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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需要一段時間去消化視覺上的饕餮,當禁忌的外衣被直截了當地扒下,我對她的隱私進行繼續探索的欲望斷崖似的消弭了幾天,像是毛呢外套上的塵埃,被黏著的膠帶裹挾著撕下,然后丟進垃圾桶。 不過我對喻舟晚的肖想卻從未停止過,她在黑暗中與皎白無暇的軀體和月光一起化成暗流填滿了隱秘幻想的溝壑。 像是靜電讓灰塵重新匯集。 像是沾染上煙酒的癮君子,一邊在清醒時不斷唾棄,一邊又忍不住去反復嘗試。 “喂,小喻?!?/br> “喻可意?” 見我一直在走神,徐嵐嵐弓著腰,筆帽在桌底下戳了戳我的胳膊。 這是周五放學前的最后一節自習課,我百無聊賴地趴在攤開的試卷上,拇指將圓珠筆的尾端摁得噠噠響。 “別發呆了,你寫出來沒?”徐嵐嵐縮著肩膀,瞥了眼講臺上的老師,緩緩地轉過頭瞧了眼烏漆嘛黑的走廊,這才放心地伸了個腦袋來抄答案,“第一題就錯啦,馬上高老頭殺了你……”她使勁擠眼睛,用手在脖子上橫著比了一下,又不放心地縮回頭拿著草稿紙逐字逐句檢閱過程,最后確定地點了點頭。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粗暴地將答案劃掉。 “今天怎么心不在焉兒的?”徐嵐嵐忍不住捂著嘴嘀咕,“咱一張卷子都快寫完了,你怎么選擇還沒做幾題,還指望你給我抄一抄的?!?/br> 我托著下巴勉強朝她咧嘴一笑,微笑的動作被講臺上坐著的老師捕捉了,他瞪了我一眼,我立刻鉆進書堆里繼續動筆,手卻在草稿紙上胡亂勾勒著沒邏輯的線條。 放學前十分鐘天忽然暗下去,瞬間潑瓢大雨澆下來,雨水的濕氣穿過走廊從窗戶縫里鉆進來,熱騰騰的。 玻璃上水痕撲簌撲簌接二連三地往下滑,原本暗戳戳期待著放學的教室頓時陷入了一種凝固的靜默。 “帶傘了沒?”雨聲很巧妙地掩蓋掉了徐嵐嵐小聲的一句臟話,“唉,下這么大,帶傘也沒用?!?/br> 七中教務處臨時發了廣播通知,由于天氣惡劣,學生可以通過任課老師的手機聯系家長進校接送,后半程的自習課在學生們進出教室亂哄哄的動靜里挨過去。 雨在學生們散盡之后依舊不見小,似乎是想刻意打破周末降臨前的滿懷期待。 放學鈴隔十分鐘又響了一次,此時教室里除了我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我隔著走廊的水簾在心里掂量了一陣,脫下校服外套悶頭沖了出去,卻被擦肩而過的一個撐傘的人拽住胳膊,差點腳底一滑摔個臉著地。 在停住腳步的瞬間,雨傘罩在我的頭頂。 我本能地甩開喻舟晚的手,待頭腦追上身體的反應,我們之間已然拉開了一道距離。 喻舟晚發尾的水珠一顆接著一顆地潤濕了她衣服的前襟,星星點點的泥漬蔓延到白色的運動鞋和腳踝上。 她往前走了一步,咔噠一下踩進水里,把傘往前稍稍傾斜。 “爸爸在校門外面等著,他開車來接我們?!彼龥]有再靠近我,而是直直地注視著我的眼睛,半個肩膀和后背落在雨里,傘尖的水珠讓她的袖子笨重地堆在手肘上,“走吧?!?/br> 我心虛地暗自咽了咽口水,差點懷疑她是否能隔著透明的看穿我心中所想。 那些暗潮涌動的幻想與現實中的喻舟晚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割裂感。 