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里安的桌上放著兩份文件。

    戰略分析辦公室的官員面色沉凝，道：“教會宮遞交的外交條款：經濟上要求入股我國國有石油公司，并取得開采牌照；軍事上要派遣軍事顧問介入我們軍隊改革，未來主要軍火采購，也必須從里序進口?！?/br>
    這是薩拉元首的秘密議會廳，深藍沙發與暗紅地毯吸收燈光，扶手是純金，目之所及的所有金色都不是鎏金，是黃金。

    全場怒色滿面，唯獨希里安神色未動，翻都沒翻文件，看向下方，道：“無非是出錢或者讓權，你們怎么看？”

    沙發分列兩側，以希里安為中心，國家兩大派系壁壘分明——財派和軍派。

    左邊為首的奈菲婭率先起身，道：“這根本不可能答應！”

    “我國經濟結構極其脆弱，80％外匯依賴能源交易，12％是金融產業，只有剩下8％才是其他行業，這意味著只要能源受損，經濟會立刻崩潰！”

    “里序想把手插進我們能源里，絕不可能！”奈菲婭身高足有180，再加之她常穿高跟鞋，一旦站起壓迫感十足。

    “總得有人要讓?！毕＠锇膊粍勇暽?，顯然他更傾向于經濟讓步。

    了然元首傾向，奈菲婭對面的男人目光鋒利，道：“奈菲婭，你們SRF不讓，是要讓我們軍部讓嗎？”

    SRF，薩拉能源財富基金，財政部長不過虛名，奈菲婭真正的實權是薩拉能源財富基金的CEO，控制整個薩拉能源交易收入的儲存投資，是以商業雜志喜歡說她是全球最富有的女人，又稱——黃金美人。

    奈菲婭只是冷冷瞟他一眼，道：“如果不是你們軍隊吃了敗仗，被阿梅斯一個獨立軍打得節節敗退，我們現在需要在這里被里序掐著脖子求援？！”

    她緩緩坐下，輕描淡寫拋出一句：“你們不讓，誰讓？”

    這些話顯然踩了軍部痛腳。

    “你知道軍事讓權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喪失國家獨立性?！贝┸娧b的男人將咖啡杯撞上桌子，直接先扣帽子，道：“奈菲婭你這是在賣國！“

    他忽而冷笑：“這么替里序說話，我是不是該懷疑，那次出訪里序——”他頓了下，目光含著惡意，道：“你和烏德蘭睡了？”

    “怎么？他很厲害嗎？讓你迫不及待回娘家賣國求寵！”他面上并不掩飾對眼前這個女人的不屑。

    全場靜默，氣氛一瞬間凝固。

    畢竟，那張照片轟動世界——女人掩唇低語，男人垂目淡笑。

    奈菲婭面部肌rou抽動。當說不過時候，男人最先舉動，永遠是給女性造黃謠。

    “放肆！”

    希里安一巴掌拍在桌上，沉聲斥責：“塞維，這是你meimei，說話放尊重一點?！?/br>
    是的，也許看起來很詭異，奈菲婭不過28歲，但她對面這個五六十歲穿著軍裝的男人，確實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哥哥，薩拉軍事統帥——塞維。

    看父親發怒，塞維不再說話。

    “阿梅斯也好，烏德蘭也罷，都是外人?！毕＠锇膊沤又溃骸澳銈円涀?，你們才是一家人?！?/br>
    “一個家要團結，才能長久，永遠不要為外人傷了自家人心?！?/br>
    “是，父親?！比S和奈菲婭都低頭稱是，內心則各有算盤。

    塞維就等著希里安一死，他要奈菲婭不得好死。借著父親的手，她除掉了他多少親信？如果不是他握著軍隊，只怕他這個meimei早連他都殺了。

    而奈菲婭面無表情，只在垂眼時，那雙鷹一樣銳利的碧綠眼睛一閃悲戚之色——父親很老了，一旦希里安去世，塞維不會放過她。

    所以，她必須要撬動軍隊，哪怕與虎謀皮、不擇手段。

    “那就這樣吧?！笨磧煞蕉急粔合?，希里安道：“外交部去和SRF商量，軍隊，我們還是盡量不要讓外人碰?！?/br>
    “是，元首閣下?！北姽賳T、幕僚承了命令，心道——看來是軍部這次贏了。

    奈菲婭卻突然開口：“父親，您怎么知道，現在軍隊沒有外人呢？”

