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煩人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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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篇論文絲瑪點進去無法下載也無法預覽,好像就那么一個離經叛道的題目和默默無聞的作者名掛在卷宗檢索網站。 絲瑪當然不敢去問烏德蘭這到底怎么回事,她只能壓下強烈的好奇,找了幾篇長老院長老們寫的原教旨闡述,進行同語種翻譯式的抄襲——《認主獨一:圣徒神理、正名的法理性研究》。 不出意料,這些神棍老頭子們的文章就是從中汲取一部分理論精華,都足以絲瑪以最高分畢業。 但即便絲瑪拿到了最高分,畢業典禮上優秀學生代表發言的依然不是她,里序國沒有女人做學生代表發言的傳統。 “你收到了畢業演講的邀請郵件?”絲瑪的聲音甚至有點尖銳。 “那不然呢?”扎洛德聳肩,“不過一共五位候選人,還要再校長面試,太麻煩了?!彼麘猩⒌恼Z氣似乎真覺得麻煩。 “收到郵件的都有誰?”絲瑪語氣幾乎質問。 扎洛德說了幾個名字。 果然都是男人,絲瑪不禁捏緊了拳頭,認了吧,這就是命。她轉身打算走,卻又頓住,看向扎洛德,“你演講內容是什么?” 扎洛德挑眉,“一切為了主,發動信仰戰爭的正確性?!?/br> 去死吧,這群罔顧民生的戰爭狂人。 絲瑪不再忍,去質問校長。 扎洛德追上來,深褐色的眼睛露出驚訝,“絲瑪,你不會是想演講吧?”竟然有女人敢有這種想法,瘋了吧?! 絲瑪不理會他,悶頭朝校長辦公樓走去。 校長約莫猜到絲瑪家有點關系,但女兒么,家里能怎么重視,甚至為她破壞傳統。 “絲瑪,你的學業成績是很優秀,但我們學??粗氐氖桥囵B一個人才,一個能在社會領域里能作出突出貢獻的人才。你能做出什么?” 絲瑪還沒來得及回答。 校長便帶著輕微的不屑,說:“做飯嗎?” “還是做家務?”校長的聲音溫和又輕蔑。 絲瑪氣得胸口疼,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這也是突出貢獻不是嗎?”是跟進來的扎洛德開了口,他道:“如果沒有女人在家做飯做家務,男人怎么有保障上戰場或者在職場廝殺?校長,我們學習戰爭學,應該知道后勤先動于士兵,那么這個道理為什么出了戰場就不知道了呢?” “扎洛德!”校長不滿也不敢斥責,只是他也精明的拿捏了扎洛德的七寸,道:“你父親很期待你這次能作為優秀畢業生演講。再者,我們學校是首都最好的私校,這次演講也會為你的未來履歷提供幫助?!?/br> 原來又是早就內定了么?絲瑪心底升起厭煩和不忿。 扎洛德微默,父親的確很在意他作為優秀畢業生的榮譽,天下父母皆是如此。至于對他的履歷,一個高中畢業演講而已,能有多大鍍金?還不如在戰場多殺一些異教徒有用。 半晌,扎洛德又恢復以往對什么都無所謂的態度,道:“我可以把機會讓給絲瑪?!?/br> 絲瑪抬眼看他,他對絲瑪回以一個無所謂的聳肩和輕松的笑臉。 校長眼底掠過惱怒,想及扎洛德的身份,只能強壓下,說:“蘇隆斯大人知道你把名額讓給一個女人,也不會允許!再說,昨晚蘇隆斯大人給了我話,希望你作為優秀畢業生演講,如果你有異議請聯系蘇隆斯大人吧?!?/br> “你以為我不敢?”扎洛德也被激出了火氣,他拿出手機對絲瑪晃了下,說:“我去問下我爸?!?/br> 絲瑪點頭,盡管知道希望渺茫,她還是可憐地期待,期待能成為優秀畢業生代表演講,畢竟她為了這個第一名的成績多少個日夜地復習。 看扎洛德出門,校長這才起身俯看絲瑪,那雙看遍古今先賢知識的眼睛卻是不屑,說:“女人,有女人該在的地方,比如廚房,或者...”他微微一頓,帶著輕蔑的微笑和惡意,被學生這么鬧一通已經讓他丟臉又憤怒,不敢朝扎洛德發火,只能將氣撒在絲瑪身上。 