我抱著新拆封的毛巾在后座擦拭頭發,外面的雨又重新密了起來,毛巾有一股化學香精的味道,聞起來昏昏欲睡的。喻舟晚脫了外套坐在左邊低頭靠著車窗看書,整個人彌漫著靜謐而又美好的氣息,與外界泥腥味的雨水,以及我對她一次又一次的描摹格格不入。 喻瀚洋把我們放在單元樓門口,掉頭回公司繼續上班。 我洗完熱水澡出來,在客廳只見到一本資料書攤在那里,躡手躡腳地走到房間門前,發現門是虛掩的。 “晚上想吃點什么?” 喻舟晚正躺在床上劃拉著手機屏幕點外賣,我磨磨蹭蹭地走過去,坐在床邊。 “想吃米線,”我摸了摸干燥蓬松的頭發,“淋了雨有點不舒服,想吃點熱的?!?/br> 我緩緩地癱倒在床上,和喻舟晚像一對兒時針分針那樣平躺著,頭靠著頭,我可以感覺到她頭發絲上冒出的熱氣。 “有什么想選的可以自己看?!彼痤^,轉過臉,沒有和我多搭話。 我像蟲子一樣艱難地動了動身體,卻不小心用力過猛,撞到了她的肩膀,干脆躺下來靠著她的后背。 喻舟晚散發著洗完澡后舒適清爽的氣味,我心不在焉地看著手機屏幕,余光捕捉到她細嫩而光滑的脖頸并在此停留,耳尖上的垂落發絲滴下一滴清水,順著耳后劃過一道曲線,溜到鎖骨的凹凸處停住。 喻舟晚用力推了我一把,似乎不太喜歡我將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 我撐著手臂起身,卻沒有識趣地立刻走開,而是坐得更靠近。 她翻了個身背對著我,我躺在和她不到一指距離的地方無聲地凝望著,靜靜等著她慢慢合上雙眼進入小憩,手心不經意地搭著柔軟的側腰。 喻舟晚裹了件低飽和度的藍綠色睡衣,我無意中想起來某次在書本上看見的短句——“她安睡的時候的肩膀是筆挺的山峰,纖纖的腰是一浪山谷”,而山谷上一條狹窄的清溪流的不是山泉而是姣好的肌膚,我將指尖掃過水面時水面為之蕩漾起漪痕,隨即漪痕蕩漾到全身,她輕哼了一聲,蜷了蜷雙腿,身軀陷在柔軟的被單里,睡意朦朧的眼睛睜開又閉上,像是從屋檐下落入的洼池的水珠。 喻舟晚的手機忽然傳來振動,她條件反射地彈坐起身下床,赤著腳跑到玄關。 “你來干什么?” 我聽到敲門與開門的動靜時已經醒了,捋了捋打結的發絲,以為是外賣到了,沒想到落入耳中的卻是喻舟晚不悅的聲音。 我豎起耳朵貼著門,拉開臥室的門縫想瞧個究竟,誰知玄關恰好在視線死角,只好悻悻地退了回去。 “外面下雨了?!?/br> “出去?!庇髦弁硪蛔忠粩S,“我讓你進來了嗎?” 隨后是一記響亮的關門聲。 “你爸媽不在家?” 喻舟晚沒回答,看來逐客令沒有成功。 為了印證猜測,我推開房門踏了出去。 馮嘉觸電似的猛然松開喻舟晚的手,有些警惕地與我對視。 我假裝沒看見喻舟晚眼底嘲諷的意味,揉了揉眼睛,視線在她們二人之間遲鈍地游移,仿佛在問喻舟晚:“她是誰?” “可意,這是馮嘉,我……以前的老師?!庇髦弁淼恼Z調已經盡力掩飾了,我仍然從字眼兒里捕捉到了一絲不自然,“帶過一段時間的課?!彼a充說。 有點可惜,我心想,早知道不急匆匆地出來拆穿這出好戲。 不過喻舟晚知道我在家,也不會做出和那晚一樣出格的舉動,失望之余,我又斜眼望向馮嘉,發現她雙手交在身前一種陰陰的目光看著我,身上的衣服浸透了雨水,滴滴答答在地板上匯成一汪水池,她卻渾然不覺,朝我伸出手以示友好。 “這是我meimei,喻可意?!?/br> 我站在喻舟晚前面半步的位置,恰好隔開了她倆。 場景似乎有那么一絲絲的詭異,我挪了挪腳跟,讓自己和喻舟晚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