    全場所有人驟然向她看去。

    希里安壓下兩封文件，目光如同垂暮卻仍統御百獸的雄獅，不露聲色，卻對一切了然于胸。

    奈菲婭道：“借由阿梅斯這次行動，里序幫我們拔出了十四顆穆塔安插在我們各系統的棋子?！?/br>
    “就連國安部都有穆塔的間諜，怎么能說軍隊里就沒有呢？”奈菲婭看著希里安。

    希里安手指敲著桌子，不語。

    知道僅僅這個不足以說服他，奈菲婭站起身，對幕僚吩咐：“打開地圖?！?/br>
    議會廳的大型屏幕亮起，國家地圖的熒光映在每一個人臉上。

    奈菲婭調整控制面板，地圖上薩拉南部叁個紅點刺眼閃爍。

    紅光跳動在眼睛，在場所有人臉色極度難看。

    “這是我們的南部叁島?！?/br>
    奈菲婭語氣沉冷，指著與薩拉南部一水之隔的叁座島嶼，道：“它們還在穆塔手上，一旦開戰將立刻成為穆塔的軍事跳板，海陸并進，對我國形成雙線打擊！”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蹦畏茓I一語中的，環視全場，“他們從沒有放棄吞并我們的國家戰略?！?/br>
    薩拉南部叁座島嶼被稱為“淋濕的火藥桶”，沒有人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炸，但所有人都知道，它必然會爆炸！

    奈菲婭看著希里安，道：“元首閣下，以南部叁島為據點輻射，穆塔在我國南部方面軍滲透了多少棋子，敢想嗎？”

    她停頓片刻，道：“里序不過是想控制薩拉，穆塔要的是吃了我們?！?/br>
    “軍隊...”塞維似乎想要辯解什么，希里安抬手阻止了他的話，老元首看向國安部長，道：“國安部，你們的結果是什么？”

    國安部長遲疑了一下，目光瞥向幕僚。

    希里安瞇起眼，“說！”

    國安部額上滲出冷汗，道：“數據表明，最近幾起兵變雖說是南北方地域問題導致，但實際上...據我們調查，幕后確有人cao縱地域仇恨?！?/br>
    “危言聳聽?！比S當即打斷，道：“道森你有個小情人是在SRF旗下子公司當CFO吧？”

    聞言，奈菲婭渾身一抖，悄然看向父親，卻發現希里安沒什么表情。

    國安部長道森面色慘白，冷汗把西裝濕透了，“統帥不要血口噴人…”

    希里安看向奈菲婭。

    奈菲婭趕忙道：“元首閣下，SRF所有員工選拔都有嚴格標準，我們接受任何調查，不會偏幫任何一個不合格的員工。但是…”

    她語氣一頓，看著塞維道：“有外人想靠幾句污蔑就毀掉我們的員工？我也絕不答應！”

    “會議結束，內務部會去調查?！毕＠锇膊辉谶@件事多談，道：“道森你接著說國安部分析結果?！?/br>
    道森嘴唇一直在顫抖，在塞維刀鋒一樣的眼神下，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但他眼睛微微一動，看到了奈菲婭那雙碧綠的眼，她剛才的話意思是——

    她的員工是自己人，她會保護。

    在希里安的目光下，道森不敢拖延，內心極劇斗爭。

    塞維殘忍且心眼極小，至于奈菲婭，夠冷靜、夠理性，夠富裕，錢可通神，實在不行讓她送他移民里序，他還不信塞維敢跑到里序殺他？

    心底掙扎過后，道森接著道：“根據國安部分析計算，再任由穆塔這么滲透下去，最大可能不是戰爭，而是…”

    “政變！”

    希里安瞳孔微縮，這個詞徹底觸痛了他的敏感神經。

    “會有這么嚴重？”希里安面上雖無表情，手指卻不自覺轉動戒指。

    “我國的內部矛盾已經非常嚴峻，階級固化、地域歧視、民族摩擦，這些歷史遺留問題，很難改變?！钡郎吘巩斄硕嗄陣膊款I導，進入專業領域，他匯報條理清晰。

    歷史遺留問題…

    希里安不語，看著面前的巨幅地圖。

    “那斯塔維斯山脈，是我們的母親?！毕＠锇膊恢獮楹握f了這樣一句話，帶著低嘆道：“但她一定是位偏心的母親?！?/br>
    元首發話，所有人都看向地圖。

    地圖上那斯塔維斯山脈橫貫東西，以不可思議的長度將薩拉一切為二，南部形成迎風坡，每年降雨量充足、土地富饒，而這高絕山脈也阻擋了海洋暖流向北而去，北部是連綿沙漠、苦熱貧瘠。

