醫院！快點！”

    時間在長久的昏迷中過得很快，卿純被送去了醫院，經歷了洗胃排毒保胎，已經過去了五天五夜。

    商家人放走了他們，因為比起他倆，商顏的命才最重要，那一天商顏失血過多送去醫院的路上連續休克了三次，差一點點就救不回來了。

    卿純醒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查看自己的肚子，幸好胎兒還在里面。

    容溫受了傷但還好都是些皮外傷，斷掉的胳膊也打了石膏，兩個人就一直待在小醫院里避風頭。

    “孩子保住了，但因為你中毒導致胎兒也吸收了一部分毒素，醫生說流產的風險會增大很多，就算熬到生產也有可能會是畸形，不建議我們留下?！?/br>
    容溫一邊喂粥一邊和卿純說明現狀，她突然間不吃了，死死得盯著容溫，那眼神好似在威脅他一般：“你要我打掉他？”

    容溫也盯著她的雙眼，這兩人經歷了折磨背叛，此刻都不再互相信任。

    “純兒，孩子還會再有的，我可以再給你一個寶寶?！?/br>
    如果那天容溫沒來，或許卿純就打定主意和腹中的胎兒一起死，其實對商顏說出的最后一句話是假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商顏的，只不過害怕再次被抓重蹈覆轍才撒下了這個謊。

    應激的貓兒會爆發最強烈的反抗，她害怕商顏甚至已經變成了一種本能反應，一旦容溫和他同時出現，卿純就會想起被抓之后的種種羞辱折磨，所以她就是要撒謊折磨商顏。

    容溫的強顏歡笑早就出賣了他，因為太了解卿純，容溫根本沒敢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他想重新來過，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容溫，原本我沒想活下來的?！?/br>
    “我知道，但我們挺過來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純兒，相信我好不好？”

    他對她的癡心不亞于商顏的執著，卿純不懂，為何如此糟爛的自己能被他如此深愛，是因為什么利益呢？還是說，是所謂的愛。

    她的眼睛溢滿了淚光，按壓在腹部的手掌終于有了觸覺，可她感受不到活潑的小淘氣了，因為中毒，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活潑好動。

    如果那個時候死在商顏的面前就好了，帶著小淘氣一起離開這個殘忍的世界，還能最大限度得報復商顏，可是一切都亂了套。

    “為什么要我活著？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啊啊啊…………”

    卿純崩潰到了極點，她想要一了百了，可現實總會給她更殘忍的回應，她還活著，而小淘氣也活著，只不過因為她即將變成畸形胎兒。

    這世間最痛苦的不是生與死的陰陽相隔，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無盡煎熬。

    ——————

    “哥！哥！”

    熟悉的聲音喚醒了沉睡中的商顏，他睜開雙眼，卻只有一半的光明，眼前的是他的弟弟，商彥。

    “哥！你終于醒了！”

    他坐在病床邊，激動得握著商顏的手，一旁的心率監測儀正辛勤得工作。

    嘀———嘀———嘀———

    看了一眼周身的儀器，商顏花了好幾分鐘才認清自己的現狀，他正躺在ICU的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

    子彈穿透了他的肺部，一直沒好的內傷導致肺部感染嚴重，而服下的毒藥又再次摧毀了身體的各項機能，他能活下來全靠這堆儀器拼命工作。

    “純………”

    “什么？哥，你想說什么？”

    “純………兒………”

    商彥湊近了商顏才勉強聽到他在說什么，原本歡喜的臉一瞬間冷了下來，商彥不懂商顏被那個女人把自己差點弄死是為了什么？

    “小貓咪啊，她被容溫帶走了，不過我派人跟蹤了他們，哥還想把她抓回來嗎？”

    聽到卿純的消息，原本虛弱的商顏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但沒幾秒又再次暗淡下去，短暫的寂靜后他閉上雙眼，似乎徹底放棄了。

    沉九站在病房外呆若木雞，在這場報復中無人幸免，他想逃避卻根本逃不了，只能被裹挾著和他們一同墜入地獄。

    “小九，足夠了，回去吧，回家去?！?/br>
    沉九漠然抬頭，說話的正是他的祖父，沉玖。

    他轉動著毫無生氣的雙眼，在茫然得四處張望之后再次垂眸，動也不動就這么一直站著。

    沉管家嘆了口氣，推開門徑直走進病房。

    “大少爺醒了嗎？”

    商彥還握著商顏的手，“醒了，不過似乎并不想說話，你有什么事跟我說吧?！?/br>
    商彥的態度讓沉玖直皺眉頭，還沒掌權就如此囂張，若是讓他知道商決進了醫院怕是更加管不住。