畏強欺弱是人的本能。 “絲瑪同學,如果還想要畢業證的話就還是請回吧,你不可能成為學生代表演講。女人,只配在床上zuoai,或者在廚房做飯?!边@句惡意的話出口,校長卻依然帶著溫和有禮的微笑,說:“你爸爸也會贊成我的決定?!?/br> 爸爸會贊成他的決定嗎? 絲瑪小臉蒼白離開校長辦公室,她能做什么?像個野蠻人,或者人們刻板印象里的瘋女人一樣打人嗎?再說她打得過校長嗎?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扎洛德看到她蒼白的臉,攔住她,“你怎么了?” 絲瑪搖搖頭,不想和他多說剛才校長的侮辱,徒惹麻煩,剛才扎洛德的話似乎在為女人辯解,但顯然在他眼里女人真的就只該做后勤工作。 “蘇隆斯大人怎么說?”絲瑪仰頭問。 扎洛德默然,他很少見到絲瑪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她在他眼中,總是堅定又冷淡的模樣,除了成績,對什么都不在乎。 “我晚上回去當面求求我爸?!痹宓聸Q定回去跟老爸鬧翻試試了。 這個結果不出意料,蘇隆斯總理大人就算是世俗精英派的代表,但世俗民主派也是男權秩序堅定維護者,他們所謂的民主也不過是和烏德蘭的保守派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沒事。今天謝謝你了?!苯z瑪道完謝就轉身離開,往日總筆直仿佛一根鐵尺的背微躬,顯出了她的瘦弱。 扎洛德看著她背影消失,沒再攔她,他下樓去停車場,打算立刻開車去總理府找父親求情。 “女人就只配在床上zuoai,和在廚房做飯?!?/br> “你爸爸也會贊同我的決定?!?/br> 這些話如夢魘般纏繞著絲瑪,她在床上輾轉反側不得入睡。窗簾沒有拉,借著窗外夏夜的清白月光可以看到墻上掛著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戴著妥斯教教首獨有的象征神權政權合二為一的雙層教冕,黑色長袍連帶著帽子將教冕半遮,教冕下男人輪廓深邃如古羅馬歷史上的奧古斯都雕塑,他灰色的眸子冷漠卻又是神性的憐憫。 對眾生憐憫也是對眾生冷漠,誰都愛意味著誰也不愛。 他肯定會贊同這樣侮辱、歧視的決定吧?畢竟他是宗教領袖,是這份侮辱、歧視規則的守護者。 幾乎是沖動的,絲瑪翻身從床邊拿起手機,翻到通訊錄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她捏緊手機,盯著這個號碼看了好久,心一橫,打過去。 她還從來沒有打過他的私人電話。 電話里響起等待的電子音,冷漠、生硬,絲瑪不由自主全身肌rou都緊張的繃緊,手緊緊握著手機。 “嘟——嘟——” 幾聲后,電話被掛斷。 一點也不出乎意料不是嗎?她就是一只煩人的小狗罷了,丟掉比養著麻煩,所以他就一直養著了。是她臉皮厚,不論他怎么冷淡,她都能貼上去求他,求他留下,求他陪她,求他哪怕和她吃一頓飯,求他免除她的割禮,求他這求他那。 或許這么晚了,他身邊有臣下送來的美女呢,她這通電話掃他興了吧。 眼淚毫無預兆落了下來,絲瑪將自己悶進被子里,她不禁想,如果她爸爸活著,真正的爸爸活著,他才不會贊同那個人渣校長的話呢。 想著想著,絲瑪突然有些恨不接電話那個男人,她將手機丟遠,蒙著頭哭起來。 如果不是他,就不會有戰爭,父親就不會死,母親也不會自焚殉情。盡管絲瑪知道父親戰死時候烏德蘭還沒掌權,母親這樣一個愿意她認賊作父的女人是不會做殉情這么愚蠢的事,但人傷心的時候,就是要把所有事都想到最慘的地步,再統統傷心一遍。 小聲哭泣中,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絲瑪心狂跳,是他嗎? 盡管知道不可能,但她就是卑微地幻想著,幾乎是跳下床開了門。 