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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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九臨無奈擺手,只讓文娘先走,半彎著腰平視她,溫聲道:“小雪怎么啦?” 耀雪鼻子一酸,想起從前在如意閣中,若她被閣中年紀大的jiejiemama欺負了,獨自悶著不說話,玲瓏jiejie也總是這樣半蹲著到她身前,刮一刮她的鼻子,笑著說一句“小雪怎么啦?”然后再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幫著她把那些圍過來看笑話的姐妹都罵回去。 那時候站在玲瓏jiejie身邊的,都是眼前這個人。她那時候也總以為,能如jiejie與裴將軍這樣,就是神仙眷侶,是她們青樓女兒最好的歸宿了。卻不料還有……耀雪止住心思,那邊藍夫人已經跟裴九臨說明了緣故,剛巧后堂來人傳喚,看了耀雪一眼,依依走了。裴九臨嘆道:“文娘的脾氣……其實是很好的?!?/br> 這個不消她說,耀雪自己就看得出來,身份差一截,卻能跟裴家這一大家子女眷處得親如姐妹,單單精明是不夠看的,只能是個實心地的賢惠人才行。 兄長盛年無子,又無內寵,房中有這樣一個溫柔賢淑的侍妾,本應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她這個做meimei的,為什么又偏偏要傷心?要做這大團圓之中唯一惱恨使氣的一個? 裴九臨道:“……她出身良家,只是門戶小些,有時候不懂事——” 耀雪聽到這里,冷笑一聲,“是了,若是出身賤籍,便也沒有資格進裴家的門,是不是?” 裴九臨皺眉道:“小雪,你這是跟誰置氣?” 耀雪輕聲道:“我不跟誰置氣,哥哥,可你真的覺得你身邊應該是這么一個人么?” 華家的轎馬早聽候在門外,耀雪說完這一句,盈盈一禮,轉身走了。 裴九臨在后面目視一晌,頓足嘆息了一回,向父親房中請過晚安,也自回去了。成周院中一片靜謐,側室的小燈亮著,隱約透出一個低頭刺繡的側影,侍女迎上來更衣,他想起耀雪走之前的那句話,心神不屬,他的身邊、難道他的身邊還能有什么人么? 半年之前,他在永州邊境已經做好了將性命奉于此地的準備,深入鬼林,將那幫異鬼網羅引誘到一起,希圖一舉殲滅。這是同歸于盡的打法,他也是真的想在那個地方干脆送命。 他曾經因為私情錯過一次,哪怕非自出于本愿,但于國于家,已然是問心有愧。倘若能以一命換來西境數年安穩,也算他死得其所,不辱裴氏家門。果然,他拼死全殲了對面,跟著一道來的兄弟卻也傷亡慘重,明明已經被他送出了包圍圈,卻又因為迷路找了回來,他唯有放下功成之后孤身赴死的念頭,四處搜尋水源,祈求能得一線生機。 憑著過人的膽識和毅力,他順著鬼族的蹤跡找到了那密林中被占有的一處水源,設計將那一小股鬼族困死在水邊,再從上游截斷,親自帶人偷襲,雖然幾乎折了一條右臂,卻也最終爭取到了一處可以安全度日的所在,在那里苦等了將近一個月,終于才等到了搜救的援軍。 后面的事情,恍似一場新生。裴九臨失神地撫上那條至今不能動作、幾無知覺的右臂,他隨大軍班師回朝,因冒死犯險獲了無數榮耀夸獎,偏偏沒得到他赴死的本意——他的心神仍然不能安寧,倘若說一命換一命,如今他已經算是無愧家國,是名副其實的有功之臣,那他內心深處難以放下的又是什么? 木門輕輕地敲了敲,傳來文氏細聲細氣的話音:“已經二更了,爺還不睡下么?” 他揚聲道:“不,你回去吧?!?/br> 外面悉悉簌簌一陣,文氏便不多話了,大約又過了一陣,側屋的燈也漸漸熄了。夜風微冷,他解衣欲睡,觸及腰上那一枚玉墜,心中怔怔然一痛,又不自覺失了神。 自從那年與玲瓏分別之后,他也曾悄悄去過一次如意閣。 閣中尚未來得及打掃她的屋子,妝臺床鋪如舊,香奩中擱著她調笑時用過的眉黛,胭脂半開,盒中顏色卻已然枯涸。鏡臺上放著他第一次送的那支珊瑚釵,雀銜紅珠的樣式,金流蘇斷了一地,雀口所含的那顆絳珠也滾在臺面上。他連忙用汗巾兜住,那珠子嫣紅如血,光潔如鏡,邊緣勾勒成一個委曲的心形。當世草木凋落,出產相思子的嶺南密林也被鬼族侵占,一斛珠可比十斗金。 他不知道自己還在留戀什么。但十指連心,他的手指撫在那來自南國的小小紅豆上,卻分明感到了痛楚。他將紅豆收起,回去路上鬼使神差地進了一家玉器鋪子,問店主是否能就此打個玉墜。 玉墜隔月便打好了,他事前沒有問那店主打什么款式,等收到手的時候才發現,那是一方玲瓏骰。 他怔怔地立在柜臺前,被掌柜的叫了好幾聲才回神,那掌柜的搓著手道:“軍爺,您那天過來,也沒說要個什么樣式,只說讓我們隨便做。這是我們工匠選的樣式,不知道您還中意不中意?” 他低頭不語,那掌柜的似乎是怕了,一迭聲地叫他,“軍爺,軍爺?” 他晃神了一瞬,當初那人也總是拿著一種半是嘲弄的口吻,慢悠悠的這樣叫他?;镒討械呐深^一分不少,艷紅的蔻丹點在指尖,玉手如酥,夾著一柄細長的煙桿挑開珠簾,那煙桿是冷森森的白銅,并不點著。室內唯有銀燭幽香,粼粼的珠光繞過影子,投在他面前。 他也許一生都走不出那座溫柔蝕骨的如意閣。只為了閣中有挑動他心神的那張笑靨。 那枚玉墜被他此后貼身攜帶,這樣女兒家的東西,和常年軍旅之人是不相宜的。他一直小心藏起,從不曾被同僚看見。唯今次臥病,葉帥前來探視,侍從來報時人已經到了屏風外,他慌忙想要起身行禮,手邊摩挲著的玲瓏骰順勢跌落在地,被眼前人瞧個正著。 幸而葉帥并非好賣弄口舌的那些人,只是拾起他掉在地上那枚墜子,撣了撣灰土,“唔,紅豆骰?九臨身邊還有這種東西?” 他慌忙接過來,卻見葉帥面上似笑非笑,“東西見著了,人什么時候也讓我見一見?” 他大為赧然,“葉帥說笑,只是、只是……”說至此處,神情又轉黯然,“當初訣別之時,我一己私心,留了此物為信。如今江湖路遠,故人渺茫,連我也沒有她的音訊,就更無法給葉帥引薦了?!?/br> 葉帥輕輕嘆氣,拍了拍他肩膀,“年輕氣盛,年輕氣盛,不要辜負了人家女兒就好?!?/br> 他苦笑著應下,卻不道自己已經無人可以辜負。 玲瓏骰,玲瓏骰,他也不知那個工匠為何偏偏選了這樣一個墜子來打,許是飛卿集風靡京城,玉骰紅豆也成了時興。偏偏這樣準地打中他的心事,時人戴此物多為嵌的那顆相思子,他卻是是為了那枚玲瓏骰。