    “彥少爺，老太爺有話讓我帶給大少爺，請您先出去一下?！?/br>
    “讓我出去？”商彥斜眼看他，眼神里滿是不屑。

    “彥少爺，這是老太爺的命令，請您最好不要違抗?！?/br>
    斜睨著沉玖嚴肅的老臉，商彥冷哼一聲松開商顏的手離開了病房。

    在確認商彥走后，沉管家這才挪到病床旁坐下，氧氣罩還在正常工作，呼吸頻率也高了起來，他是醒著的。

    “大少爺，有件事我必須告訴您，老太爺他………他聽說您被槍擊之后急火攻心引發了中風，被緊急送往醫院，至今為醒?！?/br>
    心率監測儀的響聲在沉管家話音剛落的時候突然加速，商顏猛然睜眼，掙扎著想起身說話，可渾身插滿管子動彈不得。

    “我讓人封鎖了全部消息，但商家內部已經有了傳聞，那些叔伯兄弟蠢蠢欲動，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的內斗。老太爺中風的消息瞞不了多久的，如果連大少爺也倒下的話，商家真的就易主了！”

    唯一還有視線的眼睛緊盯著沉管家，從他凝重的表情中確認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商決真的中風倒下了。

    此刻的商顏備受煎熬，不只是身體被摧殘，就連精神也幾近崩潰，他終于開始后悔自己的任性，明明知道得不到的東西還非要強求，讓自己痛不欲生還要給別人帶來痛苦。

    他想承認是自己錯了，可現在插著管子的喉嚨根本說不出話，只有那雙漆黑的眼瞳無助得淌淚。

    ——————

    “雖然檢測到了胎心，但依舊很微弱，介于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不建議你保留這個胎兒。先不說為了給你排毒已經用了多少孕婦忌諱的藥，就算現在勉強留下來了，大概率也會畸形，更有可能在八九個月的時候胎死腹中?，F在才五個月，能盡快進行引產手術的話，對你的身體傷害可以減少到最小，你還年輕養個幾年還能再生的?！?/br>
    醫生毫無感情得訴說著診斷結果，見過形形色色的悲劇，醫生這個職業莫名得麻木些。

    “那如果我要保胎呢？”

    卿純不死心，醫生面露難色看向了容溫，“如果非要保胎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從今往后必須非常小心，現在的胎兒狀態極其脆弱，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流產。而且如果在后期四維彩超看到有生長畸形的話，還是得進行引產，其實沒什么必要?！?/br>
    說來說去這個孩子就是不能留，可卿純還能感知到小淘氣的心跳，他就在她的肚子里頑強得活著。

    卿純低下頭，隆起的小腹再也不像往日的熱鬧，虛弱的小淘氣再也鬧騰不起來了，想到這里卿純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淚隨之掉落。

    “謝謝你啊醫生，我和她商量一下?！?/br>
    容溫送走了醫生，關上病房的門，卿純這才哭出了聲音。容溫靜靜地坐到床邊，抬起唯一能動的胳膊將她摟進了懷里。

    “不要哭，沒事的，我們還可以再要一個寶寶?！?/br>
    “我不………我不要打掉他，他是我的，是我的孩子！我想留下他，容溫，我真的想留下他！”

    卿純哭得撕心裂肺，對腹中胎兒的愛第一次如此強烈，她還是敗給了母愛的本能，此時此刻只能無力地哭鬧。

    容溫靜靜得抱著她安慰她，他不像卿純對這個孩子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他甚至都不確信孩子是他的，或許又是卿純的一個謊言，孩子還可以再有，他想要的只有卿純罷了。

    “我知道，但我們留不住他的，純兒，長痛不如短痛，等你的身體養好了，我們還可以再要一個寶寶好嗎？”

    卿純淚眼婆娑得望著容溫，她想哀求他保住孩子，可現在看來都是徒勞，容溫絕對不會允許她生下商顏的孩子，他寧愿把她的謊言當真，犧牲掉自己的孩子，絕情殘忍。

    “容溫，你不相信我嗎？”

    她顫抖著聲音問他，可容溫卻微微一笑揉著她的長發柔聲回答：“我信啊，純兒說孩子是我的，那就一定是我的。但比起孩子，我最關注的是你的身體。與其讓你懷到八九個月胎死腹中再受一次折磨，還不如現在就處理掉這個隱患。純兒，我最愛的只有你，哪怕是我們的孩子也不可以分走我對你的愛，純兒，我真的好愛你??！”

    他的笑癡狂迷醉，卿純看著他抖得愈發厲害，她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并不了解容溫，他所有的愚蠢和單純只不過是他想展現的那一面罷了。

    “我想留下他………容溫，求求你，留下寶寶，不要打掉他，不要…………”

    “純兒，該吃藥了，你體內的毒還沒清除干凈呢，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