    “建國時我嘗試民族融合、地域公平，但那斯塔維斯如同天塹，隔斷了降雨，也隔斷了人心?！?/br>
    希里安從來都不是薩拉建國前各勢力最強的一個，他只是非常擅長勢力整合，與各利益集團形成同盟，共同把持這個能源富裕到流淌的國家。

    這樣必然導致嚴重的階級、民族資源分配不均，甚至…民族屠殺。

    薩里法人不就一直在報仇嗎？那個阿梅斯令人不寒而栗。

    一旦內部爆炸，希里安這個權貴利益的代表，必將會被憤怒的普通人民送上斷頭臺。

    就像路易十六？

    奈菲婭心底冰冷地想。

    希里安道：“國家穩定是第一首要?！?/br>
    奈菲婭知道父親被說動了，他是獨裁者，最怕的不是國家滅亡，而是自己下臺。

    “外交部再去和里序談判，派遣軍事指導協助我們進行軍事改革不是不行，具體條款你們要再商議?！?/br>
    希里安落下指示，宣布散會。

    各部門人員魚貫而出，塞維明顯快步走向奈菲婭，準備發難。

    希里安坐在議會廳里看著這一幕，也不阻止。

    他需要一個人物制衡塞維，這個聰明又野心的女兒是個不錯選擇。

    至于，她和塞維怎么斗，斗不斗得過？

    那就和希里安無關了。

    再說，他父親幼年將他們孤兒寡母丟在亂世的薩拉，他不也活過來了？還成了元首。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還能活幾年？活幾年快活幾年吧，希里安懶得管了。

    議會廳大門關上，塞維高大壯碩的身軀被包裹在軍裝下，在奈菲婭身上形成一座山一樣的陰影。

    “meimei?！比S出聲，屬于軍人堅毅可怖的臉上露出陰森的笑，道：“我勸你還是學著做個女人，你看你現在的樣子，連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都斗不過?！?/br>
    奈菲婭教袍下的手捏緊拳頭，指甲陷進rou里。知道他說的是那個大阿伊拉的養女，她親自出訪里序尋求聯姻，不惜找媒體偷拍留下那張私語淡笑的照片造勢。

    卻就這么輸給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她的驕傲令她覺得惡心。

    但她只是冷靜道：“我想大阿伊拉不喜歡別人議論他的私人生活，否則這次也不會這樣光火，不是嗎，塞維？”

    塞維面龐抽搐，道：“看來你很了解烏德蘭，那不如努力一點，趁他還沒結婚?！?/br>
    “女人總是要找一個男人的?！比S點燃雪茄，微微抬手，似乎打算用燃燒的雪茄抬起她的下巴，道：“找一個強大的男人依靠，總好過將來要陪十個男人，不是嗎？”

    奈菲婭瞳孔一縮，看向塞維，他在笑，但那雙和她一樣的綠眼睛里只有殘酷。

    她知道，他在說真的。

    因為她也會這么做，這個就是該死的基因，該死的血脈！

    奈菲婭腕骨抬起，精準捏住了塞維試圖用雪茄挑起她下巴的手腕，指尖用力，她的骨節都在作響，男人卻不覺疼痛，他是軍人。

    “塞維，你說幾個男人？”奈菲婭嗓音輕緩，卻如同薄刃劃過肌膚。

    這回換塞維愣了一下，他只是隨口一說，哪真管他幾個，看了看奈菲婭，他就重復：“至少十個?！?/br>
    奈菲婭松開手，優雅整理袖口，“記住你這句話?！?/br>
    “我比你大方，我給你十倍?！闭f完，奈菲婭轉身就走。

    高跟鞋踩在厚重羊絨地毯上，將聲音與野心全部吞沒。

    塞維吮了口，看著奈菲婭的背影，問道：“她那幾個基金經理，現在在哪里度假？”

    旁邊有人說了一個美麗海島。

    塞維反問：“沒眼睛還能盯盤嗎？”

    雪茄碾滅，一折而斷。

    ———

    希里安：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享福。

    沒有女配爭男主那套，全員野心家。

    配角戲，所以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