門打開,是女仆主管,娜麗絲小姐,她穿著女仆統一的深紫色制服。 看到是女仆,絲瑪心沉下。 她真的太愛幻想了,幻想能靠一聲爸爸就認共和國地位最高的男人做父親,幻想靠努力學習就能成為優秀畢業生代表,幻想她持之以恒、沒臉沒皮的靠近就能融化他周身的肅殺和冰冷。 “絲瑪小姐?!蹦塞惤z語氣卻很急,跑得都喘不上氣,但她氣都不敢多喘就道:“大人讓你回電話?!?/br> 什么? 絲瑪好像沒聽懂, 娜麗絲急死了重復:“小姐,大人剛來電讓你立刻回電話!” 絲瑪反應過來了趕忙爬上床找手機,打開手機果然兩個未接來電,來自那個她早早背過但不敢打的號碼。 絲瑪深呼吸一口氣,回過去,沒響兩下就被接起。 電話那邊劈頭就冷聲質問:“怎么不接電話?” 看到她回了電話,女仆早已經關上門離開。 絲瑪心砰砰直跳,她瘋了吧?分明他聲音那么冷,但她竟然會覺得心安。 “爸爸?!苯z瑪先輕輕叫了聲討好,才吸了吸鼻子,嗡聲道:“我剛裹在被子里沒聽到?!?/br> 烏德蘭也聽出了她的鼻音,沒再多質問,而是道:“打電話什么事?” 什么事?問他贊同那個決定嗎? 絲瑪才不會無聊到用這寶貴的機會去要這種無意義的或者說奢侈的情緒價值,她攥緊了被子,鼓起勇氣道:“爸爸,我能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演講嗎?” 電話那邊烏德蘭不輕不重道:“蘇隆斯沒安排他兒子上去嗎?” ......他怎么知道。 絲瑪結結巴巴:“安...排了...”說完又怕烏德蘭顧及蘇隆斯的心情,拒絕她的請求。她又趕忙補一句:“但是扎洛德說他愿意把機會讓給我?!?/br> 說完她就后悔了,絲瑪簡直想打自己一頓,她到底有沒有腦子?。?!烏德蘭怎么會顧及蘇隆斯的心情啊,蘇隆斯戰戰兢兢顧及他才差不多吧。 果然,電話那邊意味難明地“哦?”了一聲,語調微微上揚,帶著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的輕佻。 絲瑪吶吶,有些尷尬,更是緊張,想起他親自執行的那五十玫瑰鞭,一時間她面紅耳熱,不知道是尷尬的還是害怕的,或許還有不敢說出的旖旎情愫。 絲瑪已經等著他冷諷或者教訓,但烏德蘭只是淡漠問她:“那哭什么?” 哭什么? 沒有成為學生代表還被侮辱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他掛掉她的電話,她熱忱又忐忑的心連被他看一眼都不配吧。 還因為… 這么晚了他怎么還不睡?男人么,這么晚了還能干什么?更何況里序國的大男子主義種豬們。她可聽太多高層們的桃色緋聞了。 但這些話絲瑪當然不敢問了,她只能乖乖回答:“校長不同意?!?/br> “嗯?!睘醯绿m表示知道了,道:“還有事嗎?” “沒...沒有了?!苯z瑪回。是要掛了嗎?她還想聽聽他的聲音,最好見見他,他好久都沒來了。但她只敢說這個祈愿:“就是我的成績全校第一,所以想當學生代表上臺演講?!?/br> “嗯,我知道了?!睘醯绿m語氣冷淡談不上親昵,他道:“以后這種小事聯系萊斯,不要再打電話過來?!?/br>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萊斯是他的辦公室秘書之一,較多負責他生活方面。 絲瑪心也如墜入了深湖般,沉悶、酸脹。終究還是一只可有可無的煩人小狗吧。 而電話那邊,烏德蘭放下手機,手指微動叫來秘書萊斯,吩咐了什么。這才對辦公室里坐著的一身宗教黑袍高冕的老者們道:“抱歉,一些家事。我們繼續?!?/br> 座下須發斑白、面色莊重的老人們都低頭行禮,連聲道:“不敢不敢?!?/br> 如果絲瑪在,她一定能認出,這些正襟危坐、寶相莊嚴的穿著黑袍戴著教冕的老頭們就是她的論文借鑒(剽竊)的對象… ————— 大概下下章發生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